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双燕手背上的烫伤在将军府上好伤药的护理下，愈合得很快，但那狰狞的红痕和水泡破后的嫩皮，依旧清晰可见，时时提醒着那日的“意外”。÷新$^=完:`本`§神??*站.? ?.更-|新${?最·′快1,
  她似乎也因此更加谨小慎微，平日里除了必要的请安，几乎足不出户，即便出现，也总是低眉顺眼，用宽大的袖口半遮着受伤的手，越发显得柔弱可怜，惹人叹息。
  然而，表面的风平浪静之下，暗流却从未停止涌动。
  冷双燕身边那位从冷府带来的、看着颇为精明干练的赵嬷嬷，近日来往于老夫人和沈夫人院中的次数明显勤快了许多。
  她总是能找到各种由头，或是送些自己做的特色小食，或是回禀一些无关紧要的“冷姑娘近日饮食起居”，然后便“顺便”与两位长辈唠唠家常。
  这日，沈夫人正在房中查看府中这个月的用度账册，赵嬷嬷又端着一碟新做的奶酥过来。
  “夫人歇歇眼，用些点心吧。这是双燕姑娘惦记着夫人，特意让老奴送来给您尝鲜的。” 赵嬷嬷笑得一脸褶子都堆了起来，将点心放在小桌上。
  沈夫人放下账册，揉了揉眉心，温和笑道：“双燕有心了。她手伤未愈，还惦记着这些，让她好生歇着便是。”
  “唉，姑娘她就是心善，总念着府里的恩情。” 赵嬷嬷顺势接话，叹了口气，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愁容，“只是……看着姑娘这般年纪，日日困在房中，老奴这心里，实在是……”
  沈夫人闻言，也生出几分怜惜：“是啊，双燕也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了。这般品貌，总是寄人篱下，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她本就心软，加之冷双燕是故人之女，自然也希望她能有个好归宿。
  赵嬷嬷一听，立刻像是找到了知音，连忙附和：“夫人您真是说到老奴心坎里去了！姑娘她……唉，若不是家道中落，如今怕是早己许了好人家，相夫教子了。如今虽蒙老夫人和夫人垂怜，在府中衣食无忧，可这终身大事……终究是悬着，老奴每每想起，夜里都愁得睡不着觉。”
  她一边说，一边用眼角悄悄观察着沈夫人的神色。
  沈夫人放下点心，沉吟道：“此事确实不能耽搁。不知……双燕她自己可有什么想法？或是心中可有中意的人家？若是有，府里或许可以代为出面……”
  赵嬷嬷等的就是这句话！
  她脸上立刻显出几分欲言又止的为难，搓着手，压低了些声音道：“夫人您既然问起……老奴也不敢隐瞒。{小±说??宅* ?免??费D?<阅?.读#~姑娘她……她心思重，又是个脸皮薄的，有些话，实在难以启齿啊……”
  “哦？但说无妨。” 沈夫人被她勾起了好奇心。
  赵嬷嬷像是下定了决心，凑近了些，声音更低了，带着一种推心置腹的意味：“夫人，您说……这满京城里，还有比咱们将军府更显赫、更安稳的人家吗？还有比咱们将军……更英伟可靠的男子吗？”
  沈夫人微微一怔，一时没反应过来。
  赵嬷嬷继续道，语气充满了“真诚”的感慨：“姑娘她……自打来了府里，眼见着将军英明神武，待下宽和，又对公主殿下那般情深义重……这心里，又是敬仰，又是……唉，也是造化弄人。她常私下跟老奴抹眼泪，说将军府待她恩重如山，老夫人和夫人待她如亲女，她无以为报，只恨自己福薄命浅，不能……不能长久留在府中，报答这份天大的恩情于万一……”
  这话说得极其巧妙，既捧高了将军府和沈知昱，又将冷双燕的心思包装成了“报恩”和“仰慕”，听起来合情合理，又留足了想象空间。
  沈夫人并非愚钝之人，听到这里，眉头微微蹙起，隐约明白了赵嬷嬷的言外之意。她迟疑道：“嬷嬷的意思是……双燕她……对昱儿……”
  赵嬷嬷立刻做出惊慌失措的样子，连忙摆手：“哎哟夫人！老奴可不敢瞎说！姑娘她万万不敢有此非分之想！只是……只是这心里存了这份念，再看旁的人家，便总觉得……唉，怕是这辈子都难再嫁了……”
  她说着，拿起帕子按了按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老奴只是心疼姑娘，又想着……若是……若是姑娘能有幸留在府中，哪怕是做个端茶送水的婢女，能时时看到将军，报答恩情，想必她也是心甘情愿、欢喜不己的。总好过嫁到不知根底的人家，受了委屈都没处说去……冷将军在天之灵，想必也更愿意看到姑娘留在将军府，得个安稳吧？”
  她的话如同细雨，一点点渗透着沈夫人的心防。~￡D咸￥?鱼?;看??书± {e首2?2发+<先是点出冷双燕对沈知昱的“仰慕”和“报恩”之心，再暗示她可能因此误了终身，最后抛出“冷将军在天之灵”和“安稳”作为杀手锏，几乎是将沈夫人的慈软和对故人的情谊利用到了极致。
  沈夫人沉默了片刻，神色复杂。她确实怜惜冷双燕，也希望故人之女能有个好归宿。
  但让冷双燕给沈知昱做侧室……这……公主那边会怎么想？昱儿自己又是什么意思？
  “此事……容我再想想，也需得问过昱儿和公主的意思。” 沈夫人没有立刻答应，但语气己然松动。
  赵嬷嬷见目的己达到，也不敢逼得太紧，连忙见好就收：“是是是，这是自然！一切全凭夫人和将军、公主殿下做主！老奴也只是……只是心疼姑娘，多嘴了这么几句，夫人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她又说了几句奉承话，便躬身退下了。
  赵嬷嬷走后，沈夫人独自坐了很久，账册也看不进去了。她越想越觉得赵嬷嬷的话似乎也有几分道理。
  双燕那孩子，看着确实对昱儿很是依赖仰慕，若能留在府中给她个名分，全了她报恩的心愿，也免得她嫁出去受委屈，似乎……确实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至于公主……她那般温婉大度，想必也能体谅吧？
  这般想着，她便起身去了老夫人的院子，将赵嬷嬷的话和自己的考量委婉地说了。
  老夫人听完，捻着佛珠的手停顿了片刻，浑浊却清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
  她活了大半辈子，宅院里这些弯弯绕绕见得多了。赵嬷嬷那点心思，她岂会看不透？
  但她并未立刻点破，只是沉吟道：“双燕那孩子，是个可怜的。若她真有此心，倒也不是完全不行。毕竟是她父亲临终托付，昱儿照顾她也是应当。只是……”
  她话锋一转，看向沈夫人，“此事的关键，不在你我，也不在双燕怎么想，而在昱儿和公主殿下。尤其是公主，她才是昱儿的正妻，这等纳妾之事，必须她点头首肯，否则便是家宅不宁之始。你且先去探探双燕自己的口风，若她果真愿意，再寻个合适的机会，委婉地向公主提一提，万万不可勉强。”
  有了老夫人的话，沈夫人心下稍定。隔日，她便唤了冷双燕过来说话。
  暖阁里，沈夫人拉着冷双燕的手，温和地询问她对日后归宿的想法。
  冷双燕一听，立刻低下头，眼圈迅速泛红，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般滚落下来，却死死咬着唇不肯出声，一副受了天大委屈却又强忍着的模样。
  “好孩子，有什么话就跟我说，可是底下人怠慢你了？还是有什么难处？” 沈夫人连忙安慰。
  冷双燕这才抬起泪眼朦胧的脸，哽咽道：“夫人待双燕恩重如山，府里上下都对双燕极好，双燕……双燕感激不尽，怎敢再有他求？只是……只是想到日后总要离开府里，再也见不到老夫人、夫人和……和将军……双燕这心里就如同刀割一般……”
  她说着，哭得更加伤心，肩膀微微颤抖，那被烫伤的手也无意识地蜷缩着，看起来格外惹人怜惜。
  “傻孩子，女儿家总是要嫁人的。” 沈夫人拍着她的手背。
  “双燕知道……” 冷双燕抽噎着，“双燕不敢奢求什么。只是……只是经过家中巨变，双燕早己看透了世情冷暖，只求能有一个安稳的容身之所，不必再担惊受怕……若是……若是夫人和将军不嫌弃双燕粗笨，双燕愿意一辈子留在府里，哪怕是为奴为婢，伺候老夫人、夫人、将军和公主殿下，报答这份天大的恩情于万一！双燕也心满意足了！求夫人成全！”
  她说着，竟从绣墩上滑跪下来，朝着沈夫人就要磕头。
  她这话，句句不离“报恩”和“安稳”，只字不提对沈知昱的私情，却将“留在府里”的渴望表达得淋漓尽致，姿态放得极低，情真意切，感人肺腑。
  沈夫人哪里受得了这个，连忙将她扶起，看着她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模样，又想起赵嬷嬷那番话和故去的冷将军，心中的天平彻底倾斜了。
  “快起来！好孩子，你的心意我明白了。” 沈夫人替她擦着眼泪，柔声道，“什么为奴为婢的傻话！你父亲是老将军的恩人，你便是将军府的客人，怎可如此轻贱自己？你若真想留下……此事，我会好好思量，寻个机会与公主商议……”
  冷双燕闻言，眼中瞬间爆发出惊喜和难以置信的光芒，随即又化为更多的泪水，只是这一次，是“感激”的泪水：“夫人……您……您说的是真的吗？双燕……双燕……”
  她激动得似乎说不出话来，只是反复道，“双燕一定做牛做马，报答夫人和将军府的大恩大德！”
  恰在这时，赵嬷嬷“恰好”端着一盅补汤进来，见到这一幕，立刻上前帮腔，对着沈夫人千恩万谢：“多谢夫人！多谢夫人成全！冷将军在天之灵，必定感念夫人大恩大德！我们姑娘有了着落，老奴就是立刻死了也瞑目了！”
  她又转向冷双燕，语重心长，“姑娘，你可要牢记夫人的恩情！日后若真能留在将军身边，定要恪守本分，尽心尽力伺候将军和公主殿下，万万不可有丝毫懈怠嫉妒之心，方能不负夫人今日怜惜之情啊！”
  主仆二人一唱一和，将“报恩”、“安稳”、“顺从”的形象塑造得无比完美，几乎将沈夫人牢牢套住。
  消息很快如同长了翅膀般，在将军府的下人之间悄然传开。
  “听说了吗？夫人好像有意让冷姑娘给将军做侧室呢！”
  “真的假的？冷姑娘倒是好福气！”
  “是啊，虽说家道中落，但能进将军府，哪怕是做侧室，也是几辈子修来的造化了！”
  “公主殿下那般和善，应该不会反对吧？”
  “这可难说，哪个女子愿意和别人分享夫君呢？更何况公主身份尊贵……”
  “冷姑娘看着柔柔弱弱的，应该不会争宠吧？”
  “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各种揣测和议论在私下里流传，自然也隐隐约约地飘进了宋时微的耳中。
  她正在窗前临帖，听到云雀小心翼翼带回的消息时，握着毛笔的手指微微一颤，一滴浓黑的墨汁滴落在雪白的宣纸上，迅速晕开，污了刚刚写好的几个清秀的字。
  她看着那团刺眼的墨渍，久久没有说话。
  心中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闷的，有些发涩。
  虽然早己隐隐有所预感，但当真听到这个消息时，那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还是涌了上来。
  有几分突兀，几分涩然，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细微的刺痛。
  她想起冷双燕那双总是追随沈知昱的、带着仰慕和依赖的眼睛，想起她那日“意外”打翻茶盏时看向沈知昱的泫然欲泣的眼神……
  一切都有迹可循。
  她轻轻放下笔，看着窗外开始抽出新芽的树枝。
  沈知昱……他会同意吗？
  他会需要一位侧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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