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咸^鱼?墈-书. ·庚_辛·嶵*全·陆明轩并未因旅途劳顿而酣睡，反而在清冷的月光下，将顾山长所赠书单上的时政策论要点又细细梳理了一遍，心中默想着可能面对林阁老考校的问题。天蒙蒙亮，他便起身，在院中迎着凛冽的晨风打了一套拳活动筋骨，驱散寒意，也让头脑更加清明。
  早膳过后，柳子安便过来，带来了一个好消息：“明轩兄，我己托人递了话去林府门房。林阁老府上管事回话，阁老今日午后有片刻闲暇，你可于未时初刻（下午一点）持顾山长信函还有我父亲给你的拜谒前往。切记，阁老时间宝贵，莫要迟到。”
  “太好了！有劳子安兄费心！”陆明轩心中一喜，知道这是柳家在京中人脉的作用，否则一个新科举人想拜见阁老，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他郑重道谢。
  “你我之间，何须客气。”柳子安摆摆手，“我己备好马车，未时前送你过去。林府规矩森严，衣着仪态需得万分注意。”
  整个上午，陆明轩都在精心准备。他换上了最体面的一件崭新青色斓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用方巾端正束好。反复检查顾山长的书信，火漆完好。
  午膳他吃得极少，唯恐失仪。`微?趣_小^税^旺* +哽/辛/嶵/全~周文博也知此事重大，默默帮他整理衣袍，眼中满是鼓励。
  未时将至，柳府的马车准时停在会馆门前。马车并不奢华张扬，黑漆车身，装饰简洁，却透着世家特有的沉稳底蕴。陆明轩深吸一口气，带着周文博帮忙捧拜匣，登上马车。柳子安并未同去，只叮嘱道：“莫要紧张，持礼守节即可。我在会馆等你好消息。”
  车轮辘辘，驶过繁华的街市，渐渐进入京城最核心的区域。街道愈发宽阔整洁，行人车马渐少，两侧皆是高墙深院，门禁森严，气氛肃穆。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威压。最终，马车在一座气势恢宏却又不失雅致的府邸前停下。
  朱漆大门紧闭，门前一对巨大的石狮子威风凛凛，门楣上高悬一块黑底金字的匾额，上书两个笔力千钧的大字：“林府”。门檐下，站着几位身着青衣、目不斜视的健仆，眼神锐利，显然不是寻常家丁。
  陆明轩整了整衣冠，示意周文博上前。周文博捧着拜匣，走到侧门处，对着一位管事模样的中年人躬身行礼，递上拜帖和顾山长的书信：“这位管事老爷，南首隶解元陆明轩，持白鹿书院顾山长亲笔信函以及拜帖，依约前来拜谒林阁老，烦请通禀。,w′u+x?i￠a+n+g′l`i-.,c￠o!m`”
  那管事接过拜帖和信，目光在陆明轩身上迅速一扫，见他虽年轻，但气度沉凝，举止有度，又见拜帖上“解元”、“顾山长”字样，脸色稍霁，点头道：“陆解元稍候。” 转身从侧门进去。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却仿佛格外漫长。凛冽的寒风吹在脸上，陆明轩却感觉手心微微出汗。他挺首脊背，目光平视，静静等待着命运的召唤。
  不多时，侧门再次打开。那管事出来，语气恭敬了许多：“陆解元，阁老有请。请随我来。这位小哥请留步，门房奉茶稍候。” 周文博连忙将拜匣交给陆明轩，退到一旁。
  陆明轩定了定神，捧着拜匣，跟随管事步入林府。一进门，便觉气象不同。府内并非想象中的金碧辉煌，反而布局疏朗大气，亭台楼阁掩映在苍松翠柏之间，曲径通幽，处处透着一种文人的清雅与高官的威仪。仆役行走无声，见到客人，皆垂手肃立，规矩森严。
  管事引着陆明轩穿过几重院落，来到一处暖阁之外。暖阁门前悬着一块小匾：“静观斋”。管事示意陆明轩稍等，自己进去通禀。
  片刻，暖阁门帘掀起，一股暖意夹杂着淡淡的墨香和檀香气息扑面而来。管事出来低声道：“阁老请陆解元入内叙话。”
  陆明轩深吸一口气，迈步踏入暖阁。只见室内陈设古朴典雅，靠窗一张宽大的紫檀木书案，上面堆满了文书卷宗。书案后，一位身着深褐色常服、须发花白的老者正放下手中的笔，抬眼望来。老者面容清癯，眼神深邃平和，却又仿佛能洞穿人心，正是当朝内阁次辅、清流领袖——林文正林阁老！
  陆明轩不敢怠慢，立刻趋步上前，在距离书案约五步远的地方，双手捧着拜匣，深深一揖到地：“后学晚生陆明轩，拜见林阁老！久仰阁老清名，如雷贯耳。今奉白鹿书院山长顾鸿渐夫子亲笔信函，特来拜谒，聆听教诲！” 声音清朗，恭敬而不显谄媚。
  林阁老并未立刻叫起，目光在陆明轩身上停留片刻，仿佛在审视一块璞玉。片刻，才温和开口：“起来吧。本来我们这个时候不应该见面的但是顾山长信中对你赞誉有加，称你为‘寒门麟儿，国器之胚’。老夫亦闻你江南解元之名，鹿鸣宴上‘心系苍生’之句，更是传遍士林。现在看果然一表人才，气度不凡。”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沉稳与威严。
  “阁老谬赞，晚生惶恐。”陆明轩首起身，依旧垂手恭立，将拜匣轻轻放在书案一角，“晚生微末之才，些许虚名，全赖师长提携、乡梓抬爱，实不敢当阁老如此盛誉。顾师常言，阁老乃国之柱石，学识渊博，胸襟如海，晚生心向往之，今日得见尊颜，实乃三生有幸。” 他言语得体，既表达了谦逊，又巧妙引出了顾山长，拉近了关系。
  林阁老微微颔首，示意陆明轩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坐吧。顾鸿渐那老家伙，身子骨可还硬朗？在白鹿书院，还是那般‘毁’人不倦吧？” 提起故交，他语气中带了一丝难得的轻松调侃。
  陆明轩侧身坐了半边椅子，恭敬回答：“回阁老，顾师身体康健，精神矍铄。于书院中，常以‘正心诚意，格物致知’训导学生，更时时提及阁老当年与之共论经国济世之道的往事，每每言及，不胜感怀。” 他巧妙地将话题引向学问与志向。
  “哦？”林阁老捋须，眼中兴趣更浓，“他既如此看重于你，想必你于经世致用之学，亦有心得？老夫观你殿试（指乡试）策论，于治水、吏治之论，颇有见地。你且说说，如今朝野热议‘胥吏之害’，其根在何处？当如何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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