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后院的宁静，此刻在楚天玄的感知中，像一张绷紧的鼓面。*萝*拉_暁?说- /追^蕞~新~蟑\洁/
  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会在上面敲出沉闷而诡异的回响。
  那只被吓破了胆的妖猫，只是这压抑宁静中的一个小插曲。真正的麻烦，是那个亦步亦趋，紧紧跟随着念念，温顺地躺在阳光下的……影子。
  它就像一滴落入清水中的浓墨，虽然稀释了，隐藏了，但本质上，它己经污染了整杯水的纯净。
  楚天玄坐在摇椅上，手里那本翻了无数遍的《本草纲目》再也看不进一个字。他的心神，九成九都锁定在那片影子上，试图解析其存在的法则，洞察其内在的逻辑。
  然而，一无所获。
  它就像一个凭空出现的、无法被现有宇宙公理所解释的悖论。它存在，却又仿佛不存在。它源于他的力量，却又超出了他的掌控。
  这种感觉，比当年面对整个纪元的天道大劫还要让他心烦。大劫再强，终究有迹可循，有理可依。而眼前这个，是纯粹的未知。
  “哥哥，我们来玩捉迷藏好不好？”
  念念抱着那个己经变得普通的布娃娃，跑到楚天玄面前，仰着小脸，满眼都是期待。
  楚天玄看着她纯净的眼眸，心中的烦躁被强行压了下去。他能怎么办？告诉她，你的影子可能己经不是你的影子了，它里面住着一个由你妈妈的执念和一缕混沌杀气融合出来的、连我都搞不清楚的玩意儿？
  他做不到。
  “好，”楚天玄从摇椅上站起来，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你先去藏，我数一百个数。”
  “嗯！”
  念念开心地应了一声，抱着娃娃，迈开小短腿，哒哒哒地跑向了后院的角落，准备藏到那丛茂密的翠竹后面。
  楚天玄看着她小小的背影，以及那道紧随其后的影子，眼神变得无比复杂。
  这哪里是捉迷藏，这分明是引狼入室，然后还要陪着狼玩游戏。
  他叹了口气，认命般地转过身，靠在院门上，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数数。
  “一……二……三……”
  他的声音懒洋洋的，充满了敷衍。可就在他数到“十”的时候，医馆那扇从未主动迎接过客人的木门，被人从外面轻轻地，敲响了。+小`税^C?M·S- ^首`发^
  “咚，咚咚。”
  敲门声不急不缓，带着一种独特的节奏，仿佛敲击者在动手之前，己经用某种方式精确计算过力度和频率。
  楚天玄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又来？
  他现在的心情，就像一个刚打扫完屋子，准备躺下休息，结果门口又来了一队推销员，而且还是不请自来的那种。
  他没理会，继续数数：“十一……十二……”
  “咚，咚咚。”
  敲门声再次响起，节奏、力度，和上一次分毫不差，执着而又礼貌。
  楚天-玄停下了数数，脸上的不耐烦己经不加掩饰。他转身拉开门栓，一股“再敲就把你手打断”的低气压弥漫开来。
  门外站着一个男人。
  一个看上去约莫五十岁，头发花白且有些凌乱，戴着一副厚厚的黑框眼镜，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格子衬衫的男人。他不像是什么武道高手，更不像富甲一方的豪门权贵，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常年待在实验室或书房里的学者气息。
  唯独那双镜片后面的眼睛，亮得惊人。那是一种混杂着极致疲惫、深度焦虑，以及发现新大陆般狂热求知欲的复杂光芒。
  “请问，这里是清风医馆吗？”男人扶了扶眼镜，声音有些沙哑，但吐字清晰，带着一种学究式的严谨。
  “是。”楚天玄靠在门框上，言简意赅。
  “我叫何霖，”男人似乎有些紧张，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双手递了过来，“我是国家科学院的，主攻量子物理和弦理论方向。”
  楚天玄瞥了一眼名片，上面一连串的头衔，从首席科学家到院士，长得能当书签用。但他没接，只是淡淡地问道：“看病？”
  何霖愣了一下，随即苦笑道：“看病，也不全是。楚先生，我是来……求道的。”
  “求道？”楚天-玄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道观在山上，出门左转，打车三十块。我这里是医馆，只治病，不解惑。”
  说完，他便准备关门。
  “等等！”何霖急忙伸出手，挡住了门，“楚先生，我知道您不是普通人！半个月前，江南市上空的天劫异象；七天前，昆仑山那道通天彻地的剑意突然消散；还有刚才，就在刚才，我追踪到一股足以扭曲时空维度的法则波动，源头……就在您这里！”
  何霖越说越激动，他那张写满了疲惫的脸上，泛起了不正常的红晕。!狐*恋·雯_学_ ~免?肺_越′独,
  “我们用‘天眼’观测到，地球的引力常数、空间曲率，都在发生着极其细微但绝对不符合现有物理模型的偏转。这一切的起点，都指向了您这里！楚先生，您究竟是谁？或者说，我们所处的世界，其底层逻辑，到底是什么？”
  楚天玄面无表情地听着。
  他当然知道何霖说的是什么。天劫是他挥手驱散的，剑意是他随手捏成勺子的，至于刚才的法则波动，是他创造那个“影子守护灵”时，无意间泄露出的那么一丝丝大道余韵。
  可他不想承认。
  承认了，就意味着无穷无尽的麻烦。他渴望的咸鱼生活，将彻底化为泡影。
  “这位……何院士，”楚天玄打了个哈欠，“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是不是科幻电影看多了？我就是个开医馆的，你要是没病，就请回吧，我这儿还有个孩子要带。”
  何霖看着楚天玄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眼中的狂热渐渐被一丝绝望所取代。他知道，常规的交流方式，对眼前这位深不可测的存在，是无效的。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他放在口袋里的右手，悄悄按动了一个微型按钮。
  一枚纽扣大小，由地球最尖端科技打造的“量子环境探测仪”，被无声地激活了。这个探测仪可以瞬间分析周围空间的所有己知和未知的能量粒子、维度参数，并将数据实时传回后方超算。
  这是他最后的底牌。他想用人类智慧的结晶，去窥探神明领域的一角。
  然而，探测仪激活的瞬间，何霖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口袋里的那个凝聚了人类顶尖科技的造物，没有发出任何警报，没有传回任何数据。它只是……无声无息地，变成了一堆毫无用处的、温度略高于体温的金属粉末。
  与此同时，正靠在门框上的楚天玄，伸出食指，不轻不重地，在门板上敲了一下。
  “嗒。”
  一声轻响。
  何霖却如遭雷击，脸色煞白，蹬蹬蹬连退三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骇然地发现，自己大脑中所有关于刚才那台探测仪的设计图纸、核心算法、材料配方……所有相关的知识，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凭空抹去了。
  忘得一干二净。
  仿佛那东西，从未被他发明过，从未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这己经不是单纯的力量，这是……定义级别的因果抹除！
  恐惧，前所未有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他终于明白，自己面对的，是怎样一个无法理解、无法揣度的存在。人类的科技，在对方面前，连尘埃都算不上。
  “哥哥，你找到我啦！”
  就在这时，念念清脆的声音从后院传来。她从竹林后面探出小脑袋，看到楚天玄和门口的陌生人，有些怕生地又缩了回去。
  这声呼唤，让现场那几乎凝固的恐怖气氛，瞬间被打破。
  何霖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浸透了他的衬衫。他看着那个从门后小心翼翼探出头来的小女孩，又看了看门口那个依旧一脸不耐烦的男人，脑子里一片混乱。
  绝望之中，一个困扰了他半生的终极问题，脱口而出。
  “为……为什么？”他声音颤抖地问道，“宇宙的原点，奇点之前……究竟是什么？我们所做的一切研究，追溯到最后，都指向那个无限小、无限致密的点，可它……它本身又是从何而来？这个逻辑的闭环，根本无法解开！”
  这是一个能让所有物理学家都陷入沉默的哲学难题。
  楚天玄本来懒得理他，但听到这个问题，又瞥了一眼正好奇地看着这边的念念，鬼使神差地，他回答了。
  他指了指后院里，念念刚才玩耍时，用几块小石子随意堆起来的一个歪歪扭扭的“小塔”。
  “看到那个了吗？”
  何霖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不明所以。
  “宇宙，就跟它一样。”楚天-玄的语气依旧懒散，“一块石头搭着一块石头。你非要去问，最底下那块石头，是从哪来的，它下面又是什么……那你把它抽出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何霖下意识地在脑中进行推演。如果将那个石塔比作宇宙，最底下的基石比作奇点……把它抽出来……
  轰！
  整个石塔瞬间崩塌，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一个无比简单，甚至有些可笑的比喻，却像一道开天辟地的闪电，瞬间劈开了何霖脑海中所有的迷雾。
  他们错了。
  所有的科学家都错了。
  他们一首以来的研究方向，都是“溯源”，都是自上而下地去解构这个“塔”，试图找到那块所谓的“第一基石”。
  可这个比喻却告诉他，或许……根本就没有什么第一基石。
  又或者说，“塔”的存在，本身就是意义。去追究第一块石头从哪来，是毫无意义的，因为这个行为本身，就会导致“塔”的毁灭。
  存在，先于本质。过程，即是真理。
  何霖的呼吸变得急促，他的双眼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他感觉自己触摸到了一扇全新的、通往真理的大门。他毕生的知识体系，都在这一刻被击碎，然后以一种全新的、更高维度的逻辑，开始重组。
  “我……我明白了……”何霖喃喃自语，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玄之又玄的顿悟状态。
  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对着楚天玄，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先生……点化之恩，何霖永世不忘！”
  他的声音里，没有了之前的恐惧和焦虑，只剩下无尽的感激与虔诚。他没有再提什么求道，也没有再问任何问题。
  因为他知道，自己己经得到了想要的“道”。
  说完，他便如梦游一般，转身，脚步虚浮地，一步步离开了这条安静的小巷。
  从今天起，地球上少了一位顶尖的量子物理学家，却多了一位试图用“过程哲学”来统一广义相对论和量子力学的……疯子。
  清风医馆门口，重归宁静。
  楚天玄看着何霖远去的背影，撇了撇嘴。总算打发走一个。
  他松了口气，转身准备进屋，继续跟念念玩那个还没结束的捉迷藏游戏。
  可他一回头，脚步却猛地顿住了。
  他看到，念念正站在院子中央，好奇地看着他。
  而在小女孩的身后，那片被阳光拉长的影子里，一道模糊的、属于成年女子的轮廓，正缓缓地，缓缓地，从影子里“站”了起来。
  那道影子，没有五官，通体漆黑。
  它就那么安静地站在念念身后，然后，慢慢地，抬起了“头”，朝着楚天玄的方向，“看”了过来。
  ps：这位不请自来的“影子丈母娘”，它是在表达感谢，还是在发出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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