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端午观灯(四)
作者:桩桩    更新:2021-11-29 10:54
  “四皇叔!”
  锦曦跟着朱守谦行礼:“非兰见过四皇叔!”
  朱棣一愣,想起谢非兰是朱守谦的表弟,这样称呼他也没什么不对,可心里就是总有点不自在。凤眼眯了眯摆了摆手。
  李景隆神色怪异地看着锦曦,想起她送回的兰和那封信,怒气涌现,皮笑肉不笑地招呼一声:“非兰兄弟回趟濠州越发的精神了。我可是一直想再见识见识非兰的骑射!”
  锦曦硬着头皮道:“非兰末微技艺,李世兄过誉了。”
  李景隆笑嘻嘻站着,就等着锦曦看他,可是却一直等不到锦曦看过来的眼神,心里又酸又痛。今晚瞧见她,那日花园中锦曦的模样又浮上心头。怔仲间突然感觉秦王燕王投过来的目光,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转开了头。
  秦王总觉得气氛不对,这二人一进来就盯着谢非兰,沉吟一下便转过头问朱棣:“四弟那些名家绝品字帖从何而来?”
  “二哥,那是假的,府中先生临的帖,几可乱真。你是知道的,我向来对那些书法字画不感兴趣。”朱棣轻轻一笑说道。“倒是能想出夏日腊梅,二哥府上能人多啊。”
  “哈哈,四弟反应奇快,这可不是二哥府上幕僚所为,是非兰的主意,还是被你识破了。黄金也没那么多,装个样子而已。若说真的,唯景隆的水晶墨兰也。”
  “景隆慕落影之名久矣,怎生也不敢失去这个博佳人一笑的机会,唉,燕王殿下,早知你们逗着乐,景隆也不必急成这样啊。”李景隆心疼地说道。
  众人想起这般作弊斗宝,都禁不住笑了。
  朱棣目光有意无意从锦曦脸上掠过。虽带着笑容,锦曦却感到阵阵寒气逼来。陪笑一会儿便抱拳说道:“王爷,非兰先行告辞,恐母亲久等。”
  秦王温和地说道:“今日端午选花魁,平添乐趣,非兰若在应天多留些日子,本王倒想多聚聚为好。”
  突听外面侍卫通报:“太子殿下到!”
  众人一惊,伏地行礼。太子朱标清朗的笑声已传了进来:“众位兄弟免礼,说好端午弟兄几个聚聚,宫中有事,这会儿才脱开身。”
  锦曦站起,一下子看到大哥跟着太子身后。徐辉祖闲闲地瞟了她一眼满脸堆笑地与秦王燕王见礼,对锦曦视而不见。
  趁大家见礼之即,锦曦默不作声地又往朱守谦身后退了一步。然后吃惊地发现李景隆似无意地踏前一步,与朱守谦一起把她挡在了太子的视线之外。
  锦曦看着李景隆高大的背影,不禁有些感激。
  秦王微笑着请太子坐下,朱守谦快人快语把众人斗宝选花魁一事说与太子听。朱标哈哈大笑:“那落影姑娘中选了?本宫倒想见见是何样佳人。”
  锦曦缩在朱守谦身后,他这一蹦哒,太子就瞧见了她,眼中闪出一抹温柔,轻声问道:“好久不见啊,非兰,现在还记得非兰马上的英姿。今日端午,这个就赏了你吧。”不待锦曦推辞,太子已拉过她的手,送过一块玉牌。
  玉牌通体碧绿,触手温润。
  “东宫行走!”朱守谦失声说道。
  “对。”太子含笑看着非兰说,“每次见着非兰,总有不舍之意,执这块玉牌,进出东宫就容易了,非兰一定前来。”
  “多谢太子殿下。”锦曦只得跪下谢恩。
  站过一旁,已感觉到几处目光朝自己看来,她低下头全当没有瞧见,对太子说:“非兰担心母亲久候,不能陪各位王爷世兄尽兴,先行告退。”
  李景隆默不做声地看着她,心里想说的话齐齐堵在喉咙口,这当口又不能抽身紧随着她走,只急得心里猫挠似的难受。见太子眼神似粘在锦曦身上,心中一动便看向珠帘后的落影。
  落影一颗心全系在李景隆身上,早把一切看在眼底,叹息着浮上笑容,轻掀珠帘移步入内伏地道:“落影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一愣,眼神离开了非兰望向跪地行礼的落影。只瞧到云髻如烟,锦裳似水一般在面上漫延开来。他回头瞧了锦曦一眼道:“非兰可别忘记来东宫作客,去吧。”
  锦曦得了太子令,如释重负,团团一揖,急步出了花舫,直到小艇划来,才长舒一口气。胸口还是闷着。见到了李景隆,虽不动声色,她却不敢看他的眼睛,闭目想起兰园里过招的情景,心里就有了一分酸楚。他是她看不透的男人。有了一处麻烦不打紧,大哥又拖上了太子,锦曦有点累,这些关系,她不想理会,不想明白,也不是她应该明白的。
  诚如表哥朱守谦,为何与秦王出现力捧和李景隆有深交的落影。诚如燕王,为何非要去捧夏晚楼流苏姑娘。诚如太子,就因为一次男装骑射就夜入魏国公府蒙面相见,还中意于她。
  锦曦站在艇首,闭目呼吸着河风。端阳节一过,燕王选妃一事也搁置下来,锦曦想,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太多,父亲已明令她可随意出府,她想,还是外出走走好。留在应天没准儿又会发生什么事了。
  她瞧瞧手里的玉牌,回头还给大哥好了。她绝对不要再出现在太子面前。
  男装?锦曦苦笑,若真以男装入宫面对太子就是欺君了。
  小艇一荡,已触到码头。锦曦上了岸,月已偏东,花魁大赛一完,秦淮河端午最热闹的时间已经过去。灯影下游人渐少,锦曦回头一看,河面上飘浮着朵朵花灯,连同花舫大船游舟上的灯光,秦淮夜色飘渺不似真实场景。
  她长叹一声,漫步往府中行去。
  “谢非兰!”冷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锦曦一惊,却不回头,脚步加快,暗道当我没听见。
  马蹄声急,“咴!”一声马嘶在身旁响起。锦曦无可奈何地回头,仰望着骑在马上的朱棣喊了声:“四皇叔也打算回府了么?”
  朱棣日前给了她一巴掌,本已内疚送去大内秘药却又被退回,心里便不了然,眼下李景隆向魏国公府那娇气的千金求亲勾起了他的兴趣。今天看到李景隆下意识的看非兰心中更是疑惑。马鞭一扬指向锦曦:“说,你到底是何人?靖江王可没有表弟!居然敢骗取东宫信物。”
  锦曦往四周看了看,只有朱棣一人。街上并无行人,胆便壮了,淡淡地说:“四皇叔多心了,非兰确是靖江王的远房表弟,一直长在乡下而已。”
  她嘴里有一句没一句称他为四皇叔,朱棣不过十七岁,竟感觉自己七老八十似的,心里不是滋味。细长的凤眼看过去,见锦曦摆出一副恭顺的样子,眼睛却在滴溜溜打转。冷哼一声道:“你瞧着谦恭,脸上却是一副有持无恐的样子,仗着太子撑腰么?”
  “非兰惶恐!”话是这样说,锦曦目中却无半点怯意。
  朱棣已跳下马来,步步逼近她:“是么?”伸手就去抬锦曦的下巴。
  他才十七岁,身形已高出锦曦一个头来,锦曦终是女儿家,自然的摆头甩开他,后退一步道:“四皇叔明察!”
  朱棣手落了空,听到她称他为四皇叔心头不知哪儿来火气,挥手就是一鞭骂道:“你敢对本王不敬?!”
  锦曦条件反射一抬手就抓住鞭梢,心想过了今天,就出应天府四处游玩,再不和你打照面了。以后应天府没了谢非兰。想起他打她的一巴掌,很想教训教训他。脑中又想起朱棣的身份,不觉犹豫。
  她沉思之时手还握住鞭梢,朱棣用力一扯,竟纹丝不动。心头不免火起,喝斥道:“大胆!”
  锦曦手一松放开马鞭低头赔罪,“四皇叔息怒,非兰知罪,不该冲撞殿下。非兰确是靖江王的远房表弟,四皇叔信不过非兰,靖江王是您的晚辈,总不会失礼的。四皇叔若真的不信,非兰也无办法,这是东宫玉牌,烦请四皇叔相还于太子,非兰断不敢骗取东宫信物的。”
  她把玉牌双手奉上,对朱棣的纠缠已隐隐不耐,吸了口气平息心里的烦躁道:“非兰恐母亲久候,这就告辞。”
  她的态度一直很好,但朱棣就是觉得不对劲。瞟了眼她手中的玉牌冷冷道:“本王准你离开了么?”
  锦曦猛的一抬头,对朱棣对视:“不知四皇叔还有何事?”
  朱棣一愣,他找了个借口离开花舫,紧跟了谢非兰,怀疑却又没有证据,一时半会儿又说不出什么来,就是不想让她离开。
  “非兰告退!”锦曦见他一愣,施了一礼转身就走。这个燕王着实讨厌,想起上次那一巴掌,锦曦心头的火就起来了,知道不能与他硬碰,压着性子与他说话。这会儿一转身,健步如飞,巴不得离他再远点。
  没得到自己许可就想离开?朱棣眉一皱手已搭上非兰肩头。她是学武之人,反应迅猛,单手一拉朱棣的手用劲一摔,朱棣便飞了出去。好在他常年在军中,地上打了个滚已站了起来,一张俊脸气得通红,气结道:“你……你竟胆敢……”
  锦曦摔了朱棣才反应过来,知道四下无人,这等丢人之事朱棣断不会张扬,心一横拍拍手道:“冒犯殿下了,不过,技不如人,却要做背后偷袭之事,实非男子汉大丈夫所为!”
  朱棣的行为到了锦曦口中成了背后偷袭,不由大怒,马鞭就朝锦曦打了过来,锦曦躲闪了一鞭,又抓住了鞭梢,叽笑道:“殿下何必这般急怒攻心?你不会功夫,是打不过非兰的。你要怀疑非兰有企图,那也是对太子,殿下着什么急呢?不过,非兰到是可以告诉殿下,过了今晚,非兰明天就离开应天府,殿下眼不见心不烦就是了,你打我一巴掌,今天就当扯平!若殿下心眼小,非要记仇,下次再公平打过如何?”
  不等朱棣回答,远处有足音传来,锦曦不敢久留,手松开鞭梢,脚尖一点,施展轻功迅速隐没入黑夜之中。
  侍卫赶到时,见朱棣面寒如冰,正气得喘气,眼睛恨恨地望着前方,薄唇紧抿成一线,知道他在盛怒中,默立在旁禁若寒蝉。
  朱棣已气得没了话语,翻身上马,狠抽一鞭,马四蹄扬起往前狂奔。“谢非兰,欺负本王没有武功是么?”凤目中怒火滔天,恨不得抓了她剥皮抽筋,朱棣压根儿没想到谢非兰胆子这么大,竟敢挑衅于他。
  进了王府,侍女递过茶碗,他一把掌打落在地:“燕七!”
  “王爷!”
  “本王的武功如何?”
  燕七不敢抬头,他听出了朱棣的愤怒,又心知他最恨别人骗他,硬着头皮道:“殿下生于乱军之中,于行军打仗自是英雄无敌,单就武功而言,却不是江湖中人的对手。”
  “本王若现在习武呢?”
  “王爷,您,已过了修习武功的年龄。寻常人,三五十人也是敌不过您的……”燕七小心的回答。
  朱棣负手伫立良久,突展颜一笑:“本王天皇贵胄,何必学那些江湖玩意儿。准备行装,明日启程去凤阳。”
  (嘿,一天一更,就是这两天有事,晚上再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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