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作者:卧龙生    更新:2021-11-29 19:38
  一天,“昌化”到了,昌化城内十分热闹,大街上的行人熙熙攘攘,摩肩擦踵,原来是年节将到的关系。
  将士们为了保卫国家疆土,可以不分年节戍守边陲,而这群江湖人,为了维护天下武林,也可以不分年节奔走江湖!
  他们彼此能够媲美么?抗衡么?
  那得看每个人的立场和见解了。
  忽然间,街角上转出一个跌跌撞撞的年轻人来,稍后,又有一个怒气冲冲的中年人追来。
  “狗娘养的,老了打死你,打死你……”他摩拳擦掌,边追边骂。
  年轻人一脸恐慌,不时地问过头去探看追他的那个人。
  可是,一不小心,鞋尖踢到了石板与石板的接缝,重心欠稳,就狗吃屎地趴了下去。
  中年人急赶二步,毫个留情地飨以一顿拳脚。
  “哎呀!救命啊!打死人了,我……”
  “你下次敢不敢?”中年人一拳接着一拳地说:“你下次敢不敢?”
  “不敢啦,我下次不敢啦……”
  沈如娴稳重,审慎,她必须要先了解事情的真相才会出手。
  沈如婉则不一样了,她娇宠,率直,凡事之凭直觉,只凭一时之气。
  今日就是如此,不分青红皂白,也不管三七是否二十一?霍地飞掠而上,挟着一股愠怒之气,一把揪起那个中年人,朝后猛力送推出去去!
  那个中年人哪里禁得起沈如婉这饱含真力的一推,顿时踉踉跄跄,倒退不及,一跤跌坐在地,口中唉声叹气,眼中泪水爆出肉痛筋麻,一时之间爬不起来。
  “哎哟……哎哟……你这个姑娘怎么出手伤人?”
  沈如婉美目圆睁,柔荑扦腰地说“那你又为什么出手伤人?”
  “我?”中年人皱眉蹙鼻地说;“我是在教训不孝的儿子!”
  “他是你儿子?”沈如婉怔了一怔,她有些气馁了,但还是强声地说:“那……那为什么要打得这般凶?”
  中年人满口地吸足了一口气,然后理直气壮地说“他沉迷赌博,苦劝不听,三番五次地偷窃家中的钱财,浪掷在赌场之中。
  今值过年,又把我准备办年货的银子也偷去给赌了,实在是气不过,才追出来修理他,教训他!”
  “这……”沈如婉傻眼了。
  她不怪自己脾气不好,却怪自已运气不好,偏偏又会碰上一件不该管的家务事,尴尬事,倒霉!
  “‘这’什么?难道我教训儿子也教训错啦?”
  沈如婉一脸羞愧,一脸赧涩,她情怯理亏地说“老伯,对不起得很,我原是好意,以为那……”
  中年人立即把话接了过去.他说:“你的好意我也看得出来,但是,姑娘,你事先必须要问问清楚,而目出手也不要这般重呀!
  哎哟……”
  那个被敲被打的年轻人见状也回转了过来,毕竟是父子连心,他领时蹲在中年人身边,关切地说:“爹,你怎么啦?跌痛了没有?
  跌痛了没有……”
  沈如娴焉敢怠慢?二妹闯祸了,一半也是她照顾不周。
  她急急忙忙地纵过来,双手扶起了那个中年人说:“老伯,实在抱歉,请恕舍妹一时莽撞……”
  “好了,没有什么?事情已经过去了。”
  “老伯大量,小女子感戴于心。”沈如娴转向年轻人又说“爱之深,责之切,这位大哥,令尊此举全为你好,酒色嫖赌,都会丧人心态,一如泥沼 一如火坑,越陷越深,越焚越烈,沉湎下去.最后必将身败名裂!”
  “多谢这位大妹的金玉良言,小可已知错了,从今以后,必当守身克己,奋发向上,绝对不再涉足那喝人血,吃人肉,连骨头也不吐的地方了!”
  中年人一听颇感意外,不禁凝视着他儿子好一会,然后转向沈如娴姐妹,面露喜色地说:“果真如此,我这一跤挨得太值得了,这位姑娘,我谢谢你了。”
  沈如婉仍然是闭口无言,她觉得丧气,感到窝囊。
  沈如娴说:“好,那我们姐妹告辞了。”
  她毫不客气,老的少的之谢忱,照单全收!
  中年人又开口说话了,他说:“看二位姑娘风尘仆仆,身背宝剑,必是武林中的侠女,必是他方的人士,年关将届,何不到寒舍过完了年再走!”
  年轻人接口说:‘对!我们姓严,家父严应信,小弟严子厚就住在前面不远处,右手拐弯第一间就是。”
  人家连名带姓都给报出来了,沈如娴也未能太过吝啬,她说“我们姐妹姓沈,家住浙江,但已有事在身,不宜多加耽搁,有拂二位好意了,再见。”
  “再见。”
  “黑白双娇”继续地朝长街行去。
  沈如婉抿着嘴,垂着头,她总是感到心头耿介,不是滋味。
  沈如娴疏导了,挑逗了,她无话找话地说:“二妹,可要吃点东西?”
  “不,我下饿。”
  当然不饿,她们刚吃过午膳不久。
  “那喝点什么?”
  “也不要。”
  “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何必再挂在心中?”
  沈如婉突然抬起螓首,圆睁美目说“姐!诚如你所说的;‘赌博会教人倾家荡产,身败名裂’!也诚如严子厚所说的:‘那是喝人血,吃人肉,连骨头也不吐’的所在,地方官为什么准许它开设下去呢?”
  “广增税源呀!”
  “喔!只为增加税收,就可以不管人民的死活?”
  “他们也有一套冠冕堂皇的辞理,说什么‘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那种场所一如酒楼,一如妓院,乃是人们游乐的地方,消遣的地方。
  但只要你立定脚跟,不为所诱,银子是装在自己的口袋里,谁又怎奈你何?”
  “哼!一套歪理!”
  话是不错,但人与生俱来皆带有劣根性,只是有些人受了后天的礼教,能节制,有保留,于是理智强过欲念。
  “有些人则我行我素,放荡成性,欲念遂掩蔽理智了。”
  ‘那有些人就抓住下人性的弱点。乘机做起败德无耻之行当了。’
  “对呀 这就所谓‘周瑜大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哼!可悲!”
  姐妹二人边谈边走,出了西门,跨过桥梁,忽见护城河旁有个人在踌躇.在徘徊,这似乎有些反常。
  欣赏风景么?踏青纳凉么?
  天寒地冻,年近岁迫,这怎么可能,他显然是在喝西北风!
  “黑白双娇”不禁加以注意了,果然,那个人未几仰天悲叹一声说;”天绝我也!”继之跃身朝河中跳去!
  护城河挖得十分宽阔,河水悠悠,回转不息.只是两岸为薄冰所冻结住,侵占住。
  因此流动并不顺畅,却造成了中间加倍的湍急,加倍的汹涌。
  “二妹,快!’
  沈氏姐妹既有所备.警惕在心,就不会教人如愿了。
  沈如婉不待乃姐活落,早已一式“飞燕穿柳”,够快,够准,在千钧一发之际,险险然正好扭住了对方的肩膀!
  沈如娴随后而至,她说:“阁下,蝼蚁尚且偷生,你又为何这般的看不开呢?”
  那个人看起来有三十出头,皮肤白皙,长相也颇斯文。
  但是,行动迟缓,双目无光,显得已然缺失生机活力。
  他抬头看了沈如娴姐妹一眼,然后叹息一声说:姑娘,你救了我一时,却救不了我一世,用为,我死意已决。”
  “什么事情会有这般严重?”
  “说了无地自处,徒惹笑话。不说也罢!”
  “男儿西北有神州,莫滴堍西桥畔泪!”
  “我幼读圣贤之书,这点也是了于心胸。”
  沈如娴脸色一正,说:“那你上无高堂?”
  “有。”
  “你下无妻儿?”
  “有。”
  ”这就对了。”沈如娴言严词正,声色俱厉地说:“你若一旦轻生.那高堂由谁奉养?那妻儿何人抚恤?”
  “就因为无颜再相见高堂老母.也无脸面对妻小儿女。”
  ”听你之言,似乎是做出了很大的错事?”
  “是的。”
  “做错了事可以设法补救,或者立志悔改。”
  “奈何补救不了,正是悔恨万分,才在此自寻了断。”
  “究竟做了什么错事?说来听听,或许我们姐妹能够帮你。”
  那个青年人又刻意地、个别地看了“黑白双娇”一会.然后摇摇头说:“多谢二位姑娘好心,但这种事你们是帮不下我的。”
  “何妨先说说看?你刚才不是说了么?‘救了你一时,却救不了你一世。’既然死意已决,又何必怕人笑你?也耽误不了你多少向阎王报到的时刻!”
  “好吧!”那个人沉吟了一下说:“敝人姓梁,名公适,虽然称不上‘十年寒窗’,虽然也没有‘三更灯火五更鸡’的地步,但是,我性喜读书却是事实。
  “成家之后,就在长街上的一家泰祥绸缎庄担负账房之职,多年来倒还胜任愉快,安居乐业。”
  他略一停顿,又继续地说了卞去;“上个月,记得就是上个月的今天,不才我一连有三天的假期.东家为了慰劳,为了奖励,还特别赏下三个月的薪金。”
  梁公适喘息了两下,吞咽着一口律液说“大凡经营门市零售生意的,多半注重夜市晚场.是以从业人员,都是晏起晚睡,每日卜午总要到辰时才肯起来。
  而那天,我一直睡到巳牌时分,尚埋在热被窝中打呼噜,可是,耳朵中却听到前面客堂中有人大声小声地在吆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