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点，龙辰实业的会议室里弥漫着淡淡的茶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气息。`丸~夲!鰰`戦· ·追￠蕞?辛^蟑.截!椭圆形的会议桌旁，坐着几位关键的供应商代表，龙辰这边则以副总经理赵大海为首，张阳坐在他左侧，其他相关部门主管依次排开。
  负责钢材供应的王老板挺着微凸的肚腩，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他是龙辰合作多年的老供应商，平日里见面总是笑脸相迎，今天却面色严肃。会议进行到一半，讨论完几个常规议题后，王老板清了清嗓子，突然抛出一枚炸弹。
  “各位，最近原材料市场波动很大，成本压力实在扛不住了。咱们的合同虽然还没到期，但从下个月起，钢材价格得上调百分之十。”他边说边翻开面前的文件夹，推出一份打印好的调价通知单，“这是新的报价单，还请多体谅。”
  会议室里顿时安静下来。赵大海的眉头立刻拧成了一个疙瘩，他身体前倾，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悦：“王老板，这不太合规矩吧？白纸黑字的合同签着呢，怎么说涨就涨？”
  王老板靠向椅背，双手一摊，摆出一副无可奈何却又寸步不让的姿态：“赵副总，市场行情如此，我也难做。现在钢材紧俏得很，你们要是不能接受，那我只能很遗憾地说，另请高明吧。”话语里的威胁意味显而易见。
  几位主管面面相觑，有人小声嘀咕，有人低头翻看文件避免对视。赵大海的脸色更加难看，似乎还想争辩几句。
  这时，张阳开口了，声音平静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王老板，您说的成本上升，具体是指哪一部分呢？”他拿起手机，熟练地点开几个界面，“我这边刚好查了一下上周的钢材市场均价指数，环比不仅没涨，反而微跌了接近两个百分点。另外，国际铁矿石价格近期也相对平稳，甚至还有小幅下行趋势。-0?0?小￠税?旺. ′埂·鑫￠罪/全?”
  王老板敲桌子的手指顿住了，眼神闪烁了一下。
  张阳将手机屏幕转向王老板，上面清晰地显示着行业权威平台的最新数据。他继续不紧不慢地说：“而且，我们合作这三年来，龙辰给贵公司的回款，根据合同约定，从来没有拖过一天。我们的财务信誉，在行业内是有口皆碑的。”他稍作停顿，目光温和却坚定地看着王老板，“如果您坚持在这个时候单方面提价，恐怕传出去，会让其他合作伙伴对贵公司的契约精神产生疑虑，以后还有哪家建材商敢放心跟您长期合作呢？”
  王老板盯着张阳手机上的数据，脸色变了又变，额头上似乎渗出了细微的汗珠。他干笑了两声，伸手拿起那张调价通知单，略显尴尬地将其对折再对折：“哎呀，你看我这记性！可能…可能是底下人把数据搞错了，或者是参考了过时的信息。误会，都是误会！就按原价，一切照旧，一切照旧！”
  会议在一种微妙的气氛中继续，后续的议题推进得出奇顺利。
  散会后，众人陆续离开会议室。赵大海故意放慢脚步，磨蹭到和张阳并肩走出门口。他斜眼瞥了一下张阳，阴阳怪气地低声说：“张总真是厉害啊，靠一张嘴就能把价格压下来，不像我们这些老派人，还得靠着一点一点维护关系，求着人家才能稳住供应商。”
  这话里的刺毫不掩饰。张阳知道赵大海对自己这个“空降”的总经理一首心怀不满，尤其自己是李家的女婿这层身份，更让赵大海觉得他是靠关系上位，占了自己本该晋升的位置。张阳不欲与他争辩，只淡淡回应：“都是为了公司的利益，赵副总不用客气。稳住供应商离不开您平时的维护，这次只是恰好关注到了市场数据。\卡,卡-小¨税′罔+ `已^发_布?罪′薪`漳!截-”
  赵大海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气，没再接话，加快脚步，转身就朝着自己办公室的方向走去，心里那股不忿却烧得更旺：一个靠老婆家吃饭的赘婿，凭什么骑到我头上指手画脚？运气好知道点数据罢了！
  张阳看着赵大海的背影，微微摇头，没说什么，径首走回自己的办公室。他需要尽快处理完手头积压的文件，并准备下午和设计部的沟通会。他对赵大海的态度并不意外，这种明里暗里的较劲自从他接手龙辰以来就没断过。他更愿意用事实和业绩说话。
  下午的时间在忙碌中过得飞快。张阳刚审阅完生产部送来的月度报表，内线电话就响了，是前台通知他快递到了。他揉了揉略显疲惫的眉心，正准备继续工作，私人手机突然尖锐地响了起来，屏幕上跳跃着“李梦雪”的名字。
  他刚按下接听键，还没开口，听筒里就炸开李梦雪带着哭腔的怒吼，声音又尖又急，几乎要刺破耳膜：“张阳！你赶紧回家！立刻！马上！我今天在公司丢死人了！”
  不等张阳询问，电话就被猛地挂断，只剩下一串忙音。张阳握着手机，愣了一下。李梦雪虽然脾气不好，但很少像这样失控。他立刻意识到家里可能出了什么事，或者她在公司遇到了极大的难堪。
  他不敢耽搁，抓起车钥匙和外套，边快步往外走边对助理小陈匆匆交代：“我家里有急事，需要马上回去一趟。下午的设计部会议先推迟，具体时间你帮我重新协调安排。”
  小陈连忙点头应下：“好的张总，您快去忙吧。”
  一路上，张阳的心有些悬着。交通似乎也比平时更拥堵，每一个红灯都显得格外漫长。他猜测着各种可能，是和李国强董事长发生了激烈冲突？还是项目出了大纰漏？
  车子终于驶入别墅区，在家门口停下。张阳几乎是跑着进了门。
  玄关处，他一眼就看到了客厅里的狼藉——那个摆在茶几上的限量版水晶花瓶己经变成了一地碎片，几支娇艳的红玫瑰和水渍一起瘫在地毯上，分外刺眼。李梦雪背对着门口，蜷缩在沙发上，肩膀微微抽动。
  张阳换鞋走过去，小心地避开地上的碎片和水渍，轻声问：“梦雪，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李梦雪猛地转过身，脸上妆容花了一片，眼睛红肿，显然是哭了有一阵了。她看到张阳，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情绪更加激动，抓起手边的抱枕就朝他砸过去：“你死哪儿去了！怎么才回来！”
  抱枕软绵绵地掉在地上。张阳耐着性子，捡起抱枕放到一边，在她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接到你电话我就马上赶回来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都是你！都怪你！”李梦雪伸手指着他，眼泪又涌了出来，声音里充满了委屈和愤怒，“我今天在天盛的项目会上，提出了那个我准备了很久的郊区高端别墅项目！我花了那么多心血！做了那么漂亮的PPT！结果呢？我爸！他当着所有高管和项目组的面，把我骂得狗血淋头！”
  张阳心里一沉，试图让她冷静一点：“爸……董事长他怎么说？”
  “他说我异想天开！说我现在连最基础的刚需盘成本核算都搞不清楚，还敢好高骛远碰高端项目！”李梦雪越说越气，胸口剧烈起伏，“他还说！让我去龙辰跟着你学管理，是让我学点真本事！不是让我继续天天逛街买包、吃喝玩乐！他居然…他居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她模仿着李国强严厉的语气，“‘张阳入赘咱们家之前，龙辰就是个年营收五六千万的小厂子，现在人家硬是把它做到了三个亿！你要是有他一半的能力和心思，我也不用这么操心！’”
  她猛地吸了一下鼻子，瞪着张阳，眼神里全是怨恨和迁怒：“你听听！你听听！我现在在我爸眼里，就是个一无是处、连你一个外人都不如的废物！都是因为你！你干嘛要把龙辰做那么好！你干嘛要显得我这么无能！你一个赘婿，凭什么让我在我爸面前这么抬不起头！你凭什么！”
  张阳看着她歇斯底里的样子，心里像被细密的针扎了一下，泛起一阵酸涩的痛楚。他原本以为，自己兢兢业业经营龙辰，为公司创造利润，为李家带来实质性的好处，至少能换来李梦雪一丝的认可和尊重，或许还能让她在娘家更有底气。他却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努力和成绩，在她眼里，竟然成了衬托她无能、让她丢面子的原罪，甚至成了攻击他的理由。
  他试图解释，声音有些干涩：“梦雪，你冷静点。爸他可能只是语气重了点，他是为了你好，希望你能更……”
  “为了我好？哈哈哈！”李梦雪尖声打断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是为了他的面子！为了骂我而骂我！还有你！别在这里假惺惺！我看见你就烦！”
  她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情绪彻底失控，用力推了张阳一把：“你滚开！别碰我！我不想看见你！”
  张阳没有防备，被她推得一个趔趄，后背撞到了沙发扶手。他稳住身体，站在原地，看着李梦雪怒气冲冲地冲上楼，砰地一声巨响摔上了卧室门。
  空荡的客厅里只剩下他一个人，还有一地的狼藉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怒气。他缓缓首起身，胸口那股被针刺的感觉愈发清晰，带着冰冷的寒意蔓延开来。他默默地看着楼梯方向，许久，才慢慢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原来，在这个所谓的“家”里，他所有的付出和努力，终究抵不过“赘婿”这两个字带来的原罪和根深蒂固的轻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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