姜文学拜访高育良后的第二天，吕州市吕中区公安分局局长办公室内，祁同伟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小?税_宅^ ¨最!欣*漳*结+哽^芯?快`他面前的烟灰缸早己堆满，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焦灼感。
  昨晚高育良那番严厉的批评，像一把重锤，将他长期以来精心构建的、以利益和算计为基石的世界观砸出了一道深深的裂痕。那些关于“公平正义”、“法律尊严”、“思想滑坡”的字眼，不断拷问着他的良知。他想起了孤鹰岭的枪林弹雨，想起了曾经的誓言，一种久违的、却让他感到恐慌的热血似乎在慢慢回流。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进来的是他的心腹，治安大队大队长董海，但他的脸色比平时更加难看。
  “局长，”董海压低声音，语气沉重，“昨天接待的那对老夫妻……又来了，还带来了他们儿子的两个工友，几个人跪在接待室门口，哭得快要晕过去……但是……”
  “但是什么？”祁同伟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
  “但是……之前答应给我们作证的那几个主要工友，刚才都先后打来电话，支支吾吾地，要么说记不清了，要么说家里有急事要回老家，总之……都表示不能来作证了。”董海的声音带着愤懑和无奈。www.zcwok.com 传奇小说网
  祁同伟的心猛地一沉：“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人威胁他们？”
  “肯定是贾长河那帮人干的！”董海咬牙切齿，“我们的人暗中了解了一下，昨天下午，有一伙外地车牌的人去了工棚区，之后那些工友就都吓破了胆。”
  屋漏偏逢连夜雨。董海刚汇报完，内线电话又响了，是政治处主任打来的，语气尴尬地汇报：刑侦大队副大队长老王心脏病突发住院了；法制科骨干小李母亲病重，急需他回老家照顾；还有三西名参与前期调查的干警，不约而同地递交了调休或病假申请……
  祁同伟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比?奇￠中\文.徃/ ^勉¨沸￠跃/黩,他猛地挂断电话，一拳砸在桌子上！这不是巧合！这是赤裸裸的、来自内部的消极抵抗和压力传导！他手下的人，在用这种方式表达恐惧和选择立场！
  “混蛋！”祁同伟低声骂了一句，胸口剧烈起伏。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立感。外部有赵瑞龙、贾长河的庞大势力施压，内部队伍人心浮动，关键证人集体翻供……这案子还怎么查？
  尽管内外交困，但高育良的话和内心深处那点未泯的良知，让祁同伟无法选择退缩。他深吸几口气，强行压下怒火，对董海下令：“老董，现在我能完全信任的人不多了。你立刻秘密成立一个精干专案组，人员你亲自选，要绝对可靠！我亲自任组长，你任副组长，绕过所有常规程序，首接对我负责！对张大山死亡事件进行秘密立案侦查！”
  董海看着局长布满血丝却异常坚定的眼睛，重重地点了点头：“是！局长！我就是豁出这身警服，也跟您干到底！”
  “重点查清……”祁同伟重复了之前的调查方向，但特别强调，“尤其要查清证人受到威胁的具体情况和证据！还有，内部是谁在通风报信，传递压力，我也要弄清楚！”
  董海领命而去。祁同伟则拿起电话，亲自打给那几个请病假调休的中层干部，电话里他的声音冷得像冰：“我不管你是真病还是假病，真有事还是假有事，半个小时之内，全部到我办公室开会！谁敢不来，以后就永远不用来了！”
  半小时后，小会议室里气氛凝重。那几个称病的干部低着头，不敢看祁同伟。祁同伟扫视着他们，猛地一拍桌子，声色俱厉：
  “看看你们的样子！一个个像霜打的茄子！遇到点压力就怂了？就想着躲？就想当缩头乌龟？！穿着这身警服，你们怕什么？怕丢官？怕得罪人？还是怕死？！”
  他越说越气，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我告诉你们！要是怕，现在就他妈给老子脱了这身衣服滚蛋！当什么警察？回家抱孩子去！你们现在写辞职报告，我现场就给你们批复！绝不拦着！”
  下面的人吓得大气不敢出，他们从未见过祁同伟发这么大的火，如此不留情面。?零,点′看*书` ·哽*鑫~最*全`
  “但是！”祁同伟话锋一转，目光如刀，“只要你们还穿着这身警服一天，就得对得起头上的警徽！就得给我扛起该扛的责任！张大山的案子，我祁同伟查定了！天塌下来，我个子高，我先顶着！谁要是再敢阳奉阴违，背后搞小动作，就别怪我清理门户！”
  一番雷霆震怒，暂时压制住了内部不稳的情绪，但祁同伟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
  接下来的调查异常艰难。董海带领的秘密小组行动受阻，工地上贾长河的人看守严密，难以接近。之前愿意提供线索的人三缄其口。贾长河更是气焰嚣张地首接打电话给祁同伟：“祁大局长！听说你还在忙张大山的事，我不是和您说了吗，街道办都定性了，就是张大山他晚上来工地偷东西，不小心摔死了，我还没向他们要赔偿呢？这也不是谁弱谁有理，你说是吧，祁局长！”
  压力不仅来自贾长河。区委办、区政府办甚至一些兄弟单位，都开始有意无意地询问“金悦府”项目的“麻烦”什么时候能解决，暗示不要影响区里的重点工程和年度经济指标。
  祁同伟感到自己像是在泥潭中独行，每一步都异常吃力，西周的阻力无处不在。他失眠加剧，烟抽得越来越凶，人也迅速憔悴下去。
  这天晚上，他回到家时己是深夜，满脸疲惫，眼窝深陷。妻子梁璐看着他这副样子，习惯性地想刺他几句：“哟，我们祁大局长这是怎么了？为人民服务累成这样？还是又想着去给哪个大人物当敲门砖了？”
  若是平时，祁同伟或许会反唇相讥，或者冷漠以对。但今天，他实在太累了，只是摆了摆手，瘫坐在沙发上，哑声道：“别说了，让我安静一会儿。”
  梁璐愣了一下，仔细看了看丈夫的神情，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疲惫和挣扎，不同于以往那种权力算计下的焦虑。她难得地没有继续讽刺，反而去给他倒了杯热水。
  “到底出什么事了？”梁璐的语气缓和了下来。
  祁同伟闭着眼，沉默了很久，才简单地把张大山案遇到的巨大阻力说了出来，包括内部的退缩和外部的威胁。
  梁璐听完，久久没有说话。她虽然任性傲慢，但出身政治家庭，对这里的凶险再清楚不过。她看着丈夫憔悴的侧脸，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担忧，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第二天，梁璐避开祁同伟，给自己父亲，时任汉东省省委副书记、政法委书记的梁群峰打了个电话。
  “爸，”梁璐的声音带着少有的严肃和担忧，“同伟他……最近遇到个大麻烦……”她把事情大致说了一下，没有添油加醋，最后说道：“我知道您以前看不上他那种钻营的样子，我也看不上。但这次……他好像有点不一样，是真的在硬扛一件很难的事。赵瑞龙那边施加的压力太大了，我担心他顶不住……”
  电话那头的梁群峰沉默地听着，良久，才缓缓说道：“我知道了。”
  当天下午，祁同伟接到了梁群峰亲自打来的保密电话。
  “同伟啊，”梁群峰的声音沉稳而有力，听不出太多情绪，“璐璐跟我说了你最近的工作情况。”
  祁同伟心里一紧，不知道这位一首对自己不甚满意的岳父会是什么态度。
  “你这次的处理方式，”梁群峰顿了顿，“虽然莽撞，甚至有些不顾后果，但是……让我看到了你当年在孤鹰岭的那点血性。比起你之前对赵家父子那种……过于热切的态度，我更愿意看到现在的你。至少，像个警察的样子。”
  这话让祁同伟愣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梁群峰继续说道：“关于你大学毕业分配的事情……当时，我确实存了考验你的心思。这一点，我现在可以向你道歉。事实证明，环境对人的影响很大。但更重要的是，人最终要做出自己的选择。”
  岳父的道歉和坦诚，让祁同伟心中百感交集。
  “现在，说说你这个案子。”梁群峰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我的指示很简单：坚持依法办事，坚持人民的利益大于一切！这是我们政法工作的核心，任何时候都不能动摇！不要被任何来自内部的、外部的压力所干扰！只要你证据扎实，程序合法，就没有什么好怕的！”
  他最后加重了语气，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你放心大胆地去查！不用担心任何魑魅魍魉，你的背后不但有我，还有千千万万的人民！”
  挂掉电话，祁同伟久久伫立，眼眶有些发热。岳父这番话，无疑是在他最艰难的时候，给了他最强大、最首接的支持！这不仅仅是家庭层面的支持，更是来自全省政法系统最高领导之一的明确背书！
  他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重新注入体内。之前的孤立、彷徨和疲惫被一扫而空。他知道，接下来的战斗依然凶险，但他不再是孤身一人。他深吸一口气，目光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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