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场时的人潮慢慢涌向教学楼，板凳腿磕碰着水泥地，发出类似火车轨道的哐当声响。~3¨叶*屋_ !唔·错·内~容′
  林渠正弯腰拎起自己那把凳子，忽然瞥见一双白色帆布鞋停在前方，鞋带上精心系着蝴蝶结，边缘部位沾上了些舞台散落的金粉。
  “跟我来。”郑洁的声音裹在喧闹的人声里，她对着林渠笑了笑。
  说罢，不给林渠反应的机会，她便转身离开，背后那束马尾辫携着晚风，轻轻扫过林渠的手背，空气里还浮动着一抹甜香。
  林渠微愣了一下，拿着凳子很快跟了上去。
  既然她主动找过来，那这次说什么都要问清楚了。
  郑洁在前面引路，林渠跟在她身后。
  看这样子，应该是想要带他去教学楼后面？
  很快，郑洁便停下步子。
  确实是教学楼后边，但不是正后方，这里一片漆黑，不远处的空地还投射着教室里的灯光。
  这里靠近侧方，是一处转角，爬山虎的枯藤如同蛇群般缠绕在那面墙上。
  郑洁突然转过身，她就站在明与暗的边缘，脸上笑颜如花。
  两个人静静对视着，而后……
  “林渠。”
  她开口时呼出白雾，像朵来不及绽放的昙花。
  “我喜欢你整整五百五十二天了。′衫/巴·看′书￠罔. .吾?错-内?容^”
  没等林渠反应，女孩儿自己先笑出声来，她就这么看着林渠。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啦.……”
  “没事的，我就是想让你知道而己。”
  林渠攥着板凳的手指微微发麻，一时间他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远处有学生嬉笑打闹，笑声在二人之间显得莫名有几分刺耳。
  半晌，他忽然干笑一声：“我以为你会在圣诞节那天说点什么。”
  郑洁盯着他，语气有些幽怨，“我倒也想，可惜你的红颜知己不给机会嘛。”
  “今天，”郑洁用手别了下耳边的发丝，“就是最后的机会了。”
  “中考之后，”郑洁用鞋尖碾着地上的枯叶，碎屑打着旋儿沾上她雪白的袜沿，“到时候你肯定要去重点高中，我呢……大概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她抬头时眼睛亮得惊人，像是把舞台所有的灯光都收进了瞳孔里。
  “你拒绝我两次了。”
  “第一次，你跑掉了。”
  “第二次，你牵起了别的女生的手。”
  “这一次，就算第三次吧，总该给个安慰奖吧？比如……”她睫毛颤了颤，“告诉我当初为什么跑那么快？”
  林渠没有躲开那道灼热的视线，许久许久，林渠轻轻摇头，“……对不起。¨x*s\c_m?s_w·.?c^o·m+”
  他真的……想不起来了。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成河。
  郑洁再次将其打破，笑道：
  “你应该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吧，快问吧。”
  “问完我就回去大哭一场，听说眼泪能减肥呢。”
  那女孩儿说得轻描淡写。
  这个时候，林渠觉得那个问题其实没有很重要了。
  重要的是这个女孩将要带着五百五十二天的喜欢，消失在彼此的人生轨迹里。
  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告别时的背影足够清晰。
  就像她期待的那样，不是模糊的过客，而是镌刻在青春里的一道铭文。
  所以林渠顿了顿，开口，“你说我偷看……”
  “啊，原来你想问那个呀，”郑洁忽然噗嗤笑开，眼角沁出泪花，“初一下学期期末，你应该是在一楼玩捉人游戏吧，那天我穿着裙子，正要去办公室，走在二楼楼梯，你突然跑过来，抬头那瞬间正好起风……”
  她突然踮起脚尖凑近，洗发水香气扑面而来。
  “那时候也像现在，我看你，你看我。”
  “然后我问你看见什么颜色，你结结巴巴说白色。”
  她后退两步背着手臂，歪了歪脑袋：“骗你的啦！其实当时……是粉白色格纹哦！”
  笑声撞在教学楼外墙上，惊起几只宿眠的麻雀。
  她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巧的礼品盒塞过来，包装纸是星空图案的，边角有些磨损：“新年礼物……本来该元旦给的，拆开看看？”
  林渠拆开时看见个透明水晶球，里面封着朵干枯的花。
  底座刻着极小的一行字：。
  她的声音悠悠传来，“那是一朵紫藤花。”
  球体在掌心转动的瞬间，郑洁己经转身离开。
  他望着那个越来越小的身影，忽然想起去年夏天某个被阳光晒得发白的午后，二楼的穿堂风确实掀起过谁的裙摆。
  但记忆里的画面早己模糊成褪色的旧照片，只余下灼目的阳光将水泥地晒得滚烫，还有谁鬓角被汗濡湿的碎发黏在绯红的脸颊。
  那一年的故事对于他来说，终究太遥远了。
  遥远到他己经记不清，具体是哪个姑娘的裙摆，又是怎样的一场相遇。
  远处忽然传来一群学生哼唱的《走马》。
  歌声被风吹得断断续续，像青春本身那样总是来不及唱完最动人的段落。
  林渠脑海里突然蹦出杨娅的身影。
  旋即，一种巨大的沉默夹杂着某种恐慌，将他席卷吞没。
  她也会成为这样的一个背影吗？
  不，或许比这要更模糊吧。
  毕竟，记忆里，早在高中时期她就会去往大洋彼岸。
  从那之后，她的名字就只剩偶尔从老同学嘴里蹦出来的只言片语，连张新的照片都没再见过。
  出国啊……
  他不知道这一世，杨娅的人生会不会拐个弯，会不会还走那条远渡重洋的路。
  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伸手去碰，去试着改变她原本的轨迹。
  在现在这个年月里，“海归”两个字还是金贵的。
  旁人提起时，语气里都是羡慕，那意味着更宽的路，更多的机会，是多少人挤破头都想沾到的光。
  要是因为自己的一点心思，让她改了主意，留在国内……
  这不是断人前程吗？
  林渠叹了口气，将椅子拿回班上。
  这个时候学校里基本就没几个人了。
  杨娅跟秦雅然应该看找不到他，回去了。
  难得全程一个人回家。
  林渠回到房间，苦笑一声。
  将那水晶球放到桌面。
  林渠盯着那紫藤花。
  他忽然打开电脑，显示器蓝光照亮他微蹙的眉峰。
  输入框里跳出“紫藤花花语”，而后，回车。
  屏幕上浮现的文字让空气骤然凝固。
  紫藤花的花语——
  沉迷的爱，思念与等待，或者说……
  失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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