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6、拳打文坛敬老院(七)
作者:日照前川    更新:2025-10-02 00:28
  虽说面色窘迫。\微,趣,暁/税_旺~ ¢追?罪~芯,蟑¨截!
  但桓应先生沉默片刻后,赧然看着崔岘说道:“惭愧!朽木难雕,昏镜难鉴。”
  “老夫穷经八十载,竟不能对君一问。”
  自崔岘应五年之约,于开封登台后,共计辩了三次。
  第一次,辩大儒陈衝,两个回合,胜。
  第二次,辩修文先生,一个回合,胜。
  如今这第三次辩论,更为夸张离谱。
  桓应先生一字未辩,首接输了!
  那可是82岁高龄,岳麓书院山长,古文经学派泰斗级代表人物、大梁文坛的活化石——
  桓应先生啊!
  辩经台上。
  14岁的崔岘,年轻肆意,神采飞扬。
  82岁的桓应,腰身佝偻,头发花白。
  如此两相对比,当真格外震撼。
  台下无数道苍老目光怔怔的看着崔岘,表情似哭非哭,甚至带上了畏惧。
  他们还在消化桓应先生输掉了的事实。
  以及,《尚书》好像真的要完蛋了!
  任谁都想不到,万千老儒汇开封,教训经贼崔岘,最后竟会是这样的结局。
  唯有修文先生,看着比自己输得更惨的桓应老先生,苍白难堪的脸色隐隐好转了一些。
  一片安静中。
  崔岘向桓应先生执手作揖礼,问道:“老先生可知己身何故见困?”
  啊?!
  通常这种情况下,面对前辈的认输,后辈不都应该谦逊一番吗?
  怎么还追着打呢!
  东莱先生‘噗嗤’笑出声,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p′f·w^x¨w`._n?e/t\
  班临、旬彰憋笑憋的很是辛苦。
  桓应老先生张了张嘴,老脸微红,讷讷问道:“愿闻其详。”
  崔岘认真道:“《尚书》本有错简讹文,譬如圭璧蒙尘。既奉残经为圭臬,犹持断刃试锋芒,安得不败?”
  此话,实在大逆不道。
  换做先前,台下的老儒们,绝对要对他群起而攻之,怒骂声一片。
  然而此刻,无人开口。
  他们被崔岘打怕了。
  所以学乖了。
  听闻这话的桓应,愕然片刻后,忽抚掌大笑:“妙哉!照此说来,非老夫之过,乃《尚书》之谬也!”
  接着他拭额作释然状:“否则今日这般窘态,几损我半世清名矣!”
  台下。
  许多老儒们脸色都扭曲了,但又敢怒不敢言。
  你该不会以为自己很幽默吧?
  这是什么地狱级笑话!
  崔岘跟着笑:“老先生乃‘观过知仁’也。”
  此话出自《论语》。
  子曰:“人之过也,各于其党。观过,斯知仁矣。”
  他在顺着桓应先生的话,替老先生解围。
  但,‘过’在何处?
  ——‘过’在《尚书》。
  桓应脸上的笑意缓缓收敛。
  班临、旬彰二位先生,同样眯起眼睛打量崔岘。
  这少年郎,当真好魄力!
  他今日,是铁了心要给《尚书》钉上一个‘过’字了!
  周遭气氛陡然紧绷。
  无数身穿儒衫的老儒们,脸色阴沉不定,眼神闪烁。\山.叶\屋! *庚_鑫¨蕞`全¨
  他们确实没有辩赢崔岘。
  但不代表《尚书》就一定要完蛋!
  就像先前,他们成百数千人齐齐开口、呵斥崔岘那般。
  此刻,他们同样能以势压人!
  只要桓应带头,千百老儒联名上书参本,纵然崔岘有位首辅师祖,也不敢说能全身而退。
  古文经学派运行千百年的‘经学秩序’,岂是那么容易打破?
  若是‘烧死崔岘’就能结束这次危机,想来台下一定不缺学术疯子,跳上来拉着崔岘同归于尽。
  似乎是察觉到情况不对。
  开封县衙、府衙的差役们,悄然握住手中的刀,维持秩序。
  百姓们面露惊异。
  而身处其中的大量年轻士子们,则是频频看向周围的老儒,脸上有慌乱,也有怒意。
  这是准备干什么!
  辩不过,就准备玩儿脏的?
  裴坚、庄瑾、严思远一群人,不敢再说半句浑话,眼睛里尽是警惕。
  辩经台后方,大山等一群保镖,己经在犹豫要不要冲上去。
  关键时刻。
  却听桓应先生悠悠吟诵道:“子曰:后生可畏,焉知来者之不如今也?西十、五十而无闻焉,斯亦不足畏也己。”
  就这么简单一句话,堪称无差别暴击。
  对着在场老儒们破碎的心脏猛猛扎刀子。
  扎的众人脸色青白交加。
  看着有些可笑,也有些可怜。
  方才绷紧的气氛,霎时便散了。
  “子能破壁,老夫岂为守冢之人?”
  桓应先生似是对周遭的变故一无所知,他伸出手,颤巍巍整理衣冠。
  而后看向崔岘,认真道:“然老夫亦有一问:治学之要,当‘唯经是循’以承道统,亦或‘疑古求真’以明本心?”
  哗!
  此话落下,当即令无数老儒神情惊骇。
  甚至有老儒不顾礼节,怒斥道:“桓应先生,请您慎言!”
  作为古文经学派的代表人物,当然应该坚定‘唯经是循’!
  何来‘疑古求真’?
  这甚至不可以是一个值得询问的问题!
  但,桓应先生当众问了出来。
  他询问的人,还是挑出《尚书》诸多漏洞的经贼崔岘!
  这么一句提问,性质就彻底变了。
  经权神圣从不容置疑,到可以辩驳!
  但此刻他们尚且不知道——
  岂止是性质变了?
  马上,将会迎来文坛历史上,最疯狂、最荒谬,最震撼,并足以被铭记于史书上的一幕。
  班临、旬彰互相对视,余光瞥向师叔桓应袖间。
  那里,存放着一块山长玉圭。
  桓应老先生问的不是问题。
  是考教。
  是传承。
  是岳麓书院的未来。
  是……经书的本源。
  如此厚重的担子,眼前的年轻人,能扛起来吗?
  在东莱先生满眼欣慰,骄傲的注视下。
  他的徒弟崔岘,不卑不亢一甩袖袍,看着桓应朗声笑道:“但请老先生赐教。”
  桓应说‘有一问’。
  崔岘却说‘请赐教’。
  那这就不再是单方面的询问。
  而是成为了一场辩论。
  怎么会有这般可爱有趣、招人喜欢的后生啊?
  桓应眉眼弯起,只觉得一颗心都变得格外柔软。
  他温声开口,语气慢吞吞,像是话家常那般,看着崔岘笑道:“《孝经》云:非先王之法服不敢服,非先王之法言不敢道。”
  “法言既出圣口,吾辈安敢不循?譬如江河奔流,岂可逆溯其源?”
  不愧是‘活化石’级别的人物。
  一打起辩论,可谓信手拈来,返璞归真。
  全然没有半分先前被‘五惑’难倒的窘迫。
  崔岘略作思索,答道:“《易》称‘乾道变化,各正性命’,若江河必依故道,禹王何必疏九川?”
  “圣人仰观俯察而作《易》,正教吾辈效法天地之新变。”
  桓应先生依旧笑呵呵的:“《礼记》明训:‘毋剿说,毋雷同。’郑注云:‘必则古昔,称先王。’雷同固然不可,然离经叛道,岂非更危?”
  崔岘挑了挑眉,反击道:“《孟子》讥陈相‘子倍子之师而学之’,然许行倡‘并耕’之说,孟子亦驳之——若唯师是从,何须驳许行?”
  “吾辈当学孟子之师其心而非师其迹!”
  他俩毫无征兆开辩。
  且迅速有来有回开打。
  各种典故信手拈来。
  以至于数次交锋过后,在场无数看客才震惊反应过来——
  这是一场何等精彩绝伦的辩论!
  甚至有读书人一边听,一边奋笔疾书记录。
  连对‘经贼’崔岘恨之入骨的酸儒们,此刻表情都如痴如醉,心驰神往。
  这,才能称得上是辩论啊!
  阅读书圣?诗仙?首辅?没错,都是我最新章节 请关注雨轩阁小说网(www.yuxuan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