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前，靖国公府。~d￠i.y-i,k¨a*n~s\h~u-.+c′o+m?
  燕漓躺在柔软的锦被中，双目紧闭，眉头微蹙，似乎陷入了某种不安的梦境。
  她的呼吸逐渐变得有些急促。
  蓦地，一阵细微的仿佛紧贴着耳廓响起的啜泣声钻入她的意识。
  那哭声压抑，夹杂着一下又一下手掌用力掴在皮肉上的清脆声响。
  燕漓猛地睁开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头顶繁复精美的承尘，熟悉的苏绣缠枝莲纹帐幔低垂着，鼻尖萦绕着的是她帐中惯用的、清冽的鹅梨帐中香的余韵。
  光线透过细密的纱帐变得柔和朦胧，一切都昭示着此地的安宁与奢华。
  她的身体瞬间绷紧，瞳孔急剧收缩。
  这不是阴冷潮湿的地牢，不是虚伪冰冷的深宫，更不是尸骸堆积的乱葬岗。
  她极慢地转动眼球，视线扫过帐顶，扫过床栏，扫过从帐幔缝隙透进来的、洒在锦被上的那片温暖阳光。
  一股荒谬到不敢置信的情绪冲击着她。
  她的指尖下意识地抠紧了身下的丝绸褥子，那细腻冰凉的触感真实得让她心头发颤。
  她……回来了？
  怎么可能？！
  她不是……己经死了吗？
  死在无尽的愤恨和痛苦里，死在仇人得意的目光下。^新/完+本`神-站. ?最·新+章-节′更,新!快·
  身体破碎，灵魂都被恨意灼烧殆尽。
  可眼前这一切……
  燕漓缓缓抬起自己的手，放到眼前。
  这只手白皙，纤细，指节均匀，肌肤光滑如玉，没有任何伤痕或劳作的痕迹。
  这不是那双遍布老茧、冻疮和伤疤的手。
  她的呼吸骤然加重，胸口剧烈起伏，眼底深处翻涌着震荡而癫狂的光。
  但那光芒转瞬便被压下，只剩下一种麻木的审视。
  她抬起另一只手，指尖微微颤抖着，用力捏向自己的脸颊。
  疼。
  清晰的、真实的痛感从脸颊传来。
  不是梦！
  真的不是梦！！
  她真的回来了！回到了这一切惨剧尚未发生的时候！
  燕漓放下手，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依然是平日里那副柔美恬静的模样。
  只有那双眼睛，眸色深得不见底，里面有黑色的漩涡在无声咆哮，凝聚着所有毁灭、暴戾、以及从地狱深处带回来的冰冷死寂。
  燕婉，萧衍。
  这两个名字在她心尖滚过，带起蚀骨的恨意和血腥的杀机。
  所有的债，我们一笔一笔，慢慢算。-5·4*看,书￠ ¨追~最`新/章^节-
  “啪——”
  “啪——”
  清脆的耳光声和低低的、压抑不住的啜泣声越来越清晰，不再是萦绕耳边的幻听，而是真切地从门外传来。
  同时响起的，还有一个女人尖利而嚣张的嗓音：“没吃饭吗？用力打！打不肿今天就别想吃饭！贱骨头，敢偷小姐的东西！”
  燕漓眼底那刚刚压下去的黑色漩涡再次翻腾，冰冷得没有丝毫温度，脸上看不出喜怒。
  她掀开锦被，赤足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无声地走向门口。
  她轻轻拉开一道门缝。
  院子的角落里，她那个好庶妹燕婉安插在她身边的大丫鬟椿杏，正双手叉腰，趾高气扬地站在那里。
  她面前，跪着一个瘦弱的小丫鬟，正一下下用力地扇着自己的耳光。
  那小丫鬟的脸早己红肿不堪，嘴角破裂渗出血丝，眼泪混着血水糊了满脸，绝望而机械地重复着动作。
  每一下耳光都结结实实，发出令人心惊的脆响。
  燕漓的目光落在那个小丫鬟身上——是漱玉。
  那个平日里最不起眼、总是怯生生的小丫鬟，却在她被官兵围住，险些受辱时，明明自己都害怕得浑身发抖，却还是尖叫着扑上来死死抱住那些官兵的腿，最终被乱刀砍死的漱玉。
  前世的记忆碎片刺入脑海。
  那时候，她听到动静出来，椿杏说漱玉偷了她的珠花。
  那时的自己是怎么做的来着？
  喔，对了。
  她信了椿杏的鬼话，看着漱玉红肿的脸，只觉得她可怜，却又厌烦这吵闹和“偷窃”的污糟事。
  她只是微微蹙眉，对春杏说了句“教训两句就行了，别太苛责”，又对漱玉道：“下次别再犯了。”
  然后，她便转身回了房，继续看书，将这微不足道的小事抛之脑后。
  她甚至后来都忘了问一句，漱玉最后怎么样了。
  是继续被椿杏磋磨，还是被赶出了府？
  她不知道。
  她只顾着自己那点“善良”和“清静”。
  呵……善良？
  燕漓的唇角缓慢地勾起一丝弧度，冰冷刺骨。
  她这可笑的前世的善良，最后换来了什么呢？
  换来了家破人亡，换来了毁容算计，换来了信任之人的背叛，换来了乱葬岗的尸骨无存！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院中。
  看着椿杏那副得意的嘴脸，看着漱玉那绝望的颤抖。
  这一次，不一样了。
  她轻轻推开门，走了出去。脚步声很轻，却让院中的两人同时一僵。
  椿杏率先反应过来，脸上立刻堆起谄媚的笑容，快步迎上来：
  “小姐，您怎么出来了？是不是这贱婢吵到您了？您放心，奴婢这就狠狠教训她，定把她这偷东西的手给剁……”
  “闭嘴。”
  燕漓的声音不高，仍带着她往日那种温和的调子，却像是一把冰锥，瞬间刺穿了春杏的喋喋不休。
  椿杏噎住了，有些错愕地看着燕漓。
  燕漓没看她，她的目光落在那跪在地上，吓得连耳光都忘了扇，浑身抖成筛糠的漱玉身上。
  她缓缓走过去，赤足踩过微凉的石板。
  她在漱玉面前停下，微微俯身。
  漱玉恐惧地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更严厉的惩罚。
  然而，预想中的责骂没有到来。
  一只微凉的手却轻轻托住了她被打得红肿滚烫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
  漱玉颤抖着睁开泪眼，对上了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极美的眼睛，眼波似水，可此刻，那眸子里却没有丝毫往日的温和怜悯，只有残忍的平静和深不见底的幽寒。
  燕漓仔细地看着漱玉脸上的伤，指腹轻轻擦过她破裂的嘴角，沾上一点血渍。
  然后，她松开手，缓缓首起身。
  燕漓将目光转向一旁有些不安的椿杏，脸上还带着浅淡的困惑。
  “椿杏，”她开口，声音轻柔，“你刚才说，要剁了谁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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