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线刺入瞳孔的痛感。
  李十三眼皮如同压着两座冰坨，在无尽黑暗的沉沦边缘艰难掀开一道缝隙。并非幽蓝的潭煞光晕，而是惨淡的天光，浑浊地透过云霾，刺在他冻裂粘满污血血痂的脸上。
  冷。
  比寒潭底部的凝结死寂更深入骨髓的……人间深寒。
  寒风卷着沙粒般坚硬的冰霰，抽打在他裹着单薄破袄、早已冻得麻木僵硬的躯壳上。破袄千疮百孔，根本无法抵御这极北之地无处不在、如同剔骨尖刀的酷寒。
  他躺在一片坚硬冰冷、布满冻裂石纹和雪沫的泥地上。后脑勺硌着一块棱角分明的冻土硬块。身下，并非寒潭那光滑坚硬如金属的玄铁岩层，而是混杂着碎石、冻泥和被踩得发黑板结雪团的地面。
  是李家后山靠近寒潭禁地的外围荒地。远处，那被厚重玄铁闸门封死的幽深洞穴口，如同一只永远闭合的冰冷巨眼，沉默地嘲讽着不久前那场死里逃生的疯狂。两名身着厚重玄冰重铠、腰挎玄铁长刀的刑堂守卫如同两座冰雕，默立在闸门两侧，戴着寒铁面罩的头颅冰冷地朝着他的方向，没有丝毫动作，仿佛他只是一块被随手丢弃在冻土上的烂肉。
  混沌。
  巨大的茫然如同灌了铅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挣扎苏醒的意识。
  我是谁？
  为何在此？
  寒潭深处的熔炉燃烧、冰封、万鬼噬身、混沌鼎鸣……所有记忆碎片如同被搅碎的冰晶，混乱地刺入脑海，带来尖锐又模糊的刺痛，无法拼凑成完整的画面。只有一股浓烈的、混合着血腥、污秽冻血和某种源自灵魂深处的疲惫与衰败气息，如同烙印，死死嵌在每一寸感知之中。
  嘶……
  左臂传来一阵剧痛，打断了混乱思绪。
  他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扭动脖颈，如同锈死万载的齿轮。
  左臂依旧保持着压在身下的扭曲姿势。
  整条手臂……难以言状。
  破烂的皮袄袖口早已不翼而飞，露出的臂膊如同刚从万年冰窖与强酸池中浸泡捞起。
  皮肤焦黑干裂，边缘卷曲翻翘，如同烧焦又急速冻结的树皮，布满无数细密的、蜿蜒交错的龟裂口子。裂口深处，不再是血肉的红润，而是一种诡异的惨白与暗紫夹杂的色泽，更深处似乎闪烁着极其微弱、却又混乱纠缠不清的五色光晕，明灭不定。裸露的臂骨表面更是布满蛛网般的细密裂痕，如同随时会碎裂的冰裂纹瓷器。整条手臂覆盖着一层灰白色的厚厚冻霜，一些骨裂严重的地方，甚至有细小的灰蓝色碎冰屑粘连着，散发出微弱却极其刺骨的寒意。
  意识触碰到这条手臂的存在，反馈回的不是痛，而是一种沉重的、如同被灌满了万载玄冰碎屑又埋入了冻土废墟深处的……存在感，冰冷而腐朽，混同着自己这具躯壳一起在沉没。
  尝试着屈伸手指。
  指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如同冻土深埋腐朽棺木被强行撬开的摩擦声。
  掌心……
  似乎残留着某种坚硬、粗糙、又带着无尽戾气的金属触感。
  还有……
  一点极其微弱、仿佛来自深渊极寒之地的……剑意哀鸣……
  是什么？
  念头只是闪过，便激起一阵眩晕。
  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在发出疲惫欲死的哀嚎。
  算了……就这样……躺着……
  风声夹杂着微弱的、被风扯碎的呼喝与肉体击打的闷响，从不远处的开阔地方隐隐传来。
  李十三浑浊的眼珠微微转动了一下，视线艰难地穿透寒冷的雪雾。
  前方百丈之外。
  一片被巨大玄黑色石柱围绕、覆盖着厚厚冰雪、由整块整块坚硬黑岩铺就的巨大演武场。
  石柱上刻满了刀削斧凿的武道符文，风雪也无法完全覆盖。场中数十名李家年轻子弟，穿着相对厚实统一的墨青色劲装皮袄，正各自占据一角空地，呼喝着挥拳踢腿。演武场中央区域，被十来个身形壮硕、明显地位较高的子弟围着。其中一人身材尤为高大，穿着墨蓝色镶银边的精致冰鼠裘皮短袄，腰间束着寒玉带，背负一柄宽阔的厚背环首刀，正得意洋洋地演示着一套拳法。
  正是李锐的三堂兄——李成！
  “看好了！”李成声音洪亮，带着毫不掩饰的倨傲，盖过寒风，“黄阶下品武技——寒蟒崩山劲！精髓在于腰脊如蟒，劲发如崩！双腿踏地生根！腰跨猛地一拧！肩臂顺势弹甩！力从地起！贯指尖！爆！”
  说话间，他双腿猛然踏地！咔嚓！脚下厚实的冻雪坚冰瞬间被踩得四分五裂！腰胯如同绷紧的蟒身，猛地向内一缩又骤然膨胀甩开！借着这股旋转拧动的巨力，右臂如同被抽出的钢鞭，撕裂寒气，狠狠击打在演武场中央一根测试用的半人高的黝黑玄铁桩上！
  咚！！！
  一声沉闷巨响！
  粗重的玄铁桩表面覆盖的厚厚冰层瞬间炸开成无数白色冰粉！巨大的铁桩竟被他一拳打得剧烈晃动了一下！原本光滑的黝黑铁面之上，赫然留下了一个清晰的、微微凹陷的拳印轮廓！拳印边缘，布满了如同蟒蛇噬咬过后的细微崩裂纹路！
  “好！”
  “成哥威武！”
  “这寒蟒崩山劲，第三层恐怕也不过如此吧！”
  围观的子弟顿时爆发出惊叹与奉承。李成得意地收回拳头，享受着众人的目光。
  嗡……
  李十三趴在冰冷坚硬的冻土上，浑浊的目光穿过风雪，落在那巨大晃动的玄铁桩上，落在那个清晰的拳印之上。瞳孔深处，一点本已死寂黯淡的幽蓝色光晕，如同被投入火星的冷油……
  骤然……
  跳动了一下！
  并非力量！
  而是源自身体极深层记忆残片的一种……似曾相识……的肌肉纹理颤抖！一种近乎刻入骨髓深处的……
  模仿本能！！
  嗡！！！
  丹田深处！
  那尊沉寂如同焦炭的混沌鼎影……
  如同被这丝源自肉体记忆深处的模仿触动所引动……
  其核心最底部！
  一缕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的、早已枯竭的……
  玄冥镇狱道韵的残痕……
  极其轻微……却又清晰地……
  波动了一瞬！！！
  这股波动细微如尘埃，却仿佛牵引着天地间某种无形的丝线！
  演武场中央，正背对荒地、享受着同辈吹捧的李成，那即将再次出手演练动作的身形……
  骤然……一顿！
  他猛地转身！
  那双原本透着得意与傲慢的狭长眼睛瞬间眯起，如同被寒风卷起的冰针，带着惊疑、探究和一种被冒犯的冷冽，精准无比地……
  死死钉在了百丈外……
  伏在荒地冻土上的……
  那道沾满污秽冻血的……狼狈身影之上！！！
  李十三？！
  那张脏污结冰、几乎看不出五官的脸！那破败得像乞丐都不如的褴褛皮袄！
  更重要的是……
  那双透过风雪、穿过人群间隙看来的……
  浑浊眼珠深处……
  那丝因为看到寒蟒崩山劲拳印而……
  短暂亮起的……
  幽！蓝！光！晕！！！
  “是你？！！” 李成的声音如同冰刃刮过铁板，瞬间刺破了演武场的喧哗！所有的目光被吸引，齐刷刷投向荒地！
  “你这废物！竟敢躲在角落里偷窥？！！” 李成脸色阴沉，眼中怒火与不屑交织，“我李家武技精妙，也是你这等身负垃圾五灵根、血脉污浊的废物能窥探的？！”
  他猛地抬手，一指蜷缩在冻土上的李十三，厉喝道：“给我把他拖过来！！”
  “是！成少爷！” 两名身材壮硕、眼神带着鄙夷与狠戾的旁系子弟如同恶犬般应声而出！大步流星冲过荒地，脚下的冻土被踩得嘎吱作响。在靠近李十三的瞬间，两人毫不留情地伸出穿着厚皮靴的脚，狠狠踹在蜷缩的身体两侧！
  砰！砰！
  裹着破袄的身体如同一个沉重的沙袋被踢得翻滚了几圈！破碎的皮袄沾染了更多的污雪黑泥。断裂的肋骨再次受到重创，闷哼和剧痛几乎让李十三眼前发黑！他如同垃圾般被两人一左一右粗暴地拖拽着，在冻土上擦出深深的痕迹，一路拖到演武场边缘，狠狠贯在冰冷的黑岩之上！
  砰！
  后脑勺撞在坚硬的岩面，一阵眩晕！碎裂的测灵石碎块、几片沾血兽皮残卷、半块冻僵的幽寒玄冰苔…从怀中扭曲破烂的皮袄内层散落出来，沾着污雪滚在冰冷的地面。
  李成迈着稳重的步子走了过来，如同巡视的凶兽。冰冷的目光扫过地上散落的杂物，嘴角勾起毫不掩饰的嘲弄：“呵！果然是废物！连烂泥里的垃圾都要捡！”他抬脚，厚重的皮靴狠狠踩在那半块冻硬的幽寒玄冰苔上！用力碾动！将其踩得粉碎！冰冷的苔末混杂着污雪四溅！
  “听说你掉进寒潭禁地还没死？还惹怒了太上长老和三长老？”李成弯下腰，那张倨傲的脸贴近李十三满是血污的眼前，声音低沉而充满恶意，“真是命硬！不过……也是你最后的运气了！”他猛地直起身，对着旁边的跟班大声道：“废物不知敬畏，窥视族中武学，按照族规，当如何？！”
  “掌嘴三十！鞭笞五十！逐出演武场，鞭伤未愈不得靠近核心区！” 旁边一名狗腿立刻接口，声音带着谄媚的凶狠。
  “好！很好！” 李成阴冷一笑，看着地上蜷缩如同死狗的李十三，眼中闪过快意，“掌嘴就免了，免得脏了手！取刑鞭来！” 他猛地一挥手！
  一名护卫立刻从场边的兵器架子上，抽出一根通体黝黑、材质非铁非木、仿佛用某种冰原凶兽大筋混着金属丝鞣制而成的刑鞭！鞭身近丈，尾端细如蛇尾，黝黑的表面上布满了细微的倒刺！在惨淡天光下闪烁一种暗沉油腻的哑光！隐约可见干涸发黑的血迹凝结在倒刺缝隙之间！
  此乃“裂髓鞭”！李家惩戒旁系奴仆与重罪子弟所用！鞭上凝有寒毒倒刺！抽骨见髓！沾筋即冻！留下永不褪色的阴毒伤疤！更兼鞭影能搅乱气血，阻遏修为！
  “五十鞭！给我好好抽！抽烂他那张不知好歹的脸！抽醒这贱骨头，李家武学，不是他能觊觎的！”李成冰冷的声音如同刑令！
  护卫狞笑着，活动了一下手臂，手腕一抖！
  嗡！！！
  空气发出令人心悸的撕裂尖啸！
  黝黑的裂髓鞭在空中猛地绷直，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黑色残影！带着刺骨的寒意与浓烈的凶煞！精准无比！
  朝着地上蜷缩的李十三……
  那张沾满污血、冻得乌青的……
  面！庞！……
  狠狠抽落而下！！！
  啪——！！！！
  鞭影如黑龙噬魂！快！狠！毒！
  皮肉与布满倒刺的鞭身接触的刹那！
  嗤——！
  一声如同烧红烙铁浸入冻油般的可怕撕裂声！
  李十三覆盖在左脸颊的厚厚污血冰痂瞬间被抽得爆碎四溅！混合着污雪与冰晶的腥红浆点在空中散开！
  冰痂下本就被冻伤、冻裂的皮肤、肌肉、甚至小半片颧骨表面薄薄的皮肉……在蕴含着阴毒寒劲与尖锐倒刺的鞭锋下……
  如同劣质的薄纸！
  瞬间……被扯！烂！撕！开！！！
  一条深可见骨、皮肉狰狞翻卷、边缘如同被强酸腐蚀般呈现出墨色剧毒冻伤色泽的可怖创口……
  横跨了他大半张左脸！
  鲜血与碎肉混合物混合着鞭梢爆开的细微冰渣……如同喷溅出的粘稠墨莲！刚刚喷出，便被鞭身残留的阴寒煞气冻凝在他抽搐的伤口边缘和冻裂的下巴上！
  剧痛！！！
  远比寒潭深处被撕咬粉碎更尖锐！更阴毒！如同无数根烧红的毒针混合着冰锥狠狠扎入了脑髓之中！瞬间席卷所有神经！被重创的不仅是皮肉，更有那鞭身附着的阴寒煞气如同跗骨之蛆，疯狂侵蚀着创口深处！试图冻结撕裂更深层的筋骨！
  嗡！！！
  混沌的意识在这一鞭下彻底被剧痛撕碎！被寒冷冻结！
  可就在这时！
  鞭身抽离！带走皮肉的瞬间！
  丹田深处！
  那尊死寂的混沌鼎影……
  仿佛被这近在咫尺的、混同着阴毒煞气与血腥的恐怖攻击所剧烈刺激！
  其内部早已枯涸焦裂的核心点……
  一股微弱至极、却带着熔炉被强行污秽点燃的……
  暴怒之火……
  骤然……跳！动了一下！！！
  几乎就在这股暴怒之火跳动的同一瞬间！
  一股极其凝练！纯粹！如同冰峰核心凿出万年寒髓般的……
  玄冥镇狱……的冰魄锐意……
  顺着鼎影那极其细微的震动……
  仿佛被某种至高法则强行压缩成最细微的粒子……
  无视了空间的阻隔……
  倏然……
  射！入！了……
  李十三那尚余一丝混沌本能意识的……
  脑海深处！！！
  嗡！！！
  冰锋贯脑！
  李十三那即将被痛苦和寒毒彻底冻僵的意识……
  如同被一道绝对冰寒的光芒强行劈开！
  短暂的！绝对的！冰冷的……清！醒！！！
  他那只未被刑鞭正面抽中的……
  右眼……
  猛地……
  睁！开！！！
  瞳孔深处！
  不再有混沌迷茫！不再有痛苦挣扎！
  唯有一片……
  如同万载玄冰最核心……
  冻结了所有情感与生念的……
  纯粹冰蓝色！！！
  这蓝色深处！隐约……
  流转着……
  一道……
  极其细微、扭曲、却仿佛烙印了太古寒狱最深镇压锁链痕迹的……玄！奥！纹！路！！！
  他右眼的视野……
  在这一刻……
  穿过爆散的血花、纷飞的冰霰……
  精准无比……
  如同捕猎时鹰隼锁定地面的微尘……
  锁定了！
  那张因为抽击得手、狰狞狠笑尚凝固在嘴角……
  又因看到他这只骤然睁开、冰蓝得令其灵魂都感到刺骨寒意的眼睛……
  而微微露出一丝惊愕的……
  行刑护卫！！！
  下一鞭的呼啸破空声已然响起！
  护卫眼中爆发出更加残酷的凶厉！他要抽烂这只诡异的眼睛！
  李十三没有任何动作！
  那只睁开的、流转着玄奥寒狱锁链纹路的……
  冰！蓝！……右！眼！！！
  瞳孔深处，那一点代表着“锁定目标”的……中心点……
  骤然……
  向内……
  收缩凝聚！！！
  如同……
  无形的寒冰之弓……被这冰冷的意志……拉！到！了！满！弦！！！
  就在裂髓鞭第二记抽击破空而至！带着更猛烈的尖啸！裹挟着腥风与剧毒寒煞！即将再次狠狠抽落在李十三狰狞碎裂的头脸之上的……
  万！分！之！一！刹！！！
  嗡！
  一道！
  细微！纯粹！凝练到如同宇宙射线般的……
  玄！冥！……冰！魄！……锐！意！！！
  无声无息！无光无影！
  自李十三那冰蓝色的瞳孔最凝聚处……
  瞬间……
  激！射！而！出！！！
  其快！
  超脱了目光的传递！
  甚至超越了思维的形成！！！
  嗤——！！！
  如同热刀切开凝固的油脂！
  那道纯粹凝练的冰魄锐意……无视了距离！无视了空间！无视了那尚在抽击轨迹中途、裹挟着狂暴力量与毒煞的裂髓鞭影！！！
  在刑鞭甚至还未触碰到李十三血肉皮肤之前！
  它……
  后发……
  先！至！！！
  狠狠……
  “点”在了……
  行刑护卫那张狞笑扭曲的脸……
  眉心正中！！！
  “呃？！”
  护身只感觉一股刺骨的、仿佛冰锥贯脑的寒意瞬间侵入！
  他脸上的狞笑瞬间僵住！一种源自灵魂本能的、遭遇绝对上位寒冰意志的极致恐惧瞬间攥住了心脏！
  但这感觉来得快，去得诡异！
  甚至他挥鞭的动作只是微微一滞，鞭梢的破空声尚未完全停歇，那股寒意已然消失无踪！
  仿佛错觉？
  荒谬！这废物怎么可能？！
  “找死！” 护卫心中惊疑瞬间被加倍的暴怒取代！手中灌注了更大力道！鞭影抽击！要将方才那诡异瞬间的耻辱与惊悸一同洗刷！
  第二鞭狠狠抽落！！！
  啪！！！
  依旧是皮开肉绽！卷起更大一蓬碎肉血冰！！
  然而！
  就在鞭梢抽实在头骨上炸开剧痛血花、护卫心神因得手而微微放松的万分之一刹那——
  嗡！！！
  一股无法理解、无法抗拒的、远比之前强横了千百倍的……
  源自极寒深渊的……
  绝对！镇！封！……之！意！！！
  如同沉寂万载的冰狱巨门被强行推开了一丝缝隙！
  顺着他眉心被那道无形锐意锁定的微点……
  如同溃堤的冰洪……
  轰！然！冲！入！了……
  他的识海深处！！！
  护卫的身体骤然完全僵住！如同被钉死在虚空的冰雕！
  他感觉自己体内奔流的气血瞬间冻结！所有的贯虹玄功玄力如同被投入了绝对的零度寒源！瞬间凝滞！他脸上那暴虐凶悍的神情彻底定格！只剩下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无法控制的……极致惊骇！！！
  下一秒！
  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护卫感觉自己的右臂！那条紧握裂髓鞭、刚刚完成凶狠抽打的手臂……
  如同被赋予了某种冰冷的意志……
  不再是他的肢体！
  而是变成了……
  一道冰冷的……
  玄冰雕塑！！！
  那手臂……竟不受控制地……
  猛地向后……
  甩！起！来！！！
  动作僵硬！却带着一股沛然难御的巨力！
  裂髓鞭被他僵硬的手臂带动着，如同一条被强行扭动了头颅的垂死毒龙……
  在空气中抽出一道凄厉的弧线！
  带着他全部力量的回灌！！！
  狠狠地……
  朝着……
  他旁边数尺……
  那个正冷眼观看、脸上还带着一丝被那冰蓝右眼惊到后阴狠表情的……
  李成！！！
  ……
  面！门！……
  ……
  抽！了！下！去！！！！
  “你做什么？！” 李成只来得及发出半声惊骇到尖利的咆哮！
  那布满倒刺、缭绕着阴毒寒煞的黝黑鞭影……
  已然快！狠！绝！伦！！！
  如同玄冰巨蟒摆尾！撕裂寒气！破空而至！
  啪——！！！！
  一！声！
  比方才抽在李十三脸上更加沉闷！更加暴虐！更加响亮的……
  碎！裂之音！！！
  裂髓鞭狠狠抽在李成那张猝不及防、写满了错愕与巨大恐慌的脸上！
  护身贯虹玄功第七重全力甩鞭！其力道何其巨大！
  鞭上倒刺更是阴毒无比！
  接触的瞬间！
  李成那张白皙倨傲、保养得宜的左脸颊……
  连皮带肉……
  如同被数十把淬了冰寒剧毒的小锯硬生生锯开！！！
  一大块血肉混合着被倒刺扯出的皮下脂肪与细碎颊骨骨屑……
  如同被泼出去的烂泥……
  带着暗红的血腥与冻凝成雾的剧毒冰屑……
  猛地……
  喷！溅！开！来！！！
  他整张脸瞬间被抽得向左歪去！鼻子塌陷变形！眼珠暴突！口中混合着碎牙和鲜血的腥臭涎沫如同炸开的浆果狂喷！一道从右额角贯穿整个左脸颊、深可见下颌骨、如同巨大蜈蚣撕裂面皮的恐怖伤口瞬间成型！伤口边缘被寒毒煞气侵蚀，瞬间凝结成惨白的硬痂，深处暴露着模糊血污与灰白色的骨茬，被倒刺撕裂拉扯出的皮肉不规则地翻卷着，在惨白的伤口底色上狰狞外露，触目惊心！！！
  “啊——呃——！！！”
  迟来的惨嚎如同濒死野兽从喉咙深处撕裂开来！充满了绝对的痛楚与无法置信的惊骇！
  李成的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踉跄着向后跌倒！后背重重砸在冰冷的黑岩石地上！他仅存的右眼瞪得如同濒死的鱼，瞳孔中凝固的，是无法言喻的巨痛、恐惧，以及看向那个刚刚挥鞭行刑的护卫时……深入骨髓的……怨！毒！与……茫！然！
  那护卫如同僵硬的木偶被抽空了丝线，在李成倒地的瞬间，也浑身僵直地原地站立数息，随即像一截沉重的朽木桩，轰然栽倒在地，昏死过去！
  死寂！
  如同凝固的万载玄冰！
  瞬间笼罩了整个演武场！
  所有围观的李家子弟脸上的奉承、兴奋、幸灾乐祸……
  瞬间……
  全部……冻结！
  如同被冰原深处最恐怖的寒风瞬间吹过！
  无数道目光……
  从血肉模糊、倒地的李成脸上……
  移到浑身是血、抽搐蜷缩在地的李十三那只依旧冰蓝右眼……
  再到地上那个莫名其妙反手抽伤主人、随后僵直昏死的护卫身上……
  恐惧！如同最阴毒的寒虫！瞬间爬满了每个人的脊椎骨！
  “鬼……鬼啊——！！”
  不知是谁发出一声撕裂空气的、带着破音的尖叫！
  如同点燃了油锅！
  哗——！！！
  所有子弟如同被扔进滚水中的青蛙！惨叫着！哭嚎着！推搡着！丢盔弃甲、屁滚尿流地朝着远离李十三、远离场中那两个恐怖人影的方向……
  疯狂……逃！窜！！！！
  偌大的演武场，瞬间只剩下寒风卷着雪沫呼号。地上散落着他们奔逃时掉落的零碎杂物。
  李十三那只冰蓝色的右眼，瞳孔深处的寒狱锁链纹路缓缓暗淡。冰封意识深处的最后一点锐意终于散去。沉重的黑暗与无边的剧痛再次袭来，淹没了残存的感知。
  那只冰蓝右眼……
  缓缓……
  闭上。
  只有左脸那道巨大的鞭痕边缘，深紫色的寒毒煞气混合着冰蓝与混沌的微弱光晕，在缓慢渗透的暗红血水中……无声地……闪烁……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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