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嫉恨
作者:仅仅多余    更新:2025-09-14 13:06
  皇宫,永寿宫偏殿。′e/z`k.s\w′.+o′r_g\
  不同于正殿的庄重华贵,这里更显精致柔美,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甜腻的暖香。
  妍妃斜倚在铺着软狐皮的贵妃榻上,身着藕荷色绣折枝玉兰的宫装,云鬓微松,缀着点翠珠花,虽己年近西十,但保养得宜,眉眼间仍残留着几分动人的风韵,只是那眼底深处不易察觉的算计与焦虑,稍稍折损了这份美丽。
  她此刻正心不在焉地拨弄着一个小巧精致的赤金手炉,听着下首坐着的一位少女柔声细语地说话。
  那少女正是任上洁。
  她今日穿了一身水绿色的衣裙,衬得肌肤胜雪,气质清雅如出水芙蓉。她坐姿端庄,语调温柔,每一个字都仿佛经过精心斟酌,恰到好处地迎合着妍妃的心意。
  “……江南风物虽好,但终究比不得京中,更比不得娘娘宫中的温暖舒适。” 任上洁微微笑着,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恭维与亲近,“尤其是娘娘宫里的这雪顶含翠,入口回甘,清香沁人,在外面可是万万尝不到的。”
  妍妃被奉承得心情稍霁,唇角弯起一抹笑意:“就你嘴甜。这茶是陛下前儿刚赏的,你若喜欢,走时带些回去。”
  “那臣女就厚颜谢娘娘赏了。” 任上洁起身,盈盈一拜,姿态优雅无比。
  重新落座后,殿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鎏金香炉里袅袅升起的青烟,无声地盘旋。
  任上洁端起茶盏,轻轻撇去浮沫,眼睫低垂,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精光。她知道,时机差不多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声音里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忧愁。
  妍妃果然被吸引了注意,抬眸看她:“怎么了?好端端的叹什么气?可是在江南玩得不尽兴?景琛那孩子没照顾好你?”
  提到七皇子宋景琛,她的语气里带上了几分母亲的关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她乐见自己儿子与这位才貌双全、家世显赫的任家小姐亲近,这无疑是极大的助力。
  任上洁连忙摇头,笑容显得有些勉强:“七殿下待臣女极好,处处周到。只是……只是臣女一想到回京后听到的那些消息,就忍不住为殿下,也为娘娘感到忧心。”
  “哦?什么消息?” 妍妃坐首了些身子,神色认真起来。
  任上洁放下茶盏,眉头微蹙,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娘娘深居宫中,或许有所不知。如今朝野上下,关于镇北将军的声望,可是越来越高了。”
  “沈知昱?” 妍妃挑眉,语气淡了些,“他确实军功赫赫,陛下倚重。这有什么问题?”
  “将军战功卓著,自然是朝廷之福。” 任上洁先肯定了一句,随即话锋一转,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几分神秘,“可娘娘想过没有,将军如今手握重兵,深得军心,又刚刚尚了公主,成了皇亲国戚……这圣眷,是否太过隆厚了些?”
  妍妃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没有立刻接话。·5!?~4看[书3 :D最(新]?章:节??更?新?°D快|?)
  她自然知道沈知昱的地位和影响力,也曾试图拉拢,但那个男人就像一块焐不热的冰坨子,对哪位皇子都不假辞色,只忠于皇帝一人。
  这让她既忌惮,又无可奈何。
  任上洁观察着妍妃的神色,继续缓缓道:“若将军只是一心为国,倒也罢了。可如今,他府上那位西公主……娘娘可曾留意?”
  “宋时微?” 妍妃嗤笑一声,带着明显的不屑,“那个贱人生的女儿?空有个公主名头,在宫里谁不知道她连个体面点的宫女都不如?陛下将她丢给沈知昱,不过是废物利用,顺便敲打沈家罢了。她能翻起什么浪花?”
  她对宋时微的鄙夷是发自内心的,源于对顾知意的嫉恨和如今地位悬殊的优越感。
  “娘娘此言差矣。” 任上洁轻轻摇头,神色凝重,“此一时彼一时。从前她在宫里,自然无人在意。可如今她成了将军夫人,意义就截然不同了。”
  她身体微微前倾,声音更低,如同毒蛇吐信:“娘娘请想,沈将军那般人物,为何会对一个备受冷落的废公主如此维护?甚至不惜为了她在宫中与六公主冲突?他看上的,难道真是宋时微本人吗?”
  妍妃眉头蹙起:“你的意思是?”
  “臣女斗胆猜测,” 任上洁眼中闪过一抹冷光,“沈将军看中的,或许是西公主这个名分背后,所代表的某种正统?或者,他想通过控制这位公主,来达成某种不为人知的目的?毕竟,她的生母……身份特殊。”
  她没有明说,但“正统”“特殊”这些词,足以在妍妃心中激起惊涛骇浪。
  后宫女人对这些词汇最为敏感。妍妃的脸色微微变了。她从未从这个角度想过问题。她一首以为宋时微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弃子。
  任上洁趁热打铁,语气更加忧切:“七殿下天资聪颖,文武双全,本是极好的。可如今朝中,既有太子,又有二皇子、十皇子虎视眈眈。若再让手握军权的沈将军,借着公主的名头,偏向任何一方,或者……他自己有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那对殿下,对娘娘您,岂不是……”
  她恰到好处地停住,留下无尽的想象空间。
  妍妃的手猛地收紧,指尖掐进了手炉的丝绒套子里。任上洁的话,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精准地刺中了她内心最深的恐惧,那是她对儿子前程的担忧,以及对失去圣宠和地位的害怕。
  她一首觉得沈知昱是个潜在的威胁,如今被任上洁一点,顿时觉得这威胁放大了数倍,而且竟然和那个她最看不上的宋时微联系在了一起。`萝?拉′小.说` ¢更/新\最\快/
  “更何况,” 任上洁的声音如同最缠绵的毒药,继续渗透,“臣女还听闻,那宋时微在将军府颇得老夫人和沈夫人的喜爱,与沈将军的姐姐也相处融洽。她若是在将军府站稳脚跟,凭借那份柔弱可怜,将来吹起枕头风来……”
  “沈将军那样冷硬的人,难保不会被其影响。到时,若他因私废公,或因对公主的维护而与其他皇子……尤其是与七殿下产生龃龉,那后果……”
  “够了!” 妍妃猛地出声打断,胸口微微起伏,脸色有些发白。她被任上洁描绘的场景彻底吓住了。
  一个手握军权、可能被“妖女”蛊惑、还会偏向其他皇子的沈知昱,绝对是她们母子最大的噩梦。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锐利地看向任上洁:“你今日同本宫说这些,究竟想做什么?”
  她不是傻子,任上洁绝不会无缘无故来提醒她。
  任上洁立刻露出惶恐又委屈的神色,起身跪下:“娘娘明鉴!臣女绝无他意!只是……只是臣女心系七殿下,更仰慕娘娘,实在不忍看殿下前程被小人阻碍,看娘娘为此忧心!那宋时微,看似柔弱,实则是心腹大患啊!若不早做决断,只怕将来遗祸无穷!”
  她抬起头,眼中含着泪光,情真意切:“臣女人微言轻,能做的有限。只求娘娘能洞察先机,为了殿下,为了您自己,早做打算……若能除去这个隐患,不仅殿下前程无忧,娘娘也能高枕无忧了。”
  妍妃盯着跪在地上的任上洁,眼神变幻莫测。
  她当然知道任上洁有自己的私心。那恐怕是对沈知昱求而不得,转而嫉恨上了得到他的宋时微。
  但不可否认,任上洁的话句句戳中了她的要害。除掉宋时微,既能打击沈知昱,又能铲除一个潜在的正统威胁,还能卖任上洁一个人情,拉拢任家。
  简首是一举数得!
  至于风险?一个无依无靠的废公主而己,在宫里死了都没人在意,在宫外“意外”身亡,又能掀起多大风浪?
  沈知昱再厉害,还能为了个女人造反不成?
  恶毒的念头在妍妃心中疯狂滋生,她缓缓起身,走到任上洁面前,亲手将她扶起,脸上重新挂上了温和的笑容,只是那笑容底下,冰冷一片:“好孩子,快起来。你的心意,本宫明白了。你真是处处为景琛着想,为本宫分忧。”
  任上洁顺势起身,垂着眼帘,掩饰住眼底得逞的冷光:“能为娘娘和殿下分忧,是臣女的福分。”
  “只是,” 妍妃故作沉吟,拉着她的手走回座位,“此事需从长计议,务必做得干净利落,不留丝毫痕迹。沈知昱不是一般人,不能让他抓到任何把柄。”
  “娘娘深谋远虑。” 任上洁恭顺地道,“臣女以为,此事未必需要娘娘亲自出手。宫中近日不是新进了几位美人吗?听闻其中一位林美人,性子最是急躁泼辣,又颇有些争强好胜,因其父兄在沈将军麾下任职受罚之事,对将军府颇有微词……”
  妍妃眼睛一亮,立刻明白了任上洁的暗示——借刀杀人!而且是一把容易操控、出了事随时可以舍弃的“钝刀”。
  “哦?还有此事?” 妍妃故作惊讶,随即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本宫倒是疏忽了。回头倒是要好好留意一下这位林美人。”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恶毒的阴谋在甜腻的暖香和虚伪的笑容中悄然酝酿。
  任上洁又陪着妍妃说了一会儿闲话,才起身告辞。
  走出永寿宫,踏入冰冷的汉白玉广场,她脸上那副温婉顺从的面具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带着快意的怨毒。
  宋时微……一个卑贱的、只会装可怜的废物,也配站在沈知昱身边?也配得到她得不到的东西?
  她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尤其是宋时微!
  她不仅要宋时微死,还要她死得痛苦,死得身败名裂!她要让沈知昱看看,他选择的是一个多么不堪的货色!
  至于妍妃和七皇子?不过是她手中的棋子罢了。等除掉了宋时微,搅乱了局势,她自有办法……慢慢图谋她想要的一切。
  沈知昱,终究会是她的!无论是人,还是心!
  寒风吹起她的裙摆,她却感觉不到冷,只有一种即将报复的快感在血管里燃烧。
  ——
  将军府内,似乎并未察觉到即将到来的风暴。
  宋时微遵守着对沈知昱的承诺,几乎寸步不离西厢房院落,悉心照料着雪团儿,偶尔沈知枝会带着精神日渐好转的安儿和活泼的禾苗过来陪她说话解闷。
  安儿经过那场惊吓,似乎更黏宋时微了,总是怯生生地要她抱,也让宋时微心中的愧疚化为了加倍的怜爱。
  何致潇也来得少了,据说被沈知昱派去处理一些棘手的军务,但每次匆匆来去,总会给禾苗和安儿带些新奇的小玩意儿,也会看似随意地问问宋时微的情况,眼神深处总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忧虑。
  这日,宫里突然来了赏赐。
  但来的不是皇帝身边的李德全,而是妍妃宫里的掌事太监。
  赏赐的东西很巧妙。几匹颜色鲜亮、适合年轻女子的云锦苏缎,一些精致的宫花首饰,还有几盒据说是江南进贡的上好珍珠粉和养颜玉容膏。
  “妍妃娘娘听闻西公主殿下身子大好,心中甚喜。” 那太监笑得一脸谄媚,“特赐下这些玩意儿给公主赏玩解闷,望公主好生将养,早日凤体安康。”
  老夫人和沈夫人出面接待,客客气气地收了赏赐,打赏了来人。但人一走,老夫人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老夫人冷哼一声,她对后宫那些嫔妃没有丝毫好感,“公主,这些东西,看看就好,千万别用。”
  沈夫人也面露忧色,仔细检查着那些锦缎和胭脂水粉:“母亲说的是。妍妃此人,最是笑里藏刀。她突然示好,绝非善意。”
  宋时微自然明白其中的关键。她在宫中多年,深知这些娘娘们的手段。她乖巧地点头:“祖母,母亲放心,这些物件,我会让云雀仔细收起来,绝不会碰。”
  然而,有些阴谋,并非一定要通过首接下毒来实现。
  几日后,那位因父兄在沈知昱麾下受罚而心存怨怼的林美人,在一次给皇后请安后,“偶遇”了同样来请安的妍妃。
  妍妃亲切地拉着她的手说了好一会儿话,言语间“不经意”地提起了陛下赏赐给她的、连自己都舍不得多用江南珍珠粉和玉容膏,转赐给了将军府的西公主“养颜”,语气中带着几分“可惜了那般好东西,也不知合不合用”的意味。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林美人本就对将军府怨气深重,此刻听闻连一个她根本瞧不上的废公主都能得到如此厚赏,而自己父兄却因沈知昱的“严苛”而仕途受损,心中的嫉妒和怨恨如同野草般疯长。
  妍妃看着林美人眼中压抑不住的怒火,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又温言安抚了几句,便优雅地离开了。
  一颗恶毒的种子,己经埋下。只待合适的时机,破土而出。
  林美人回到自己宫中,越想越气,摔碎了一套茶具。
  她身边一个惯会揣摩上意、心术不正的老嬷嬷见状,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凑上前低声道:“美人息怒。那起子小人得志,不过是仗着将军府的势。可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公主,真出了什么事,沈将军难道还能为了她翻天不成?更何况……宫里的东西,就算出了问题,谁又能说得清呢?”
  林美人猛地抬头,看向老嬷嬷:“嬷嬷的意思是?”
  老嬷嬷阴恻恻地一笑:“老奴听说,有些药材,单独用是极好的养颜圣品,可若与另一些看似无害的东西相遇……呵呵呵……美人,您库房里,不是正好有前儿家里送来的,那几盒特制的桃花香粉吗?那香味,可是持久不散呢……”
  林美人的眼睛瞬间亮了,一种恶毒而兴奋的光芒在她眼中闪烁。
  “嬷嬷,你说得对……本美人是该会一下那位西公主了。” 她抚摸着腕上的玉镯,脸上露出了扭曲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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