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书院的深秋，层林尽染，肃穆中更添一份沉静。/第,一*看~书?旺! ~追?蕞\歆/漳+踕`陆明轩、柳子安、郑知远等即将赴京参加会试的学子，被顾鸿渐山长召集至“观云轩”。这将是他们离开书院前，顾山长最后一次系统的“授课”，内容首指京城的风云诡谲。
  观云轩内，檀香袅袅。顾鸿渐山长依旧是一身洗得发白的深灰道袍，银发如霜，眼神却锐利如鹰隼，仿佛能洞穿千里之外的朝堂迷雾。他没有寒暄，首入主题。
  “尔等不日即将启程前往京城参加会试，白鹿书院培养了你们这么多年，传授给你们诗书礼仪，磨炼你们的意志和心志。我所期望的，不仅仅是你们能够获得一纸功名，更希望你们将来能够为国家分忧解难，为百姓请命。”顾山长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每一个字都如同千斤重锤一般，狠狠地敲在每个人的心上，让人无法忽视。
  他顿了一顿，接着说道：“然而，想要实现自己的志向，首先必须要清楚当前的形势。所以，今天我就来给你们讲讲这京城，讲讲这庙堂之上的情况。”
  他走到悬挂的大梁疆域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燕京”二字上。
  “天子脚下，首善之区，亦是天下风云汇聚、漩涡暗生之地。￠武·4`墈\书/ ·埂.新?醉?全`当今圣上，春秋鼎盛，励精图治，然性情…深沉难测，尤重制衡之术。”
  顾山长目光扫过肃立的弟子们，语速平缓却充满力量：
  “朝中势力，盘根错节，大致可分三股。”
  “其一，清流。”他手指虚点，“以都察院、翰林院及部分六部中坚官员为主，结成‘青藤社’，推林文正林阁老为首。其主张整饬吏治，开源节流，抑制豪强，体恤民艰，多怀济世报国之志。此乃尔等日后当亲近、可引为奥援之力量。” 陆明轩心中一动，想起柳文渊的引荐和林阁老。
  “其二，勋贵旧臣。”顾山长手指移向另一侧，“开国勋贵之后，世代承袭，盘踞五军都督府及部分实权卫所，与皇室关系千丝万缕。其人多守成，重‘祖制’，维护既得利益，对新政多有抵触。势力根深蒂固，不可小觑。”
  “其三，”他的手指落在图上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声音微冷，“便是以首辅徐阶为首，依附其门下，多为地方大吏或六部实权官员组成。徐首辅老谋深算，门生故吏遍天下。此派系行事圆滑，善于揣摩上意，表面不偏不倚，实则…重权术而轻道义，常为稳固权位而左右逢源，甚至不惜牺牲国策之清明。,8!6′k?a·n^s?h?u·.¨n-e*t+其与清流多有龃龉，与勋贵亦暗通款曲。”
  顾山长停顿片刻，让弟子们消化这复杂的格局，接着道：“此三股势力，彼此牵制，相互倾轧。圣心默许其存在，意在平衡。尔等初入京城，犹如小舟驶入惊涛骇浪，稍有不慎，便有倾覆之危。”
  他看向陆明轩，目光如炬：“明轩，你殿试对策（模拟），为师己阅。其心可嘉，其志可勉！然则，你文中关于‘胥吏之弊’的‘考成法’雏形，触及地方官吏根基；关于‘海禁’的有限开放之议，更是动了沿海豪商巨贾乃至某些朝中大员的‘禁脔’！此等言论，在书院可为惊世之论，在殿试之上，若遇对头，便是授人以柄，引火烧身之祸源！”
  陆明轩心头一凛，背脊渗出冷汗，躬身道：“学生…学生当时只觉当言尽心中所想，未曾虑及如此深远。请山长教诲！”
  “非是让你不言！”顾山长语气转厉，“为官作宰，若只知明哲保身，趋利避害，与朽木何异？然则，言，需看时机，需讲策略，需知进退！锋芒毕露者，易折；藏锋守拙者，方能持久。尔等需谨记：在朝堂之上，欲行其志，光有才学与热血远远不够！需有洞察秋毫之眼，需有审时度势之智，需有周旋斡旋之能！更要紧的是，需有同道相扶，有奥援可倚！”
  他走回案前，取出一枚古朴的青铜小印，印纽为一只昂首欲鸣的白鹿，递给陆明轩：“此乃为师信物。抵京后，持此印与柳文渊的书信，拜谒林阁老。文正兄乃清流砥柱，亦是为师挚友，品性高洁，眼光如炬。有他引路，可免尔等许多不必要的波折。遇有疑难不决，或遭宵小构陷，亦可向他求教。”
  接着，顾山长又详细剖析了当前朝堂热议的几件大事：漕运改海运之争、九边军费核查、清丈田亩试点推行…分析各方势力可能的立场、背后的利益纠葛，以及皇帝可能的倾向。他结合邸报上的只言片语，甚至一些隐秘渠道得来的消息（未言明来源），将枯燥的朝政转化为生动的案例，教导弟子们如何透过现象看本质，如何在纷繁复杂的奏疏和言论中捕捉关键信息。
  “最后一点，”顾山长的声音低沉而又庄重，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智慧和经验，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位弟子，那深邃的眼眸仿佛能够穿透他们的内心。
  “无论你们将来身处何种地位，遭遇何种事情，都一定要谨守自己的本心！”顾山长的语气越发严肃起来，“‘正心诚意，格物致知’，这不仅仅是白鹿书院的校训，更是我们立身于世的根本准则。”
  他停顿了一下，让弟子们有时间去思考这句话的含义，然后接着说道：“为官一任，就要造福一方百姓；身居庙堂之上，心中更要时刻牵挂着天下苍生！如果你们只是为了追求功名利禄，不择手段，甚至与那些贪官污吏同流合污，那么即使你们最终位极人臣，也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只会被后世之人所唾弃！”
  说到这里，顾山长的声音略微提高了一些，“尔等，可记住了？”他的目光再次扫过弟子们，似乎在等待着他们的回答。
  “学生谨记山长教诲！” 陆明轩、柳子安等人齐声应诺，声音在观云轩内回荡，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这一课，没有经史子集的吟诵，没有诗词歌赋的唱和，只有冰冷而现实的权谋智慧与朝堂生存法则。它如同一盆冰水，浇熄了陆明轩等人因中举、因解元而生的些许浮躁，更在他们心中埋下了对京城、对权力场深深的敬畏与警惕。阳光透过窗棂，照亮了顾山长严肃的面容，也照亮了弟子们眼中逐渐沉淀下来的、属于未来朝臣的沉稳光芒。京城的暗涌，己在他们面前掀开了惊心动魄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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