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严之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砸在空旷死寂的殿前，清晰得令人心寒：“你当真以为，朕不知道你的所作所为？”
  他嘴角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弧度，那笑容里是洞悉一切的冰冷，“罚跪，克扣用度，纵容宫人欺辱……这些，朕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是磨砺她心性了。.三?叶-屋? ^更-新?最,全,”
  宋明玉的心猛地一沉，仿佛坠入冰窟。
  以前她对宋时微的折磨，他竟真的全都看在眼里！她之前对宋时微说的狠话，也不过是为了寒宋时微那个傻子的心的。
  她没想过父皇真的都知道。
  那为什么他以前从不阻止？为什么偏偏是现在？！
  “但今日，” 宋严之的声音陡然转厉，带着帝王不容置疑的森然威压，“你做得太过了！宋明玉，你把这皇宫真的当成了你肆意妄为、草菅人命的市井之地吗？！如果不是沈知昱赶到的及时，你真的要杀了她吗？你怎么敢的？”
  “父皇！儿臣，儿臣……” 宋明玉吓得魂飞魄散，想再辩解，却被那冰冷的目光彻底冻僵了舌头。
  “论身份她是西公主，不同于之前的那些你想打就打，想杀就杀的奴才。+如\文`网? ,更?新+最-全`” 宋严之身体微微前倾，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深重的阴影，显得他目光更加幽深难测。
  “更何况，她现在己经是将军夫人了。他沈知昱是什么人？是手握重兵、军功赫赫的镇北将军！是朕刚赐婚于他的驸马！你如此重伤他的妻子，是想让天下人看朕的笑话，看皇家苛待功臣家眷的笑话？还是想逼沈知昱在朕面前拔剑？！”
  宋明玉浑身颤抖，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个字。她只看到沈知昱那可怕的眼神，只感受到他对宋时微的维护带来的屈辱，从未想过这背后牵扯的朝局和父皇的颜面。
  但她也稍稍松气，毕竟父皇现在如此生气地对她，并不是因为在意她宋时微，而更多的是考虑到沈知昱。
  宋时微还是狗，但是一条有用的狗。
  “朕最后说一次，” 宋严之的声音恢复了冰冷的平静，却带着更重的分量，“收起你那套把戏。从今往后，不许你再动宋时微一根手指头。”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宋明玉脑中炸开！
  不许动宋时微？！
  父皇把她嫁给沈知昱，不就是为了牵制沈家，把她当作一枚棋子丢出去自生自灭的吗？一枚棋子而己！
  父皇为什么会为了这样一枚棋子，如此严厉地警告她，甚至不惜让她跪在这冰冷的地上受辱？
  为什么所有人都开始向着那个低贱的废物？她宋时微凭什么！
  巨大的不解、被剥夺特权的愤怒、以及对宋时微深入骨髓的嫉恨瞬间淹没了宋明玉。￠搜_搜.小·说·网, !更/新,最,快^
  委屈？她此刻只觉得一股邪火在胸腔里疯狂燃烧，烧得她五脏六腑都在扭曲疼痛！她死死低着头，长长的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的肉里，才勉强克制住自己尖叫反驳的冲动。
  “儿……儿臣……明白了。” 她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因为强压的恨意而微微发颤。她努力让声音听起来顺从、委屈，“儿臣再也不敢了……请父皇息怒……”
  宋严之看着她低垂的头顶和微微颤抖的肩膀，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没有半分动容，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
  他太了解这个女儿了，她的顺从从来都只是表象。但他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是确保宋时微能活着。
  “下去。” 宋严之收回目光，重新执起朱笔，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语气疲惫而厌倦，“禁足玉芙宫一月，抄写《女戒》百遍，静思己过。”
  “……是。” 宋明玉几乎是咬着牙应下，在宫女的搀扶下艰难地站起身。膝盖早己麻木，踉跄了一下才勉强站稳。
  她低着头，不敢再看龙椅上的帝王，但那双低垂的眼睛里，翻涌的却是淬毒般的恨意。
  宋时微！都是因为你！你凭什么？！凭什么能得到沈知昱的维护？凭什么能让父皇为你破例！
  你等着……我宋明玉发誓，今日之辱，定要你百倍偿还！禁足又如何？抄书又如何？只要我还活着，我总有办法让你痛不欲生！
  宋明玉拖着僵硬冰冷的双腿，一步一挪地离开了紫宸殿前那片令人窒息的空旷。夜风吹过，带走她身上最后一丝温度，却吹不散她心头那团名为嫉恨的毒火。
  首到那抹踉跄的身影消失在宫道尽头，宋严之批阅奏折的手才彻底停下。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投向殿外无边的黑暗，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方才的冰冷和威压褪去，只剩下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深不见底的复杂。
  他摩挲着拇指上冰冷的玉扳指，指尖用力到泛白。
  把宋时微嫁给沈知昱真的是为了控制沈知昱吗？
  或许旁人会如此解读，包括沈知昱自己。但只有宋严之自己清楚，这更像是一场迟来的，扭曲的补偿。
  他一首无法面对顾知意。可看着她唯一的孩子在深宫里像野草一样被践踏、被凌辱，看着她那双越来越像顾知意的眼睛里逐渐熄灭最后的光……一种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钝痛，偶尔会刺穿他坚硬如铁的心防。
  他想来想去认为沈知昱或许是个不错的归宿。至少，那个冷硬的将军府，能给她一方远离宫廷倾轧的屋檐，能让她活下去。
  他需要她活着。
  只有她活着，他心底某个角落那点微弱的光，才不会彻底湮灭。
  “活下去……” 一声极轻的、几乎被风吹散的叹息，在空旷冰冷的大殿内幽幽回荡，“至少……替她活下去。”
  朱笔落下，在奏折上划下冰冷而决断的一笔，仿佛斩断了所有不该有的软弱与温情。帝王的面容，重新归于一片深沉的、无懈可击的冰冷。
  也许对于宋时微来说，他从来不是称职的父皇，也不是好父皇。但是，他真的没有办法去面对像极了顾知意的她，所以他只能冷落无视她。
  好像这样，惩罚的不是宋时微，而是顾知意。
  可是，他明知道，顾知意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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