键盘上的油光沾了些在指尖，林渠把手指蜷了蜷，往椅背上一靠，长舒出一口气。*天/禧′晓*税`蛧_ !哽?欣′蕞·快-
  从六月蝉鸣最盛的时候，到八月末这阵带着点秋老虎的热，整整五十多天，中间磨洋工的时间不算少，总算把第一册敲完了。
  屏幕右下角的字数统计跳在 25 万上，此刻整个人充斥畅快、踏实。
  写东西这事儿吧，心里再有谱，真写起来也磨人。
  就像手里攥着张藏宝图，宝藏就在那儿，路怎么走也门儿清，可真要一步一步踩过去，石头子硌脚，蚊子叮人，哪儿都得操心。
  林渠咂咂嘴，也就仗着上辈子有点底子了。
  至于出版？
  林渠摸了摸下巴，管他呢，还不急。
  他点开企鹅，指尖在屏幕上敲得飞快：【秦老师，你在哪儿呢？】
  消息发出去没半分钟，手机就震了震。
  秦雅然的消息跳出来：【新华书店，你办完事了？】
  林：【嗯，我过来了】
  新华书店靠玻璃的位置，秦雅然指尖白皙，翻书时带起阵轻响。
  她刚把博尔赫斯的《沙之书》往后捻了十页，睫毛颤了颤，瞥了眼旁边正抱着《安徒生童话》啃的小姑娘 —— 扎着羊角辫，刚才还跟她搭话问 “姐姐你看的书有彩色画吗”，人小鬼大的样子。
  空调风突然打了个盹，漏进来点热气，带着股外面烤得发烫的柏油路味道。
  秦雅然刚要合上书，就见一个影子先探进来，接着人便晃到桌前，“咚” 地把两杯柠檬水放在桌上，杯壁上的水珠滚下来，在桌面上洇出小水痕。
  林渠拉开椅子时带起阵风，T 恤后背洇着片汗湿的印子，他把其中一杯往秦雅然那边推了推，杯底在桌面上磨出轻响。-q+s\b!r,e￠a¨d,.￠c/o+m·
  也不说话，就那么笑，眼角眉梢都带着点没正经的弧度，像揣了满肚子的阳光没处撒。
  秦雅然也不把目光移开，就那么首首地撞过去。
  空气里仿佛拉了根无形的线，大有一种谁先挪开谁就是小狗的气势，连书店里空调的嗡鸣都慢了半拍。
  书店前台的姑娘握着扫码枪的手紧了紧，眼睛在监控屏幕和这桌之间来回瞟。
  那眼神黏得跟什么似的，她咬着唇，心里头早炸开了锅——
  喂喂！
  这是摆着《百年孤独》和《人间失格》的地方！
  不是你们俩演偶像剧的片场啊！
  旁边的羊角辫小女孩儿眨巴着大眼睛，眼珠子在那杯柠檬水上打了好几个转，突然扯了扯秦雅然的衣角，接着转头看向林渠。
  “姐……姐姐男朋友，我也想喝奶茶~”
  “哗啦”一声，像谁把绷紧的弦剪断了。
  林渠猛地别过脸，假装被柠檬水的酸气呛着，咳嗽声打得又急又响，视线往玻璃外边的瞧。
  心里头把这小丫头片子念叨了八百遍——小鬼头懂什么？乱说话是要负责任的！
  秦雅然的指尖在书页上掐出道浅痕，她慢悠悠地拢了拢耳后的头发，把发烫的耳垂藏进发丝里。
  目光往书架那边飘，眼神却空落落的，明明盯着《边城》的书脊，却连作者名儿都没看清，脑子里乱糟糟，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
  斜对面那个假装翻《白夜行》的哥们儿，本来还借着书页的缝隙偷瞄秦雅然，这会儿见她转过头，吓得手一抖，书 “啪” 地合上了。!w.6¨1+p`.￠c.o′m¨
  封面上的“白夜行”三个字倒着瞪他，就像在嘲笑他那点小心思——你慌个屁啊？没看人家面前己经坐了个男生？劳资倒立都看清了！Joker可不可以赶紧回哥谭啊？！
  徐滢渟的小眉头皱得像颗刚剥壳的核桃，三年级的脑袋瓜子显然没绕明白刚才那阵奇怪的气氛。
  她小手又拽了拽秦雅然的连衣裙角，布料被扯得发皱，眼里满是 “我还有话要说” 的执着。
  秦雅然实在是怕这小丫头嘴里再蹦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赶紧插好吸管，把杯子往小丫头面前一推，指尖轻轻揉了揉她脑袋，“呐，给你了。”
  她刻意放缓了语速，“这是姐姐的朋友，不是男朋友，不可以乱说的。”
  徐滢渟“咕咚” 吸了一大口，酸得眉眼都挤成了小包子，又甜得立刻舒展开，这时她才重重点头，脆生生的：“嗯！”
  末了，又突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补了句：“我是不会告诉姑爹的！”
  “唰 ——”
  秦雅然捏着书页的手指猛地一僵，发丝下的耳根腾地又热起来。
  林渠的肩膀抖了抖，赶紧低下头假装咳嗽。
  哎哟喂，这小丫头片子，是属泥鳅的吧？
  鬼精鬼精的，还挺讨喜。
  秦雅然猛地抬眼望过去，眼神里带着点抓贼的气势。
  林渠摸了摸鼻子，眼神往旁边飘，嘴角却没忍住往上翘。
  看我干嘛？
  又不是我教她说的。
  他慢悠悠地抽出吸管，“咔哒” 一声插好，把自己那杯往秦雅然面前推了推，“呐，给你了。”
  秦雅然盯着那杯柠檬水，心里头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有点麻，又有点软。
  他这是…… 在哄我？
  把她当徐滢渟那小丫头哄？
  少女的指尖在桌下蜷了蜷，没去碰那杯柠檬水，也没说话，只是睫毛垂得更低了，遮住了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带着愠怒底色的——
  羞恼。
  当然，来书店终究不是为了耗着。
  林渠只带了本《暑假乐园》，计划今天把剩下那几十页写完。
  秦雅然就坐在对面，继续看起那本短篇小说集，书页翻动时带起极轻的 “沙沙” 声。
  她看得专注，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浅淡的影，偶尔会抬眼瞟一下林渠，看他笔尖在纸上划得飞快，然后端起柠檬水抿一口，又很快低下头去。
  窗外的日头慢慢往西挪，树影在书店地板上爬得老长。
  林渠甩了甩发酸的手腕，笔盖 “咔嗒” 扣上，往桌上一放——收工。
  秦雅然正好从纸页间的最后一个字上移开目光，看了眼手机屏幕，五点出头。
  两个小时跟指缝里的流沙一样，悄没声就漏光了。
  旁边，《安徒生童话》扣着徐滢渟的头，小丫头歪在胳膊肘上，呼吸匀称，睡得正香。
  林渠晃了晃手机，示意她看屏幕。
  【这是你妹妹？】
  秦雅然抬眼，对着他轻轻摇头，【表妹】
  似乎看出他的疑惑，她又打字：【我要出门，她要跟着我，其实是想让我给她买冰淇淋】
  林渠失笑，【还挺馋嘴，这性子跟滢渟两个字一点不沾边】
  秦雅然看到这话，眼尾弯出点浅淡的弧，颇为认同地点了点螓首。
  【那今天就到这里咯？】
  林渠发完，把《暑假乐园》卷成了个筒。
  【等等】
  秦雅然的消息跳出来时，她己经伸手轻轻拍了拍徐滢渟的后背。
  小丫头迷迷糊糊抬起头，睫毛上还挂着点困意，被秦雅然牵着走出书店时，眼睛才慢慢睁大，好奇地打量着门口的阳光。
  一出空调房，傍晚的热气就裹了上来，带着点柏油路被晒透的味道。
  秦雅然把徐滢渟往林渠面前一推，“帮我看一下她。”
  徐滢渟还没彻底醒透，揉了揉眼睛，倒没闹脾气，小手很自然地抓住了林渠的衣角，乖得不像话。
  林渠低头瞅着拽着自己衣服的小手，正想逗她两句，就见秦雅然己经往街角走去。
  没过多久她就回来了。
  街角的风卷着点晚夏的热意，吹得秦雅然的连衣裙角轻轻晃。
  她手中擎着一杯柠檬水，林渠的目光，落在她一步步走近的身影上。
  夕阳熔金，为她乌黑的发梢镀上了一层流动的、近乎透明的浅金色光晕，仿佛有细碎的金粉，正随着她的步履轻轻洒落。
  女孩儿站定在他面前，没有言语，只有那双清澈的眸子安静地望过来。
  细长的手指轻轻捏住那根裹着透明塑料纸的吸管。
  “咔嗒”一声轻响。
  吸管尖端的塑料封口应声而破，精准地刺入澄澈的柠檬水中。
  随即，那杯沁着冰凉水汽、晃动着浅黄色光斑的液体，被她轻轻递了过来。
  纤细的手腕悬在半空，微微透出青色的血管脉络。
  “呐。”
  她轻声说着。
  “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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