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天,禧\小~税^枉/ _勉.费?悦\黩￠
  第二天，当第一缕晨光透过窗棂，照进清风医馆时，楚天玄正襟危坐地坐在后院的躺椅上，双眼紧闭，神情肃穆，宛如入定的老僧。
  他不是在修炼，而是在进行一场与自己本能的艰苦搏斗。
  一只蚊子“嗡嗡”地飞到他耳边，试图寻找下嘴的机会。在过去，他或许会嫌烦，下意识地挥挥手。但现在，他连这个念头都不敢有。
  他怕自己脑中刚闪过“安静点”三个字，这只蚊子就会瞬间化石，或者首接被抹除因果，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他小心翼翼地，用最纯粹的物理动作，抬起手，非常、非常缓慢地，将蚊子赶走。
  做完这个动作，他长出了一口气，感觉比跟人大战三百回合还累。
  “言出法随”的精进，给他带来的不是喜悦，而是无尽的麻烦。他现在就像一个行走的许愿机，而且还是个对自己的念头都会生效的许…愿机。
  他想喝杯茶。
  他走到厨房，拿起水壶，接水，放到炉子上。他全程紧绷着神经，脑子里反复默念着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以防自己冒出任何可能干涉物理规则的念头。
  “水快开……”他刚在心里闪过这个念头，立刻悚然一惊，赶紧强行掐断。
  然而，己经晚了。
  只听“轰”的一声，水壶里的水在零点一秒内瞬间沸腾，化作狂暴的蒸汽，首接将壶盖顶飞了出去，在天花板上砸出一个清晰的印子。
  楚天玄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内心一片死灰。
  看来，以后烧水这种高危活动，也得戒了。
  他放弃了喝茶，回到前堂，准备开门营业。他拉开门栓，看着外面街道上渐渐多起来的行人，看着邻里街坊互相打着招呼，看着早点铺升腾起的热气……这片充满了烟火气的凡俗景象，曾是他最大的慰藉。`p-i?n?g′f/a`n+w`x`w_.!c+o`m*
  可现在，他看着这一切，心中却升起一丝疏离感。
  他与这个世界的隔阂，似乎越来越深了。他就像一个站在玻璃罩里的人，能看到外面的世界，却无法真正融入其中。任何不经意的举动，都可能震碎这层脆弱的玻璃。
  “小楚大夫，早啊！”隔壁王大妈拎着菜篮子路过，热情地打招呼。
  楚天玄立刻收敛心神，脸上挤出一个温和的微笑，然后用力地点了点头。
  他不敢开口说“早”，他怕自己随口一句，会让王大妈今天的好运爆棚，出门就捡到金元宝，然后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王大妈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小楚大夫今天怎么了？嗓子不舒服？”
  楚天玄连忙摆手，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做出一个“正在保养”的口型。
  “哦哦，那可得注意休息。”王大妈恍然大悟，关切地嘱咐了几句，便提着菜篮子走了。
  楚天玄靠在门框上，感觉心力交瘁。
  这咸鱼，当得也太难了。
  一上午的时间，就在这种提心吊胆的“自我禁言”中度过。他看了三份报纸，每一个字都看得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对某个社会新闻产生“希望他得到惩罚”之类的想法。
  他甚至不敢刷短视频，因为大数据推送的内容总是那么精准，万一哪个视频激起了他的情绪，后果不堪设想。
  平静，终究是短暂的。
  临近中午，医馆的风铃轻轻响动，走进来一个年轻人。
  那是个约莫二十岁左右的大学生，面色蜡黄，眼窝深陷，一圈浓重的黑眼圈像是用墨汁画上去的，整个人透着一股被精力被榨干的萎靡。\6￠妖.墈,书,罔\ ,更,新?醉,全.
  “大夫……”他一开口，声音沙哑干涩，“我……我来看病。”
  楚天玄示意他坐下，然后伸出手，搭在了他的脉搏上。
  入手冰凉，脉象虚浮而混乱，不像是生病，更像……是长期处于极度惊恐和精神衰弱的状态。
  “失眠？”楚天玄惜字如金地问。
  “不只是失眠。”大学生苦着脸，搓了搓自己的胳膊，仿佛很冷，“我天天晚上做噩梦，梦里总感觉有东西在追我，阴冷阴冷的，怎么跑都跑不掉。白天也总是走神，感觉背后有人盯着我看，一回头又什么都没有。去医院检查了，说我就是压力太大，神经衰弱，给我开了些安眠药，可吃了也没用，反而梦得更厉害了。”
  楚天玄的指尖，在对方的脉搏上轻轻一点。
  一丝极淡的仙气，顺着经脉探入。
  他没有在这学生的体内发现任何邪气、怨气或是诅咒的痕迹。对方的身体很干净，魂魄也很稳固。
  这就有趣了。
  楚天玄收回手，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能穿透皮囊，看到更深层的东西。
  在他的“真实视野”中，这个学生身上，缠绕着一丝丝肉眼不可见的、灰黑色的气息。这气息并非来自外界的侵蚀，更像是从他自身精神深处，因为恐惧和不安而滋生出来的。
  它就像铁锈，正在缓慢地、一点点地腐蚀着这个年轻人的精气神。
  这不是病，也不是邪。
  楚天玄很快便明白了根源。
  随着灵气复苏的深入，天地间的法则在悄然改变。阴阳的界限开始变得模糊，普通人虽然无法像超凡者那样感知和利用灵气，但他们的精神，尤其是那些天生敏感或者意志薄弱的人，会像一台没有调好频道的收音机，开始接收到一些混乱的“杂波”。
  这些杂波，可能是城市角落里逸散的阴气，可能是某个地方残留的负面情绪，也可能是……某些东西苏醒时无意识的呢喃。
  普通人接收到这些，身体就会本能地产生排异反应，表现出来，就是眼前这个大学生的症状。
  这是时代的病。
  楚天玄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这意味着，随着时间推移，类似的情况会越来越多。他的清风医馆，恐怕会从一个“专治疑难杂症”的地方，变成一个“处理超自然后遗症”的专业机构。
  这绝对不是他想看到的。
  他再次感受到了那种深深的无奈。他只想当个咸鱼，可这个世界，却拼命地在他身边掀起浪潮。
  “大夫，我这……还有救吗？”大学生看他久久不语，神情更加忐忑不安。
  楚天玄回过神，他总不能说“你这是时代病，没救了，等死吧”。
  他沉吟片刻，转身走到药柜前。他没有拿药材，而是从一个角落里，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用普通棉布缝制的香囊，里面空空如也。
  他随手抓了几味最寻常的安神草药，比如薰衣草、合欢皮、夜交藤，放了进去。
  在将香囊递给对方之前，他的指尖在香囊的系绳上，看似随意地打了一个结。
  就在打结的那一瞬间，他动用了一丝刚刚精进的“言出法随”的力量。他没有说话，只是在心中构建了一个极其简单的法则模型。
  ——“隔绝”。
  一个念头，一个简单的动作，一个微缩的、只能维持七天、范围仅限于香囊周围三尺的“法则屏障”，便被他悄无声息地刻印在了那个普通的绳结上。
  这个屏障没有任何攻击性或防御力，它唯一的作用，就是过滤掉那些混乱的、对凡人精神有害的“天地杂波”，创造出一片纯净安宁的“绝对安全区”。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带一丝烟火气。
  “戴在身上，贴身放好。”楚天玄将香囊递过去，语气平淡，“回去好好睡一觉，就没事了。”
  大学生接过香囊，一股若有若无的、仿佛雨后青草般的清新气息钻入鼻腔，让他那根一首紧绷着的神经，莫名地就放松了下来。
  “这……多少钱？”
  “五十。”
  大学生付了钱，千恩万谢地离开了。他不知道，自己用五十块钱，买走了一个足以让任何超凡者都为之疯狂的、行走的小型“净化结界”。
  送走病人，楚天玄重新坐回了门槛旁。
  他看着外面车水马龙的城市，眼神却有些放空。
  刚才的“随手一治”，让他清醒地认识到，他面临的新挑战，己经不再是某个具体的敌人或势力了。
  是这个正在剧变的、越来越“热闹”的世界本身。
  躲是躲不掉了。
  遗迹的关闭，只是暂时压下了一场风波。但灵气复苏的浪潮，却不会因此停止。暗处，那些因此而苏醒的、滋生的、被吸引而来的东西，只会越来越多。
  他的清风医馆，就像是漆黑大海中的一座灯塔。虽然他拼命想把灯关掉，但塔本身的存在，就足以吸引无数趋光而来的飞蛾，以及……潜伏在深海中的巨兽。
  “唉……”
  楚天玄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觉得，自己离真正的“咸鱼”生活，好像又远了一步，而且是永远也无法回头的一大步。
  他抬头看了看天，天空湛蓝，阳光明媚。
  但在他的感知中，那片阳光普照之下的都市，正有无数细微的、常人无法察觉的阴影，在悄然滋生、蔓延。
  世界，正在变得越来越吵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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