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作者:[美]萧逸    更新:2021-11-29 20:01
  怪在往常看病,谢天总在身边服侍,极利出手,打算在他为妇人挽衣解带之间,以快手点其穴道,双手妙施,举手之间,可将二人同时就擒。
  却是今晚,透着邪门儿。
  姓谢的从自己进门之始,压根儿连移动一下也不曾,远远地坐在边上烤火。
  桑老掌柜的原已待向妇人出手,却以谢天的不在跟前,忽然作罢。“怎么回事!老掌柜的?”
  高架着一双腿脚,姓谢的眸子里,意外地着“冷”,眼神儿大异寻常。
  老掌柜的心里一动,目光转处,陡然发觉到谢天手边的一口长刀。
  一惊之下,才知不好。
  耳边上那个生病的女人,忽地一声冷笑:“什么狗屁郎中!”
  一口锋利短刀,已自被底扬起。
  虽说在病伤之中,却也身手不弱。这一刀妇人施展得异常花巧,左手加着右手,反手上撩,颤着银虹,一刀直取对方心窝。
  事发突然,变生肘腋。
  老掌柜的大吃一惊,怎么也没有料到,病伤中的女人,竟会对自己忽然出手。
  双方距离太近。
  老掌柜的原是打算向对方出手的,却没有想到竟让对方抢了先机。
  这一刀不但刺穿了他的美梦,也为他带来了杀身之危。
  若非是老掌柜的有些能耐,眼前万难逃过——随着老掌柜的向左面一个快闪,就势脚下着力,硬生生拔起来尺许高下。
  以眼前情势论,这般躲闪,实在已是高明,却仍然危险万分。
  “哧!”
  一片刀光闪过,直把老掌柜的左面胸衣刺了个透明窟窿,锋利的刃口,甚至于在他肋边留下了半尺来长的一道血口。
  “啊哟……”
  随着他转动的身子“呼”地闪向一旁。
  却是烤火的那个年轻汉子——谢天放他不过。
  “呼”地掠身而前,迎着老掌柜的身子,一口长刀“唰”地划出一道银光,劈头盖脸,直向着老掌柜的招呼过来。
  敢情是两口子早已商量好了,只等着鱼儿上钩,偏偏是老掌柜的心里疏忽,不曾料及。
  他却也慌中不乱。
  一双精钢匕首,原来藏置里腰两侧,眼前是双手齐出,“叮当”一声,火星四溅里,架住了谢天的迎面长刀。
  却在这一霎,莫飞花那个婆娘,陡地挥手打出了暗器“梭子镖”。
  这个娘儿们手下可真不含糊,尤其是暗器梭子镖得有高人传授,百发百中,出手极见分寸。
  “哧”一下,打老掌柜的腰际穿了过去,亦是险中之险,给老掌柜的腰上留下了一道血槽。
  “哈哈”一阵子狂笑。
  姓谢的当门而立,长刀在手,满脸杀气横溢。
  “老兔崽子,装得还真像,爷儿们差一点着了你的道儿,今天看你怎么逃?”
  说话的当儿,“小红蛇”莫飞花“呼哧”一个疾转,已闪向墙角。
  这娘儿们可是真狠!嘴里咬着只梭子钢镖,一只手持着短刀,一只手整理衣裙,嘴里哼哼着,咬字不清,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却是模样几凌厉泼辣,一扫先时的娇姿。
  打量着这般阵仗,老掌柜的忽然觉出着了对方的道儿,好一个“扮猪吃虎”,自己不察,看来竟似着了对方们道儿。
  只怪上来不察,方才那一刀,虽没有真个叫她扎上,却是留下了一道血口子,热刺刺的还是真疼,渗出来的鲜血,把那一面的褂子都染红了。
  “说吧,老兔崽子!”姓谢的面现阴沉地道:“咱们河水不犯井水,住店给钱,又是哪一点惹了你,凭什么设计陷害?”
  姓莫的女人倚着柱子,脸色铁青地用刀指着他说:“说,那个姓袁的小子,是你放走的不是?你把他给窝到哪里去了?”
  “那还用说,不是他还能是谁?”
  一霎间,这两口子像是什么都明白了。
  “不用说,那天夜里,就是你这个老兔崽子用‘金钱镖’伤了我……好呀……”
  越说越气,一时间柳眉倒竖,杏眼圆睁。
  “你伤了我,还假装好人……还有脸冒充郎中来给我看病……你个老不死的真是好毒的心眼儿,今天要不把你给抓住,把你心给剖开看是什么颜色,我这个‘莫’字,以后倒着写……”
  越说越气,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噙着泪。伤心不打一处来。嘴里骂着老掌柜的,眼睛斜乜着她汉子谢天!
  “你个没用的男人!看看你老婆被人家欺侮成什么样了?还在那里站着,人模狗样的……今天你要是把这个老东西给放走了,就别想我再理你,还不把他给拿下来,碎尸万段……”
  连气带伤心,一时间眼泪淌了一脸都是。
  救星
  “飞麒麟”谢天吃老婆一阵数落,心里大感不是滋味,冷森森地笑了一笑,眼睛里怒火闪烁,显然已是怒不可遏。
  “他还想走么?”
  说时一双眸子直逼视过来:“咱们把话说清楚了,老掌柜的,姓袁的你把他藏到哪儿去了?窝藏江洋大盗,这个罪名可是不轻,你可得想清楚了!”
  老掌柜的“嘿嘿”笑了两声,一双眼睛连连转动,忽地掠身直起,直向莫飞花身边扑来。
  这个婆娘自非易与之辈,无如此刻腰伤未愈,总是行动不便,只要先擒住了她,便不愁“飞麒麟”谢天不束手就擒。
  姓谢的却是料到了他有此一手。
  桑老掌柜的身子才一掠起,面前人影一晃,谢天已抢先一步落在了莫飞花当前。
  掌中长刀居中直下,唰地直向他脸上劈来。
  只听“叮当”一声,火星四溅。短刀迎着了长刀——桑老掌柜的可也有两下子,随着眼前一架之力,倏地左手一分,掌中刀斜挑着直向谢天肋上撩去。
  “飞麒麟”谢天嘴里“嘿”了一声,往侧面一倒,桑老掌柜的这一刀可就刺了个空。
  一刀刺空之下,老掌柜的即觉出了不妙,脚下使劲儿,打了个旋风“呼”地闪出了七尺开外。
  却是这一霎,莫飞花“哧”地发出了梭子钢镖,直取老掌柜的后背脊梁。
  暗室里光度不强,加以桑老头以一敌二,心里有些怯虚,对方女人这一镖手劲儿特强,一闪而至,眼看着便要击中。
  霍地,斜刺里飞过来一丝尖风,不偏不倚,正好迎着了梭子镖的尖锋,“叮”地一声。声音不大,力道却是十足,镖身一歪,失了准头,“笃”地一声,钉入了墙柱。
  便在这一霎,房门霍地张开。
  疾风吹荡里,蓦地闪进个人来。
  一袭长大灰衣,随同着来人的强大气势,在他乍然闯进的一霎,整个房子里卷起了狂风一阵。
  火盆里炭火嗤嗤外窜,火星四射。
  这一切不啻大大加强了来人声势,谢氏夫妇猝惊之下,双双向一边闪了开来。
  却是莫飞花腰上不稳,贸然着力,吃受不住,“啊哟”一声倒了下来,差一点倒在火盆上。
  来人一经现身,更不少缓须臾,飞鹰搏兔的一个起落,“噗”地一脚已踩在了莫飞花后腰上。
  这一脚偏偏又踩在了她的伤处,这个婆娘不禁尖叫起来。
  叫声未已,已吃来人手上长剑比在脸上,莫飞花一惊,便不再吭声。
  这一手不但制住了莫飞花,她大夫谢天也一时愣住,瞠目结舌,不知如何才好。
  再看来人,不正是自己夫妇所要找寻复仇的那个袁菊辰么!
  事发突然,简直乱了章法。
  白村
  “大同总兵”洪大略到底是来了。
  此一行人数不少,光是亲兵卫队就有五百之众,车至“白村”,由该村富商包永年接待,暂时住在了他的白湖庄院里,听说总有一两天耽搁。
  桑老掌柜的打听到了这个消息,心里盘算着,举棋不定。初更时分,买来酒水,来到了袁菊辰房中。
  “兄弟,后腰上的伤怎么样啦,不碍事了吧?”
  其实不问可知,前天夜里对付谢天和那个凶娘儿们莫飞花,虽是小试牛刀,已见其出手。老掌柜的目睹之下,打心眼儿里佩服,自是不在话下。
  就着灯下,他看了看袁氏的镖伤,疮疤犹在,肿已消退,应是无碍行动,一颗心这才算完全放下。
  袁菊辰冷眼瞧着他,哼了一声道:“别担心我吧,你自己呢,那一镖……”
  老掌柜的噗哧一笑,一面把手上的竹篮搁向桌上。
  “我只当你没瞧见呢,还是被瞧出来了。”他说:“不过是刮破了一层皮,一贴膏药,也就好了!”
  说时,他特意用手在腰上拍了一下,表示无妨。
  酒菜摊开来,一只烧鸡、一壶酒、六个牛舌烧饼。
  袁菊辰肚子正饿,也就不客气,坐下吃将起来。
  “你猜我把他们两个送到哪里去了?”
  老掌柜的一面慢吞吞地斟着酒,似笑不笑地眯起眼睛瞧着他。
  袁菊辰怔了一怔:“难道不是送到衙门?”
  “哧!”老掌柜的一笑:“你还真以为……实在告诉你吧,咱们这个地方有个规矩,江湖事江湖了,不能假手官府。十三把刀虽是为恶多端,如果传出去,说我‘老猫’桑树假公门以自重。嘿!赶明儿个,我就别打算再在这个地方上混了,谁还再住我的店?”
  袁菊辰点头道:“这话也是,那你把他们送到哪里去了?”
  桑老掌柜的一笑说:“咱们这地方,有自己的帮会——老刀会,听说过没有?”
  袁菊辰奇道:“那不是在山东吗?”
  “山东山西是一家,一共有一百六十八个堂口,遍布三省,专门处理江湖黑白两道的纠纷,这里堂口当家的郭老大,人最正直,我把他们两个交给了他。”
  老掌柜的喝了口酒,嘿嘿笑了两声说:“十三把刀为害多端,老刀会上上下下,恨他们恨得牙痒痒,听说他们在山东、冀北犯案多如牛毛,这一下子真是大快人心,郭老大说这两天就要把他门押到五台山,并且通知各堂口联合会审,然后公平定罪。哼,看起来,这两口子活命的机会不大,也是他们罪有应得,兄弟,就冲着你单身瓦解十三把刀这档子事上,我也得好好敬你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