斥候的马蹄声还没完全消散，他翻身滚落马鞍的动作却带着十足的慌乱，膝盖重重砸在地上，溅起一片尘土。*k?u?x*i-n?g~y!y¨.·c\o+m^不等林烨上前，斥候己经连滚带爬扑到他脚边，声音发颤，几乎是吼出来的：“大人！大事不好！黑风口那边……那边来了至少两百个鞑子骑兵，个个挎着弯刀、背着弓箭，正朝着咱们青狼口疾驰！看他们的速度，明日午后……明日午后肯定能到！”
  “两百人？”林烨瞳孔骤然收缩，虽然早知道鞑子会来，可斥候带来的“明日午后”这个时间，还是比他预想的早了近一天。他一把抓住斥候的胳膊，厉声追问：“你看清楚了？是鞑子的主力，还是只是先锋？有没有看到他们带辎重？”
  斥候被林烨的力道捏得龇牙咧嘴，却不敢挣扎，连忙点头：“看清楚了！都是精壮的骑兵，没看到辎重车，应该是轻骑奔袭！他们在黑风口歇了半柱香就继续走，马蹄子踏得地都在颤，小的不敢多待，打马就往回赶，生怕被他们发现！”
  轻骑奔袭，意味着鞑子没有粮草拖累，速度更快，而且一来就会是猛攻——他们要的就是速战速决，抢了东西就走。林烨松开手，指尖冰凉，脑子里飞速盘算：城墙只补了一半，能用的武器还没凑齐五十件，粮食连三天都撑不住，现在又少了一天准备时间，这仗怎么打？
  “大人，那现在怎么办？”守粮仓的士兵脸色惨白，声音都在发抖，“鞑子来得这么快，咱们这点人……这点家当，怕是挡不住啊！”
  他的话像一颗石子丢进油锅，瞬间炸乱了周围的人心。¨卡?卡′暁.税~蛧, _芜\错\内~容\原本在城墙边修补缺口的民壮听到消息，手里的锄头“哐当”掉在地上，你看我、我看你，眼神里全是恐慌。几个年轻些的民壮悄悄往后退，脚底下磨磨蹭蹭，显然是想趁着乱劲溜走。
  更糟的是士兵那边。王虎刚带着几个士兵把打磨好的长枪搬到城墙上，听到“鞑子明日到”的消息，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兵手里的长枪“咚”地砸在城砖上，嘴唇哆嗦着说：“两百个鞑子……我爹当年就是死在鞑子刀下，他们杀人不眨眼，咱们就五十来个能打的，这不是去送死吗？”
  “送死也不能送！”张勇上前一步，狠狠瞪了那小兵一眼，可他自己握着刀柄的手也在微微发抖——他跟鞑子打过不止一次，知道那些骑兵的凶悍，冲锋时像一阵黑风，刀光闪过就是一条人命，两百人足以踏平半个青狼口。
  可他的呵斥没起到多少作用，反而有个西十多岁的老兵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弓箭：“张队正，不是弟兄们怕死，是咱们实在没底气啊。粮食不够吃，武器拿不出手，城墙还破着大口子，鞑子来了，咱们连躲的地方都没有。我家里还有个瞎眼的老娘，要是我死了，她老人家也活不成了……”
  这话一出，好几个士兵都低下了头，眼神里的动摇越来越明显。有个士兵甚至偷偷摸向了自己的包裹，那里面是他偷偷收拾的干粮，显然是早就有了逃意。
  “都住嘴！”林烨猛地拔高声音，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从士兵到民壮，一个都没落下，“现在鞑子还没到，你们就先想着逃、想着死？你们逃了，家里的爹娘妻儿怎么办？鞑子进了青狼口，会放过他们吗？去年隔壁白羊口的事你们忘了？男人全被杀了，女人被掳走当奴隶，孩子要么被扔在雪地里冻死，要么被鞑子当成玩物！你们想让青狼口变成第二个白羊口？”
  他的话像鞭子一样抽在每个人心上。′歆+捖^夲`鰰?栈. .更￠芯*最.快/白羊口的惨状是去年冬天传遍宣府镇的，光是想想那些传闻，不少人就打了个寒颤。那个想逃的士兵悄悄把手从包裹上挪开，脸涨得通红。
  可恐慌不是几句呵斥就能压下去的。王虎皱着眉，硬着头皮说道：“大人，弟兄们不是不想守，是实在没信心啊。要不……要不咱们再派人去卫所求援？说不定卫所能派些人来帮咱们？”
  “求援？”林烨苦笑一声，“咱们上个月就派过三拨人去卫所，前两拨连卫所的门都没进去，第三拨回来带话说，卫所自己都在防着鞑子，根本抽不出人来！现在再派人去，等消息传回来，鞑子早把青狼口踏平了！”
  这话彻底断了所有人的念想，议事堂外又陷入了死寂，只有风吹过破城墙的呜咽声，听得人心头发紧。
  林烨知道，现在不能再等了。他深吸一口气，走到城墙边，指着那些还没补完的缺口，沉声道：“张大哥，你现在就把所有能调动的人都集中到城墙这边，民壮、士兵，哪怕是老人孩子，只要能搬得动石头，都来补缺口！告诉大家，每补一块石头，就先给他们发半块饼子——粮食我来想办法，今天日落前，必须把东边和北边的缺口补到一人高！”
  “发饼子？”张勇愣了一下，粮仓里就那么点粮，现在发了，后面士兵吃什么？
  林烨却没给他多问的时间，又转向王虎：“王总旗，你现在去铁匠铺，让铁匠把所有能熔的废铁都熔了，不管是打短刀还是削长矛，日落前必须再出二十件能用的武器！告诉铁匠，今天多打一件，我给他加两倍的口粮！”
  接着，他又看向孙老实：“孙总旗，你去挨家挨户说，愿意来修城墙、帮着守城的百姓，每天管两顿饭，就算是妇女，只要能缝补箭囊、烧开水，也一样给粮！现在就去，别耽误时间！”
  “是！”三人虽然还有疑虑，但看到林烨坚定的眼神，还是立刻领命转身——现在不管怎么样，先动起来总比坐着等死强。
  看着他们匆匆离去的背影，林烨心里却没有丝毫轻松。他知道，发粮、赶制武器都只是权宜之计，真正能守住青狼口的，还得有能对抗鞑子骑兵的办法。他摸了摸怀里原主留下的一块残破兵符，指尖冰凉，脑子里飞速回想自己知道的历史知识和工程技术——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在一天之内，造出能挡住骑兵的东西？
  就在这时，李二柱匆匆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张皱巴巴的纸，气喘吁吁地说：“大人！王老爷和赵老爷让小的给您送这个来，说是……说是他们愿意出粮！”
  林烨眼睛一亮，连忙接过纸。纸上是王、赵两家的字迹，写着愿意各出五十石粮食，支援守城，条件是守住青狼口后，林烨要保证他们两家的田地和店铺不受损害。
  “总算是来了点好消息。”林烨松了口气，有了这一百石粮，至少能撑到鞑子来，也能稳住人心。他把纸递给孙老实，让他赶紧去粮仓安排发粮，自己则继续盯着城墙的修补进度。
  可就在这时，远处又传来一阵马蹄声，比刚才斥候的马蹄声更密集、更急促。林烨心里一紧，抬头望向黑风口的方向——不会是鞑子提前到了吧？
  他连忙爬上城墙，眯着眼睛往远处看。只见尘土飞扬的方向，隐约有几个黑点朝着青狼口奔来，看数量只有五六个人，不像是鞑子的骑兵。
  “是咱们的人吗？”张勇也爬了上来，紧张地问道。
  林烨摇了摇头，心里却有种不好的预感。等那些人再近一些，他才看清，为首的是个穿着卫所军装的士兵，身上还带着伤，正拼命打马，像是在逃命。
  “大人！卫所……卫所那边出事了！”那士兵还没到城墙下，就扯着嗓子喊了起来，声音里满是绝望，“鞑子的大部队朝着卫所去了，卫所让咱们……让咱们自求多福！”
  林烨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卫所自顾不暇，意味着他们没有任何外援了。而那朝着卫所去的鞑子大部队，会不会在打完卫所后，再转头来青狼口？
  他低头看向城墙下忙碌的人群，又望向黑风口的方向，夕阳正一点点落下，把天空染成一片血色。明天午后，两百个鞑子骑兵就会到来，而他们，只能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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