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微光，穿透百叶窗的缝隙，在深色的地板上切割出斑驳的光带。+w`d?s,c￠w¨.·n￠e_t^
  林晚是被一阵极轻微的、压抑的响动弄醒的。
  她动了动，感觉自己陷在一个坚实又温暖的怀抱里，鼻息间满是属于陈锋的、清冽干净的气息。
  昨夜的一切如潮水般涌入脑海，让她的脸颊瞬间升温。
  她悄悄睁开一只眼，看见陈锋正小心翼翼地将手臂从她的脖子下抽出，动作轻缓得像在拆解一颗最精密的炸弹。
  林晚干脆闭上眼装睡，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她能感觉到他俯下身，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额头，停留了片刻，最终化为一个极轻、极珍视的吻，烙在她的眉心。
  林晚的心，在那一瞬间，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和安全感填得满满当当。
  脚步声远去，她才敢睁开眼，看着身侧空出来的位置，上面还残留着他的体温。
  她拉过被子，将脸埋进去，唇角是无论如何也压不下去的弧度。
  这个男人，连温柔都带着一种刑警式的严谨和克制。
  过了一会儿，厨房里传来一阵锅碗瓢盆的轻响，随即，一股食物烧焦的味道飘了出来。
  林晚一个激灵坐起身，套上床边的睡袍就冲了出去。
  厨房里，陈锋高大的身影正对着灶台，似乎在走神，连平底锅里的荷包蛋边缘己经焦黑都没发现。
  “陈锋？”林晚靠在门边，有些好笑。
  听到她的声音，陈锋像是猛然回过神，他转过身，脸上是那种执行任务时被打断的严肃表情，只是耳根处可疑的红色出卖了他。/x~t,i¨a~n\l*a`i/.`c/o,m·
  “……我来做早餐。”他言简意赅地解释，像是在做案情陈述。
  “能让陈大厨把荷包蛋都煎糊了，”林晚走过去，从他手里自然地接过锅铲，关掉了火，语气里带着一丝调侃，“看来案子的吸引力，比我的早餐要大得多。”
  她将煎坏的蛋倒进垃圾桶，熟练地重新开火、倒油、打蛋。
  陈锋没有离开，就站在她身后，静静地看着她纤细的背影在晨光中忙碌。
  他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衬衫，袖子挽到了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线条。
  一夜未眠，眼底的红血丝依旧明显，但整个人的气场却柔和了许多。
  “对不起，”他忽然低声说，“把你吵醒了。”
  林晚的动作顿了顿，回头看他：“我比较想知道，陈警官，你是不是又想偷偷违背承诺，不睡觉就去看资料？”
  被抓了个正着的陈锋，眼神飘忽了一瞬，难得地有些心虚：“……我睡了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也叫睡觉？”林晚把煎好的、边缘带着漂亮焦花儿的荷包蛋盛进盘子，转过身，仰头看着他，语气认真，“陈锋，我知道案子重要。但从今天开始，我会监督你。你的身体，不只属于你自己和你的任务，它也属于……这个家。”
  “家”这个字，被她咬得格外清晰。
  陈锋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了一下，一股温热的酸涩感从胸口蔓延开来。
  他看着她，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伸出手，不是揉她的头发，而是用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擦去她脸颊上沾到的一点面粉。`鸿,特¨小_说/网· ￠无*错/内^容/
  “好。”他应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沙哑和郑重。
  简单的早餐，就在这样一种温馨又安静的氛围中结束了。
  林晚正收拾着碗筷，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是苏婉容。
  “妈？这么早。”
  “早什么早，都快九点了。”苏婉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兴奋和凝重，“晚晚，你让我查的那个周慕白，我找了几个老朋友，挖出不少东西。”
  林晚立刻按了免提，示意陈锋过来。
  陈锋走到她身边，目光沉静地看着那支正在通话的手机。
  “妈，您说。”
  “这个周慕白，不简单。”苏婉容的语速很快，显然是整理过思路的，“他出身很普通，父母都是工人。但他天赋极高，考上市美院的时候是专业第一。可他大学西年，过得并不如意，甚至可以说是很压抑。”
  “为什么？”林晚追问。
  “因为他当时的导师，是国内一位非常有名的写实派油画大师，叫方文正。这个方老先生，艺术造诣很高，但为人极其古板，最看不起的就是周慕白这种急功近利、想靠着大胆风格一举成名的年轻人。所以，周慕白在学校的时候，处处被打压，毕业设计甚至被方文正评为‘一堆毫无灵魂的色彩垃圾’，差点没拿到毕业证。”
  陈锋的眉心微微蹙起，他捕捉到了一个关键词——“打压”。
  这与王磊的经历，何其相似。
  “后来呢？他怎么出名的？”
  “这就是关键了。”苏婉容的声音压低了几分，“方文正有个独生女，叫方茴，也是学画的，和周慕白是同学。这个方茴，从小就体弱多病，性格也比较内向，但非常崇拜周慕白的才华。毕业后不久，周慕白就和方茴结婚了。靠着方文正的人脉和资源，他迅速在圈子里站稳了脚跟，开了自己的画廊，风格也越来越受市场追捧。”
  “等等，”林晚打断道，“您是说，他娶了打压他的导师的女儿？”
  “没错。圈子里当时很多人都觉得不可思议。更奇怪的是，结婚不到三年，方茴就因为抑郁症，在家中自杀了。方文正也在那之后一蹶不振，没过两年也去世了。方家所有的资源、人脉，甚至那间老宅，最后都落到了周慕白的手里。”
  电话两端陷入了沉默，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寒意。
  一个被权威打压、野心勃勃的年轻人，通过婚姻，完成了阶级的跃升，并最终继承了打压者的一切。
  这个故事，充满了令人不寒而栗的细节。
  “妈，那场抄袭风波呢？”陈锋沉声问道。
  “哦，那个事。就是方茴去世后一年左右，有人爆出周慕白一幅获奖的作品，在核心构图上，和他妻子方茴早年的一幅未发表的习作高度雷同。但因为方茴己经去世，习作也只是草稿，最后被周慕白的律师团队以‘夫妻间灵感借鉴’为由给压下去了。但圈内很多人都心知肚明，周慕白很可能是窃取了妻子的创意。”
  林晚只觉得后背发凉。
  一个才华横溢、内心敏感又体弱多病的女画家，嫁给了自己崇拜的男人，最终却落得抑郁而亡、连作品都被窃取的下场。
  “妈，还有别的吗？”
  “有。他这个人，私生活很……特别。”苏婉容斟酌着用词，“他从不跟圈内女星或者名媛有染，但他画廊里，常年都会有几个年轻、有才华，但家境贫寒的助理，男女都有。这些人对他都非常崇拜，几乎是言听计从。外界传言，这些人都是他的‘缪斯’，也是他的情人。而且，这些人过几年就会换一批，旧人悄无声息地离开，新人再补上来，就像流水线一样。”
  陈锋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如刀。
  “控制有才华但家境贫寒的年轻人……让他们对自己产生精神依附……”他几乎是自言自语，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这套路，和王磊口中的那个“导师”，几乎一模一样！
  “最后一个信息，”苏婉容的声音变得愈发严肃，“周慕白这个人，极其注重个人形象和隐私。但他有个习惯，每个季度，都会在他的私人画室里，举办一场不对外开放的顶级藏家鉴赏会。名义上是展示新作，实际上是进行高端艺术品的私下交易，也算是一种圈内顶级的社交。我打听到了，最近的一场，就在三天后。”
  电话挂断，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苏婉容提供的信息，像一把钥匙，将所有零散的线索——王磊的偏执、对“导师”的崇拜、周慕白的崛起、方茴的悲剧、那些流水线般的“缪斯”——全都串联了起来。
  一个以艺术为名，行精神控制之实的伪神形象，己然清晰地浮现在了两人面前。
  “陈锋，”林晚开口，声音有些干涩，“这个周慕白，就是王磊口中的‘导师’，对不对？”
  陈锋没有回答，而是转身拿起外套，眼神恢复了重案组组长该有的冰冷与决绝。
  “回队里，立刻开会。”他看着林晚，目光深邃，“林晚，准备一下。这一次，可能需要你……亲自上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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