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作者:卧龙生    更新:2021-11-29 16:07
  只因玄真若是说出话来,他反正也活不成了,倒不如先下手为强,取了玄真之性命,也许还可有一线生机。
  但他方自跨出,任无心突又转首道:“相烦大师在门口守望一下,玄真道长回醒后若是立时疯狂起来,必定难免惊动别人,那时便请大师偏劳,将之打发回去。”
  百维脚步一顿,迟疑半晌,心念突然一转,暗暗忖道:“我何必与那玄真去拼性命,这岂非我之天赐良机,我大可守在门外,等玄真说出我的隐秘,我再逃也不迟。他只要说出一个字,我便拔足,等任无心听完了再来追我,却已追不着了。”
  要知他心里多少还存有一线希望,只望玄真道长对他的隐秘所知不多,是以他定要听玄真说将出来,他才肯死心逃去。
  任无心见他突然怔在当地,不禁微微皱了皱眉道:“大师若是不肯……”
  百维不等他说完,便已急忙道:“贫僧焉有不肯之理?”
  转身走出门外。
  但他并未曾去远,只是守在门畔,屏息静气,窥望着玄真的动静。
  只见任无心出手如风,在玄真丹田之中极大穴,咽喉之下天突大穴,左右肩头肩井大穴上各各拍了一掌。
  这中极穴乃是三阴任脉之会,天突穴乃是阴经任脉之会.肩井大穴乃是手足少阳阳经之会,正是玄真身上十二经常脉与奇经八脉相通之关键,端的非同小可。
  任无心三掌拍下,玄真道长立时长长吐了口气,接着,咳的吐出一口浓痰。
  妙法喜道:“相公果然好手段!”
  百维心情却更是紧张,手足亦已冰冷,一口气几乎接不上来。
  只见任无心、妙法、妙空、妙雨,团团围在玄真四周,神情却不免有些紧张,生怕玄真狂性发作,难以收拾。
  只有百维却知道这玄真乃是真的,再也不会装疯卖狂了。
  哪知玄真目光四下一转,突然痴痴地笑了起来。
  笑声有如密珠花炮,连绵不绝。
  他身子也随着笑声,又砰的倒在地上。
  这种笑声无论是谁听到,都可判定发笑之人必是疯狂甚重。
  任无心、妙法等人自当这是本所应当之事,非但丝毫不觉意外,反觉玄真这笑声虽疯狂,但狂性却似较昔日好些.是以四人心下甚是安慰。
  但百维这一惊,却更是非同小可,只因这又是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事。
  这玄真明明已是真的,此刻怎会也疯狂起来?
  莫非他仍不愿被自己知道自身真象?
  但事已至此,却已万无这必要。
  百维满心惊疑,一时之间,也不知是该留在这里,还是逃跑的好。
  但见任无心把了玄真的脉息,又翻起玄真眼皮,检视了半晌,抬起头来,呆呆地出了一会神.口中喃喃说道:“怪事……怪事……”
  百维脱口道:“什么怪事?”
  任无心回过头,双眉已是紧皱一起,沉声道:“大师不妨进来瞧瞧。”
  百维有心不过去,但迟疑了半响,却又忍不住走了过去,嗫嚅道:“瞧什么?”
  任无心长叹一声,道:“大师可曾瞧出,今日之玄真道长,与那时的玄真道长有何不同吗?”
  百维心头一跳,暗惊忖道:“莫非任无心已瞧出了其中破绽?”
  低下头去,做出检视之态,口中强笑道:“贫僧委实瞧不出有何不同之处?”
  任无心长叹道:“也难怪大师瞧它不出,表面看来,今日之玄真道长,与昔日的毫无什么不同之处,只是狂态稍敛而已。”
  百维沉吟道:“不错!”
  他实在捉摸不透任无心言语间有何用意.是以唯有随意应答,不敢多说出—个字来。
  只听任无心沉声道:“但大师若一探玄真道长之脉息,便知不同之处何在。”
  百维道:“愿闻其详,”
  任无心叹道:“昔日我曾为玄真道长仔细检视了一遍,那时之玄真道长,百脉紊乱,脉象之奇特.实是我听所未听,闻所未闻,我虽竭尽心力,却也无法诊断出他的病根何在?”
  百维暗暗忖道:“想那假玄真故意将体内气脉错乱,你自然诊断不出。”
  口中却应声道:“此刻之玄真道长脉理又有何不同?”
  任无心双眉紧皱,叹道:“此刻之玄真道长,脉理滞塞不通,似是因久经积郁,难以化解,而致烦闷成狂,这已与昔日那百脉紊乱之象.绝不相同,前后之间,竟会有如此巨大之变化,实令人参详不透。”
  妙法等人黯然垂头.做声不得。
  百维亦自皱眉长叹道:“这究竟是何原因?唉!当真奇怪的很.贫僧亦是不解……”
  口中虽说不解,但心头突然又有灵光一闪,目中立刻流露出狂喜之色,暗中喃喃自语:“上天助我!这岂非上天助我!”
  任无心似是发现他目中神色有些异样,当自问道:“大师可是发现了什么?”
  百维干咳一声,道:“没有什么……”
  任无心面色更是凝重,目光凝注着百维双目,直有半盏茶时分。
  百维只被他瞧得六神不安,五内忡忡,也不知该垂下头,还是不该?
  只听任无心又一字字缓缓道:“大师若未发现什么,为何神情如此欢喜?”
  百维暗中又是一惊,心念闪电般转了几转,故意松了口气,强笑道:“贫僧闻得玄真道兄脉理已调,想他已可逐日复元,自然代他欢喜。”
  任无心面上却无半分欢喜之色,反而长长叹息了一声,摇头说道:“玄真道长虽然脉理已调,但此等心火积郁,而致疯狂,实非随时都可救治,唯有日日逐渐加重,除非……除非……”
  妙法等师兄弟三人与百维神精俱是紧张已极,此刻四人竟忍不住齐地脱口问道:“除非什么?”
  任无心仰首望天,喃喃道:“除非瞿式表等一代侠医,俱都安全无恙,集数人之力,为玄真道长尽心诊治,他复元才可能有望。”
  他用了“除非”两字,显见是口中说得虽好,其实心里对瞿式表等人之安全,亦无丝毫把握.这言下之意,别人怎会听不出来。
  妙法等三人俱是垂头丧气,连连叹息。妙法甚至已在悄然落泪。
  但百维面上虽也作出沉痛之色,心中却是欢喜若狂!
  只因他方才心头灵机一动.竟突然想通了这真玄真怎会疯狂的原因。
  首先,他便已断定此刻之玄真,确是真的,是以脉理自与昔日之假玄真不同。
  次之,他又断定,此刻这真玄真实已有疯狂之症。
  要知玄真明知自己只要说出一句话来,整个局势,便将立刻改观.而自己之穴道却偏偏被任无心点住,说不出一个字来。
  这时玄真心中之焦急与痛苦,又岂是任何言语所能形容。
  常人心中若有事情急于倾叙,有如鱼鲠在喉,不吐不快,却偏偏被迫不能出口,那心情之焦急,已非任何词语所能形容。
  而玄真此等情况,其心情之焦急,较别人又不知胜过几倍。他眼睁睁瞧着南宫世家之奸细百维,犹自被任无心那般信任,更想到任无心之前途,一日、两日……十数日下来.又怎能不急得发疯?
  百维心念转动,便已将玄真积郁成疯之原因.了然于胸.心下自是大喜,暗道:“这岂非又是苍天相助于我,这天大的秘密.任无心只怕无法知道了。”
  只因他深知那五夫人田秀铃不但已重回南宫世家,而且正是今日之南宫世家中掌握大权,主谋定计之人。
  瞿式表等人所居之秘窟,昔日既是任无心与田秀铃共同设计保全,则今日田秀铃重回南宫世家后,那秘窟焉能不遭毒手?
  瞿式表等众侠若无生望,玄真之狂疾也无法治愈,这天大的秘密,便绝不会自他口中泄露。
  百维前思后想,越想越是心安理得,眼瞧着任无心,暗暗忖道:“我本觉南宫世家手段太过毒辣,也有心相助于你.但如今瞧这模样,你实是绝无胜望……唉!连苍天俱都对你这般无情,我又怎能多事?此乃天意.你也怨不得我。”
  这一夜,便在焦急与忧郁中过去。
  第二日清晨,任无心、妙法等人,俱是双目红肿,容颜憔悴,显见这一夜之中,仍是无法成眠。
  百维歇息之时虽然不多,但却是精神饱满。
  乘着别人临行前之忙乱,他却悠然踱至院中。
  但见阳光满地,又是个晴朗天气。
  忽然间,只见西厢闯出三个疾服劲装,腰佩利刃之黑衣大汉。
  三人俱是行动矫健,但神情却又都显得十分勿忙。
  百维此时自不愿与武林人物朝相,身子一闪,躲在廊柱之后。
  但见其中一条面色淡黄,两条长眉斜飞入鬓,双目灼灼有光之黑衣大汉,还未走下廊阶,便已放声大呼道:“店家,快快备马!”
  店伙匆匆忙忙由外院赶来,躬着身道:“三位爷台这就要走了吗?”
  那黄脸大汉厉声道:“早就令你上鞍备马,怎地此刻还未备齐?”
  那店伙赔笑道:“前面院子里,有几位爷台要急着赶路,小店人手不够.是以慢了些……小人这就去为大爷准备。”
  他见到这大汉面色不对,话未说完,便已转身想溜了。
  哪知黄脸大汉却厉叱道:“回来!”
  店伙计身子一震,回转身子,满面强笑,讷讷道:“大……大爷还有何吩咐?”
  黄面大汉沉声道:“我且问你,有个传声驿,你可知在哪里?”
  那店伙见他未曾发怒,这才松了口气,赔笑道:“沿着南行的官道一直走,就是传声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