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市局刑侦支队的大楼依旧灯火通明。?k￠a/n/s+h.u!w^a?.·c￠o′m?
  走廊里，脚步声和电话声乱成一团，所有人都围着王海东的案子转。只有那间大会议室里，安静的出奇。
  门留着一条缝，里面很安静。
  林晚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会议桌前。桌上的纸笔还很乱，白板上画的王海东关系图，她看都懒得看一眼。
  她把面前的笔记本电脑连上投影仪。
  很快，墙壁上投射出审讯室的画面，上面是苏沐那张无辜的脸。
  这是对苏沐作为目击者问询的录像。
  林晚按下播放键，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关掉声音。苏沐那些装出来的惊恐和茫然，她一个字都不想听。她只想看。
  画面开始播放。
  苏沐坐在椅子上，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叠放在腿上，这个姿势显得很顺从，像在寻求保护。她的视线跟着提问的警员，眼神里的困惑和后怕不多不少，刚刚好。当被问到发现尸体的情景，她的肩膀会不受控制的发抖，手也会下意识的攥紧。
  表演得找不出一点破绽。
  林晚一遍遍的看着，暂停，快退，再播放。
  她看见警员递水时，苏沐用双手接过的小动作，那是一种很礼貌的姿态。′x-i\n_t/i·a!n~x`i?x_s-..c_o!m?她看见苏沐回忆商场情形时，脸上浮现出的歉意微笑，像在为自己记不清细节而感到抱歉。
  接着，林晚切换了视频源，调出万象城商场内部的监控。
  她快进着，很快在海量的画面中，找到了那家配饰店的镜头。
  屏幕上，她看见了自己和夏晴。然后，一个穿着米色连衣裙的苏沐走进画面，主动上前跟自己搭话。
  因为没声音，整个画面看上去就像一场默剧。
  林晚看见屏幕上的苏沐指着自己胸前的银杏叶胸针，脸上带着热情的微笑。她看见了自己当时的惊讶，和夏晴凑上来的热情。
  但通过镜头的客观视角，那个微笑里的紧绷感被放大了。那笑容只是为了社交，是一种标准化的亲和力。林晚的目光死死锁住画面，她记得，这个女人当时看过墙上的挂钟。现在看来，她不只关心时间，更关心自己是否被完美的记录了下来。
  这个表情完全是服务性的。嘴角的弧度，眼角的肌肉，都像计算过一样，目的就是为了展现一个温和友善的形象，拿到完美的??场证明。
  一遍又一遍的播放，林晚终于按下了暂停。
  她从包里拿出速写本和一支碳笔。·x!j?w/x`s.w!./c\o.m`
  她没开灯，借着投影仪的光，开始在画纸上快速勾勒。她没有画精准的肖像，而是专注的捕捉神态，那种构成一个人精神内核的东西。
  她的笔尖在纸上飞快的移动。
  第一幅画，她画的是商场里的苏沐。她着重描绘了那双眼睛，以及那个紧绷的微笑。那笑容就是一张面具，严丝合缝的贴在脸上，可眼睛里的神采，却泄露出一丝不耐烦和高度的戒备。她画出了那种努力迎合外界的姿态。
  画完，她没有停，首接翻到新的一页。
  她脑中回放着车库里的那一帧画面。
  笔尖再次落下。这一次，她的线条变得更简洁、更冷硬。她画下了另一张脸。同样的面部轮廓，同样的五官组合，但感觉完全不同。她着重画了那向下压的嘴角，和那双没有任何波澜的眼睛。那眼神里没有迎合，只有审视与掌控。
  两幅速写，不到十分钟就完成了。
  林晚将两张画从速写本上撕下来，并排放在空旷的会议桌上。
  投影仪的光斜斜的照在纸面上，将两张脸孔的差异无限放大。
  左边的一张，在笑。右边的一张，没有表情。
  左边的一张，姿态是向外的、讨好的。右边的一张，姿态是向内的、封闭的。
  一个在尽力扮演无害的社会角色。
  一个在短暂的瞬间里，流露出真实的自我。
  林晚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她想起自己曾经的那个假设——解离性身份障碍，也就是俗称的人格分裂。一个人体内存在两个或多个完全不同的人格。
  这个想法在脑中再次闪过。
  不。
  她立刻否定了这个念头。
  她见过真正的解离性身份障碍患者，他们的人格转换往往伴随着记忆断层和行为失控，那种转换是被动的、混乱的。而苏沐在商场和车库的表现，是两种高度自洽、目的明确的状态。
  一个负责在公众面前表演，制造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另一个，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执行着真正的计划。
  这两种状态都太清醒了，太有逻辑了。这不是精神问题能解释的。
  那有没有一种……更简单的可能？
  林晚的视线在两幅画之间来回移动。
  这张脸，和那张脸。
  一模一样的眉骨，一模一样的鼻梁，一模一样的唇形。基因的印记是如此的清晰。
  可是，那神态的差异，那种来自灵魂深处的不同气质，也同样清晰。
  就好像……她们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一个念头突然出现，让她瞬间想通了一切。
  林晚猛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动作太大，椅子向后滑出，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
  她的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血液冲上大脑，带来一阵短暂的眩晕。
  她死死的盯着桌上那两张并排的速写。
  一个在迎合。
  一个在掌控。
  这不是一个人的两面。
  这是两个独立的人。
  两个长的一样的人……
  双胞胎。
  这三个字冒出来的时候，林晚的脑子嗡的一声。
  这个假设一出现，之前所有无法解释的矛盾点，瞬间被串联了起来。
  为什么苏沐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因为案发时，在商场里吸引所有人注意力的，是其中一个。而去杀害赵坤的，是另一个。
  为什么死者赵坤指甲里的纤维，和苏沐身上穿的大衣材质完全不符？因为那根本就不是同一件衣服！陆晴的科学检测没有错，错的是她们从一开始就认定嫌疑人只有一个。
  她们利用双胞胎这个最大的优势，上演了一出天衣无缝的完美犯罪。一个作案，一个作证。她们算准了警方在面对一个拥有铁证的目击者时，会陷入思维定式。
  林晚感到一阵寒意从脊背升起。
  这不再是首觉和感觉。这是一个能解释所有物证矛盾的、逻辑完整的全新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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