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靠山屯显得格外平静，却也暗流涌动。′w·a_n\z~h?e*n.g-s¨h`u?.′n/e¨t.
  屯子加强了警戒，尤其是入夜后，通往北边和西边山林的路口都燃起了更大的篝火，安排了双倍的人手守夜，铜锣和火铳就放在手边。那声遥远的虎啸，像一块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连平日里最淘气的半大小子都被大人死死拘在家里，不敢再去河滩玩闹。
  林跃进趁着这两天，把硝好的狼皮和狍子皮仔细鞣制了一遍，变得柔软蓬松。他给苏媚做了个暖和的狼皮褥子，又用边角料给小林岳拼了顶小帽子。剩下的皮子仔细收好，开春都是能换粮食铁器的硬通货。
  子弹清点过了，算上赵部长承诺的份额，也经不起几次大规模狩猎。56半的枪管被他擦得锃亮，每一个零件都保养到最佳状态。但他心里清楚，真要面对那头山脊上的庞然大物，这点火力心里实在没底。
  第三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林跃进就起来了。他往褡裢里塞了几大块狍子肉，又用油纸包了一小撮金贵的盐巴。想了想，又把那张硝得最好的头狼皮卷好带上。
  “我去趟孙大爷那儿。”他对正在灶台边忙活的苏媚说。
  苏媚动作一顿，脸上露出担忧：“去那么远？听说他住的地方挺偏…”
  “没事，熟路了。”林跃进系紧褡裢，“晌午前准回来。把门闩好。”
  他没带所有猎犬，只叫上了山魁。老猎王犬对这片山林的熟悉程度不亚于孙瘸子，是个好向导，也能避免太多狗惊扰了那位脾气古怪的老人。老炮和铁头留在家里看家护院，顺便带带越来越壮实的黑豹。
  一人一犬，踏着晨霜，再次走进大白山。这一次，目标明确，首奔孙瘸子隐居的山坳。
  山魁果然熟门熟路，它在前面小跑着，不时停下来等等林跃进，路线选择得比林跃进自己摸索时更加精准省力。林跃进默默记着路，发现孙瘸子这老窝选得确实刁钻，隐蔽，背风，靠近水源，还能俯瞰一大片山坡，是个易守难攻的好地方。+幻`想￠姬′ ,追~罪¨辛\漳!结-
  快到那处熟悉的山坳时，林跃进示意山魁停下。他整理了一下衣服，清了清嗓子，才继续往前走。这是对一位老猎人的尊重。
  离那间低矮的窝棚还有百十步远，窝棚门口挂着的那个空罐头盒做的风铃就叮当作响起来。紧接着，窝棚那扇用旧木板钉成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孙瘸子端着那杆老烟枪，眯着眼探出头来。他依旧穿着那身破旧的皮袄，那条瘸腿拖在地上。
  “哼，老子还以为是啥野牲口闻着味摸过来了，原来是你小子。”孙瘸子看清来人，哼了一声，语气听不出喜怒，但目光在林跃进背着的褡裢和卷着的狼皮上扫了一眼，“咋？屯里待腻歪了，又来蹭老子的烟叶子？”
  林跃进笑了笑，走上前，将褡裢和狼皮放在窝棚门口的树墩上：“来看看您老。带了点肉和盐，还有这张皮子，硝得还成，给您老垫垫炕脚。”
  孙瘸子瞥了一眼那油光水滑、毫无腥膻味的头狼皮，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但嘴上依旧不饶人：“屁！老子一个人惯了，用不着你们小崽子惦记。山魁，过来！”
  后一句是对着山魁吼的。山魁低呜一声，稳重地走过去，用大头蹭了蹭孙瘸子那只布满老茧的手。孙瘸子粗糙的手掌在山魁厚实的脖颈皮毛上用力揉搓了几下，眼神柔和了一瞬，随即又板起脸：“没出息的东西，跟了个新主子，就把老子这破窝忘了？”
  林跃进没接话，自顾自地在另一个树墩上坐下：“前两天在河边撵一窝猞猁，差点着了道。”
  “猞猁？”孙瘸子磕了磕烟袋锅，重新摁上烟末，“那玩意奸猾得很，比狐狸还鬼，咋惹上了？”
  林跃进便把狗蛋被拖走、追击、下夹子、最后遇上老虎的事情简略说了一遍。
  孙瘸子默默听着，吧嗒吧嗒地抽着烟，首到林跃进讲到那声虎啸和山脊上巨大的身影时，他抽烟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浑浊的眼睛望向北边的山峦，眼神变得深邃起来。·y,p/x?s+w\.,n\e_t~
  “你也碰上了…”孙瘸子吐出一口浓烟，声音有些沙哑，“那是个老家伙了，少说也得有这个数。”他伸出三根粗黑的手指，“三百斤往上的泡儿（指成年雄性东北虎），灵性得很，一般不轻易下山，就在北边那片老林子里划地盘。”
  三百斤往上！林跃进心里暗暗吃惊，这体型在前世那个世界都算罕见，在这个世界，更是名副其实的巨兽！
  “它…常在那片活动？”林跃进追问。
  “嗯，”孙瘸子点点头，“那片沟深林密，野猪群多，傻狍子也多，够它吃的。它一般不去人多的地方，除非…”他顿了顿，看了林跃进一眼，“除非饿急了，或者地盘被抢了。”
  “被抢？”林跃进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词。
  孙瘸子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权衡什么，最终叹了口气：“开春那会儿，有一伙外面来的偷猎的，不开眼，摸进了北沟，好像是用啥诡计伤了他一下，没打死，让它跑了。自那以后，这老家伙脾气就躁了不少，活动范围也大了点。”
  原来如此！林跃进恍然。难怪这老虎会出现在相对靠近屯子的山脊，可能是养伤，也可能是在扩大领地，搜寻那些伤它的仇人。
  “您老见过那伙人吗？”
  “影子都没摸到。”孙瘸子摇摇头，“那帮孙子滑溜得很，用的家什也邪门，不是咱们老猎人的路子。估计是冲着虎骨豹皮来的，心黑手狠。”
  窝棚前的空气有些凝重。山魁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不安地动了动耳朵。
  林跃进沉吟片刻，终于说出了此行的另一个目的：“孙大爷，屯里快断粮了。我得进去弄点大货。那老家伙在那边，我心里不踏实。您那杆‘大抬杆’…能不能借我使使？或者，告诉我哪儿能弄到更得劲的家什？”
  孙瘸子猛地抬起头，锐利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林跃进的脸：“小子，你想干啥？想去摸那老家伙的屁股？嫌命长？！”
  “不是，”林跃进迎着他的目光，坦然道，“我不想惹它，但也得防着它。手里没硬家伙，心里没底。下次进山，要是撞上了，总不能指望56半跟它讲道理。”
  孙瘸子盯着他看了半晌，似乎在判断他话里的真假。最后，他哼了一声，拖着瘸腿站起身，蹒跚地走回窝棚。
  过了一会儿，他抱着一杆用油布包裹的长条家伙走了出来。
  那东西一露面，林跃进的眼神就微微一凝。
  即使包裹着，也能看出那枪管的粗壮程度远超56半，木制的枪托被磨得油亮，透着一股子沧桑和暴力的美感。
  孙瘸子小心翼翼地解开油布，露出了里面的真容。
  那是一杆老式的双管猎枪，但不是普通的撅把式。枪管极粗，口径估计有12号甚至更大，枪身厚重，胡桃木的枪托上满是岁月留下的划痕和使用痕迹，但保养得极好，金属部件闪着暗蓝色的幽光。
  “哼，‘大抬杆’那破烂玩意儿能顶个卵用！”孙瘸子语气带着不屑，拍了拍手中这杆老枪，“这才是真家伙！老毛子那边过来的‘滚雷炮’，一枪能干翻一头熊瞎子！老子年轻时拿它换过三张上好的貂皮！”
  林跃进呼吸微微一促。这枪，绝对是老古董，但也是真正的大杀器！双管设计，意味着有两次机会，巨大的口径，意味着恐怖的停止作用！对付大型猛兽，这玩意比56半靠谱多了！
  “这…”林跃进有些迟疑，“太贵重了。”
  “屁的贵重！”孙瘸子骂了一句，眼神却复杂地看着老枪，“老子现在这腿脚，扛不动它了，留着也是烧火棍！”
  他把枪往前一递。
  林跃进没有立刻去接，而是郑重地问道：“有什么规矩？”
  孙瘸子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问，随即咧开嘴，露出黄牙：“规矩？规矩就是别用它打兔子！糟践东西！还有，打完了，给老子擦干净，一颗沙子都不能留！子弹嘛…”他转身又从窝棚里摸出一个小铁盒，打开，里面整齐地码着二十来颗比拇指还粗的红铜壳独头弹，“就这些，老子攒了半辈子的家底，省着点用！”
  林跃进深吸一口气，伸出双手，郑重地接过了这杆沉甸甸的老枪和那盒珍贵的子弹。入手沉重，冰凉的金属感却让他心里踏实了不少。
  “谢了，孙大爷。子弹我会想办法还您。”
  “拉倒吧，这年头，这玩意儿有价无市。”孙瘸子摆摆手，又恢复了那副浑不吝的样子，“真要谢，下次进来，多给老子带点盐和辣子就行，嘴里淡出个鸟来。”
  林跃进笑了笑，将子弹小心收好，又把那杆粗壮的双管猎枪用油布重新仔细包裹好，背在身后。
  有了这家伙，下次进山，心里总算有点底了。
  他正准备告辞，孙瘸子却又叫住了他，脸色变得有些严肃。
  “对了，小子，还有件事。”孙瘸子压低了声音，指了指更北边、云雾缭绕的深山，“你要真打算往里头走，小心点那伙偷猎的。那帮人…不是善茬。我前些天在‘黑瞎子沟’那边，看到些不对劲的脚印和烟头，不是咱们本地人的路数。”
  黑瞎子沟？那是比北坡老虎活动区域更深入的危险地带！
  “您是说…”
  “哼，那帮孙子，伤了大虫没得手，肯定不会死心。”孙瘸子眼神冰冷，“保不齐还在林子里转悠。他们手里有快枪，人又多，真碰上了，你这杆‘滚雷炮’也未必够看。长点心眼，绕着点走。”
  林跃进的心再次沉了下来。老虎，偷猎队…这大白山深处，真是越来越不太平了。
  他点了点头：“我记下了。”
  告别了孙瘸子，林跃进背着沉甸甸的双管猎枪，带着山魁，踏上了回屯的路。手里有了硬家伙，信息也多了不少，但心情却更加沉重。
  前路，似乎比预想的更加凶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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