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教授那看似随意的一瞥，落在孟西洲手中旧帆布包上，却像一道冰冷的X光，瞬间穿透布料，让他感觉里面的白玉杯和天平部件几乎要灼烧起来！孟西洲的后背瞬间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心脏咚咚狂跳，几乎要撞出胸腔。!t.i.a-n￠x+i*b`o￠o/k~.^c￠o′m.
  他强迫自己稳住呼吸，脸上挤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带着几分受宠若惊和拘谨的笑容，微微躬身：“孙教授您好，刘老板好。劳烦孙教授您大驾，实在不好意思。”他表现得完全像一个骤然见到“大领导”、有些紧张又努力想表现得体的年轻商人。
  刘老板呵呵一笑，摆手示意他坐下：“小孟别客气，坐。孙教授时间宝贵，咱们抓紧。”
  孟西洲依言坐下，将那个沉重的帆布包小心地放在脚边，动作略显笨拙，仿佛里面真是些不值钱的破烂。
  孙教授没急着看东西，反而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气，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孟西洲，语气平和地开口：“听小刘说，孟老板虽然年轻，但在民间收藏这方面很有眼力，尤其对一些… … 比较冷门的工业遗存和老物件，很有研究？”
  来了！试探开始了！www.shitouxs.com 石头小说网
  孟西洲心里警铃大作，脸上却露出憨厚的笑容，忙摆手：“孙教授您可千万别听刘老板捧我！我哪懂什么研究，就是收废品收多了，杂七杂八的东西见过不少，蒙着眼睛瞎琢磨，运气好碰上几件真的，全靠同行和老师们抬爱。”
  他把自己姿态放得极低，绝口不提“眼力”，只强调“运气”和“见得多”。
  孙教授嘴角似乎微微牵动了一下，看不出是笑还是别的什么。他放下茶杯，目光终于落向那个帆布包：“听说你今天带了两件东西，想让我帮着看看？”
  “是是是，”孟西洲赶紧弯腰把包拎上来，动作显得有些急切和土气，“一件是刘老板之前赏我的白玉杯子，我看着好，但吃不准款识；另一件是… … 是我从纺织厂废料堆里瞎扒拉出来的一个铁疙瘩，看着像个秤砣底座，挺沉，但锈得厉害，也不知道是个啥玩意儿，想着您是专家，见多识广，就一块拿来请您给掌掌眼。”
  他故意把那天平部件说成“锈得厉害的铁疙瘩”、“秤砣底座”，极力淡化其特殊性，重点突出白玉杯。
  他先拿出那个用软布包裹的白玉双螭耳杯，小心翼翼地放在铺着绒布的茶桌上。.2!芭!看.书￠王* ?勉?废′岳?独.
  温润的羊脂白玉在茶舍柔和的光线下流淌着内敛的宝光，螭龙耳栩栩如生，工艺精湛绝伦。孙教授看到杯子，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明显亮了一下，他戴上白手套，拿起杯子，仔细端详起来，手指轻轻拂过杯身和款识。
  孟西洲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紧紧盯着孙教授的表情，尤其是他看款识时的眼神。
  孙教授看得非常仔细，特别是那“大清乾隆年制”的六字篆书款，他用指尖反复摩挲，甚至从随身带的包里拿出一个高倍放大镜，对着款识的笔画转折和釉下气泡观察了良久。
  孟西洲手心冒汗。难道这款识真有问题？真有那个符号？！
  过了好一会儿，孙教授才放下放大镜，轻轻放下杯子，语气依旧平稳：“嗯，乾隆本朝的官造玉杯，和田羊脂玉，工艺是典型的造办处风格，款识也没问题。是好东西，刘老板出手大方啊。”他看了一眼刘老板。
  刘老板笑呵呵地：“宝剑赠英雄嘛，小孟眼力好，东西在他手里不算埋没。”
  孟西洲心里稍稍一松，款识没问题？那刘老板之前的话是诈他的？还是… … 符号以更隐蔽的方式存在？
  没等他细想，孙教授的目光己经转向他：“另一件呢？你说从纺织厂废料堆找到的？”
  孟西洲赶紧哦了一声，故作笨拙地从帆布包里掏出那个用油纸和破布缠了好几层的天平部件，拆开时还故意让手上沾了点铁锈，显得更加“不懂行”和“不在意”。
  当那个沉重、布满锈蚀和污垢、带着冰冷工业感的金属部件完全暴露在茶舍雅致的环境中时，形成了一种强烈的反差。
  孙教授的目光瞬间定格在上面！虽然他的表情控制得极好，但孟西洲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他眼神深处一闪而过的锐利光芒！那绝不是看一件普通“废铁”的眼神！
  孙教授再次戴上手套，拿起那部件，掂量了一下分量，然后仔细查看其结构、材质，特别是那些锈蚀和磨损的痕迹。他的手指看似无意地拂过部件底部和几个连接处——那里，正是三角标记所在的大致区域！
  孟西洲的心再次悬空！大气都不敢出。
  孙教授看了足足五六分钟，期间不时用放大镜观察细节，甚至还轻轻敲击了几下，听其声音。¨6·吆′看+书\王. .罪?欣.璋*结?哽*欣~哙￠最后，他放下部件，沉吟了片刻，才缓缓开口：
  “这东西… … 有点意思。看风格和工艺，像是二战前后德国产的精密仪器部件，具体说是某种高精度天平的核心底座。这材质、这加工精度，当年可不是普通厂子能做得出来的。可惜啊，锈蚀得比较厉害，关键部件缺失，核心的测量机构也看不到了，价值大打折扣了。”
  他语气平淡，像在做一个学术鉴定，丝毫没有提及任何符号或者特殊之处！
  孟西洲心里翻江倒海！孙教授绝对认识这东西！他甚至能准确说出是“高精度天平底座”！但他为什么避而不谈标记？是没看到？还是看到了故意不说？他是在配合刘老板试探自己？还是另有目的？
  “哎呀！原来是架破天平啊！我还以为是啥宝贝呢！”孟西洲立刻做出恍然大悟又有点失望的样子，挠挠头，“我就说嘛，废铁堆里能扒出啥好东西，白高兴一场，死沉死沉的，占地方！孙教授您要不说，我差点就当废铁卖了！”
  他极力贬低这东西，撇清关系。
  孙教授深深看了他一眼，目光似乎能穿透他的伪装，但语气依旧平淡：“虽然残了，但作为工业历史的见证，还是有点收藏研究价值的，好好收着吧。别真当废铁卖了。”
  “哎哎，听您的，听您的。”孟西洲连连点头，一副受教的样子。
  刘老板在一旁打着圆场：“孙教授不愧是专家，一眼就看穿本质。小孟啊，你这趟没白来，长见识了吧？”
  “长了长了！太感谢孙教授了！”孟西洲忙不迭地道谢，心里却半点不敢放松。
  接下来的谈话，孙教授没再关注那两件东西，反而问了些孟西洲公司经营、收藏方向的问题，听起来像是长辈对晚辈的寻常关心，但孟西洲每一句回答都小心翼翼，生怕被套出什么。
  半小时后，孙教授起身告辞，刘老板亲自送他出去。
  包间里只剩下孟西洲一人，他瘫坐在椅子上，浑身冷汗淋漓，像是打了一场高强度仗。刚才那短短半个多小时，比他收一天废品还累！
  孙教授到底看出标记没有？他最后那句“好好收着”是警告还是提醒？刘老板这出戏，到底唱的是哪一出？
  危机似乎暂时解除，但他心里的疑团和不安却更重了。
  回到公司，孟西洲依然心神不宁。他看到院子里，大壮正吭哧吭哧地清洗那辆新买的奥迪，小辉在帮忙擦玻璃，李文翰则在办公室门口和两个退伍兵兄弟说着什么，似乎是在安排晚上的值班。每个人都在忙碌，为了这个刚刚有点起色的公司。
  这些人里，到底有没有那个“身边人”？
  协会的威胁，专家的试探，海外线索的诱惑，内鬼的阴影… … 这一切像一张无形的大网，越收越紧。他不能坐以待毙！外部危机重重，内部必须铁板一块！必须把团队牢牢凝聚起来，让所有人都和公司利益捆绑，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减少内鬼产生的土壤，也能在危机来时有人可用！
  一个念头瞬间清晰——提高福利，收买人心！必须让手下这些人死心塌地跟着自己干！
  他立刻把李文翰叫进办公室。
  “文翰，咱们公司最近效益不错，兄弟们也都辛苦了。”孟西洲开门见山，“我寻思着，给大家搞点实在的福利，你怎么看？”
  李文翰推了推眼镜，有些意外：“福利？孟哥，咱们现在的工资在栾城同行业里己经不低了…”
  “光工资不行！”孟西洲一摆手，“得让大家觉得有奔头，觉得这公司不只是我孟西洲的，也是大家的！这样，你马上拟个方案：第一，从这个月开始，每人基本工资上浮百分之二十！第二，设立月度奖金和年终分红，跟业绩和表现挂钩，你拿具体办法！第三，组织一次全员短途旅游，就去邻省那个新开的民俗文化村，包吃包住包玩！第西，以后谁想学点东西，比如开车、电脑、甚至… … 英语，公司报销一半学费！”
  这一连串的福利砸下来，连一向沉稳的李文翰都听得目瞪口呆！97年啊，普通工人月薪才西五百，这么搞下来，公司每个月光人力成本就得增加一大截！这手笔太大了！
  “孟哥… … 这… … 这成本是不是有点…”李文翰有点犹豫。
  “成本不用担心！只要大家心齐，肯干活，这点钱很快就能赚回来！”孟西洲语气斩钉截铁，“就按我说的办！马上通知下去！”
  当李文翰把这一系列福利政策宣布下去时，整个公司都炸锅了！
  大壮和小辉高兴得差点蹦起来！工资涨了还有奖金？还能公费旅游？学东西还能报销？这简首是天上掉馅饼！
  “孟哥万岁！”小辉激动地大喊，“以后我小辉就死心塌地跟着孟哥干！谁要跟孟哥过不去，我第一个不答应！”
  大壮也憨厚地笑着，搓着手：“孟哥… … 这… … 这太好了！我都不知道说啥好了！”
  连那两个平时沉默寡言的退伍兵兄弟，脸上也露出了罕见的笑容和感激之情。
  李文翰看着大家兴奋的样子，推了推眼镜，看向孟西洲办公室的眼神，也多了一丝复杂和敬佩。这位年轻的老板，手段确实厉害！
  丰厚的福利迅速提升了团队士气和凝聚力，公司里的氛围空前高涨，每个人干活都格外卖力。
  然而，就在旅游出发的前一天，孟西洲私下把李文翰叫到一边，低声交代：“文翰，旅游的时候，你帮我多留意一下… … 每个人的表现，特别是… … 有没有谁比较反常，或者对某些事情特别… … 关心。”
  李文翰心里一凛，瞬间明白了什么，郑重地点了点头。
  福利能收买人心，但能否堵住漏洞，揪出内鬼，却仍是未知数。
  出发当天，公司租了一辆中巴车，大家兴高采烈地准备出发。孟西洲以“处理急事”为由，让大家先去，自己晚点开车过去。
  看着中巴车远去，孟西洲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他转身回到办公室，反锁了门。
  他从抽屉最深处，拿出了那张英国寄来的拍卖图录，翻到第17页，Lot 39，看着那个带有三角标记的天平底座组件，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他拿起电话，拨通了栾城大学历史系王主任的号码。
  “王主任您好，我孟西洲啊… … 有个事想再麻烦您和同学们一下，就是上次那份海外拍卖图录，对，第17页那件东西… … 不知道方不方便帮我查一下，更详细一点的背景资料？比如… … 它可能和什么机构或者… … 符号有关？对，经费没问题… …”
  挂掉电话，孟西洲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栾城灰蒙蒙的天空。
  福利洒了下去，人心暂时凝聚。但对外的试探，对真相的追寻，一刻也不能停止。
  福利聚心难掩暗流汹涌！旅游团队中是否藏有内鬼？大学能否查清海外标记真相？孙教授讳莫如深目的为何？刘老板下一步棋指向何方？孟西洲撒钱固权能否奏效？风暴前的短暂宁静，隐藏着怎样的惊涛骇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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