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成？你咋不去抢！”谢飞骂声还在楼道里撞墙，电梯门己“叮”一声合死，像给他心脏上锁。¨丸\夲+鰰\颤¨ ·芜\错￠内·容^他冲回屋，把门反锁，背抵门板首喘。手机又亮，那条语音自动重播——声音和他一模一样，尾音拖得阴恻恻：“信我——”
  谢飞浑身炸毛，像有人拿冰块往领子里塞。可下一秒，闹钟“滴滴”响，提醒他：今晚十点，南关废窑，第一次大宗交货，不能怂。他咬牙，把“血手印”字条揉成团，塞进裤兜，顺手从床底拖出尿素袋——昨晚分装好的“高级货”静静躺着，像一群待命的小兵。
  “先干正事，命可以丢，钱不能！”他拍拍脸，把恐惧拍散，拎袋出门。
  夜色像墨汁泼下来，78年县城没路灯，只有远处广播站放着《甜蜜蜜》，邓丽君软软的歌声飘在空气里，甜得发腻。谢飞踩着月光，小推车“吱呀”作响，轮子每转一圈，他心就跟着抖一下——袋子里装的可是514块本钱翻出来的利，真出岔子，他得跳黄河。
  废窑在城南三里，解放前烧砖的，后来塌方，成了野狗和私奔小青年的天堂。￠精\武￠晓,税+王\ ·耕\辛^嶵?哙-谢飞老远就看见二狗蹲窑口，手里电筒一晃一晃，像给鬼打信号。
  “哥，这边！”二狗压低嗓子，声音激动得劈叉。谢飞把推车往窑洞里一杵，掀开口袋，月光“刷”地照进去——玻璃瓶里的味精晶体闪闪发亮，像碎钻；牛皮纸袋的白糖白得晃眼，像刚下的雪；玻璃丝袜摊在破草席上，袜背暗花流转，像会呼吸。
  二狗当场结巴：“娘、娘哎，这比国营百货还高级！”他抓起一瓶味精，拧开闻，鲜味冲得他打了个喷嚏，眼泪差点飙出来，“这味儿，供销社的得靠边站！”
  谢飞笑出一声低哼：“少拍马屁，点数。”
  两人蹲地上，手电光柱里飞尘乱舞——
  味精：100瓶，一瓶1.8元，共180块；
  白糖：100斤，一斤3.2元，共320块；
  硬糖：3000粒，一粒0.05元，共150块；
  丝袜：30双，一双8元，共240块。
  “总价890块，你西我六，现结。¨第+一′看,书_枉\ +冕\废?悦-读-”谢飞把算盘珠拨得“噼啪”响，手心却全是汗，滑得差点捏不住笔。二狗从怀里掏出一块蓝布包袱，打开，一沓大团结，还带着体温，数了三遍，才凑够534块——他那份356，谢飞那份534。
  钞票入手，谢飞指尖微颤，脑子里飞快换算：534块，78年一个工人一年半工资！他心脏“咚咚”跳，像有人在里面敲鼓。二狗也激动，把货重新码进藤筐，盖上干草，又用破棉袄遮严实，嘴里念念有词：“发财了发财了，明儿我就去纺织厂门口摆地摊，丝袜先给厂花看，只要她穿上，订单能排到后年！”
  谢飞咧嘴，想笑，却听“嗷呜——”一声野狗叫，窑洞外头手电筒乱晃，像来了不止一人。两人瞬间僵住，汗毛集体立正。二狗低声骂：“不会点这么背吧？巡逻队？”谢飞把手指放唇边，示意闭嘴，自己猫腰摸到洞口，探头一看——
  月光下，三条人影晃过来，手里拎着铁棍，领头那个戴雷锋帽，压低的帽檐下露出半截刀疤。谢飞心里“咯噔”一下：刀疤刘，黑市最狠的“截道”，专抢生面孔，落他手里，货没了是小事，命都得丢半条。
  他缩回洞，冲二狗打手势：分头跑，老地方汇合。二狗脸都白了，却还是把藤筐往肩上一扛，咬牙点头。谢飞深吸一口气，把剩下的丝袜塞进怀里，顺手抄起一块碎砖——真拼，也得搏条活路。
  “冲！”他低吼一声，两人像离弦箭蹿出窑洞。刀疤刘那边立刻喊：“站住！”铁棍敲在石头上，“当啷”火星西溅。谢飞埋头狂奔，夜风在耳边呼呼刮，心跳比脚步还快。他熟悉地形，三拐两绕，跳进一条干涸的引水渠，身子紧贴渠壁，屏住呼吸。
  手电筒光柱从头顶扫过去，脚步声杂沓，骂声此起彼伏。谢飞攥紧砖块，手心全是汗，黏得打滑。足足五分钟，外头才安静下来。他探出头，月光下只剩野狗在远处翻垃圾。他长吐一口气，却发现腿软得站不住，一屁股坐泥地上，后背全湿。
  “二狗……”他喃喃，心里七上八下：货要是被截，他得从头再来；人要是折了，更完蛋。他拖着步子往老槐树方向走，每走一步，心里就念一句：别出岔子，别出岔子！
  半里外，老槐树下，二狗正蹲着喘，藤筐完好，见他来，咧嘴一笑，白牙在月光里闪光：“哥，我跑得快，他们连毛都没摸到。”谢飞一颗心这才落回胸腔，可还没落地，又提起来——二狗从怀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字条，递给他：
  “那人让我交给你，说你要不照办，下次就不是抢货这么简单。”
  谢飞接过，月光下，字条上三个血红手指印，像三把刀——
  “三成，明晚十二点，老地方。敢报警，让你穿不回去。——血手印”
  他指尖一凉，喉咙发紧，像被人掐住。二狗凑过来看，吓得一哆嗦：“哥，这谁啊？咋知道你能穿？”谢飞摇头，脸色比纸还白。他抬头看天，月亮被云遮住，只剩一圈冷光，像嘲讽的笑。
  远处，县城大钟“当——当——”敲了十二下，声音沉得砸人。谢飞攥紧字条，骨节发白，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在吼：这次，可别出岔子啊！
  夜风掠过，老槐树阴影里，一只戴白手套的手悄悄伸出，把什么东西塞进了谢飞的推车缝隙——月光一闪，竟是一枚滴答作响的老式怀表，指针停在00:03:00，像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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