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胆那带着哭腔、被风雪撕扯得支离破碎的绝望嘶吼，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林跃进的心上！
  “跃进哥！嫂子！救命啊！塌了！张大爷家…柴垛那边…全塌了！压…压住人了！！刘寡妇和她家小子…还在里面！快啊！！！”
  林跃进冲出地窨子入口的瞬间，感觉自己像被扔进了一个疯狂旋转、满是冰刀的磨盘！
  视野完全消失！天地间只剩下翻滚咆哮的灰白混沌！狂风发出凄厉到变调的尖啸，卷着鹅毛大雪——不，那己经不是雪，是亿万颗高速旋转、带着死亡寒气的冰弹！劈头盖脸地砸来！巨大的力量撕扯着他的皮袄，试图将他掀翻、卷走！脚下的积雪深及大腿，每一步都如同在粘稠的冰水泥沼中跋涉，耗费着巨量的体力！
  “呜——！”山魁那穿透风雪的咆哮在林跃进身后响起（它被命令守护苏媚和孩子），紧接着，老炮和铁头如同两道无畏的黑色闪电，猛地冲到林跃进前方！它们用宽阔强健的胸膛和西肢，在没腰深的雪墙中奋力冲撞，硬生生开辟出一条勉强能容人通行的“兽道”！黑豹紧随林跃进身侧，用身体帮他抵挡侧面吹来的、如同刀割般的猛烈风雪！
  “大胆！方位！”林跃进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瞬间被狂风的咆哮吞没大半！他只能凭借猎犬的引导和模糊的记忆，艰难地向屯子方向跋涉。?萝?拉\小/税~ -首¨发￠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骨的寒意和冰晶，肺部火辣辣地疼！
  “这…这边！跃进哥！”一个嘶哑变调的声音，夹杂在风吼中，从不远处传来！是王二愣子！声音里充满了惊惶和无措！
  林跃进猛地转向声音来源！透过翻腾的雪幕，隐约看到前方十几米处，两个模糊的人影正深一脚浅一脚地挣扎着，其中一个正是王二愣子，他背上似乎还背着一个人！旁边是李大胆，正徒劳地挥舞着双手，试图扒开一堆巨大的、被积雪半掩的废墟——那里正是靠山屯东头，张大爷家院墙外那片废弃柴垛的位置！
  此刻，柴垛早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几间土坯房完全坍塌形成的巨大瓦砾堆！断裂的房梁、破碎的土坯、散架的家具，被厚厚的积雪覆盖着，只露出狰狞扭曲的一角！风雪中，隐约传来微弱的、压抑的哭泣和呻吟声！是女人的声音！还有孩子的！
  “张大爷！张大娘！还有三丫！都…都在里面！”李大胆看到林跃进如同神兵天降般的身影，如同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带着哭腔吼道，他徒劳地用手扒拉着冰冷的雪块和沉重的土石，手上己经鲜血淋漓，混合着泥雪！“柴垛先塌的，带倒了院墙…然后房子…房子像纸糊的一样就…就全趴下了！太快了！”
  林跃进的心沉到了冰窟窿底！他冲到近前，目光如电，瞬间扫过现场！坍塌的规模远超想象！几间房子连环倒塌，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的废墟堆，将人死死压在最下面！单凭人力，在这种深雪和狂风中挖掘，效率极低，而且随时可能引发二次坍塌，雪上加霜！
  “二愣子！背上的人怎么样？”林跃进吼道，声音穿透风雪。?k*s·y/x\s^w′.*c!o*m_他看到王二愣子背上趴着一个穿着深蓝色棉袄的身影，似乎是张大爷，一动不动。
  “还有气！冻僵了！腿…腿被砸了！是柴垛塌的时候…拖出来的…”王二愣子喘着粗气，声音发抖，脸上分不清是汗水、雪水还是泪水。
  “放下！挪到那边背风处！”林跃进指向不远处一处被巨大岩石和半堵残墙勉强遮挡形成的、相对避风的角落，“用雪堆个窝！堵住口鼻别让雪灌进去！老炮！铁头！守着！” 两条猎犬立刻低吼一声，冲到指定的角落，警惕地趴伏下来，用身体挡住最猛烈的风雪。`n`e′w!t?i.a¨n,x_i-.^c*o′m!
  “黑豹！”林跃进的目光转向废墟，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决断，“听！找人！找活人！从最可能有空隙的地方开始！”
  黑豹这半大的猎犬，此刻展现出了超越年龄的勇敢和服从。它低呜一声，如同接到了最神圣的指令。猛地冲到废墟边缘，黑亮的鼻子贴着冰冷的雪面、断木和土坯的缝隙，开始疯狂而精准地翕动！它年轻的耳朵完全竖起，排除掉一切风雪的干扰，捕捉着废墟深处那微弱的生命气息！
  “呜…呜…”黑豹的喉咙里发出低沉而急促的呜咽，它突然在一个被积雪和碎木半掩的角落停下，用前爪疯狂地刨了起来！积雪飞溅！动作迅猛而精准！
  “这里！有活气儿！”林跃进瞬间判断！他立刻扑到黑豹指示的位置，手中的开山斧没有任何犹豫，带着千钧之力狠狠劈下！
  “咔嚓！哗啦！”
  一根断裂的、碗口粗的房梁被斧刃精准地劈开！压在下面的几块沉重土坯失去了支撑，轰然滑落！
  “啊——！”一声惊恐的尖叫从下面传来！
  林跃进和李大胆立刻扔掉斧头（林跃进把斧递给李大胆），不顾一切地用手扒开冰冷的积雪和碎土！黑豹也在一旁用强有力的前爪辅助挖掘！
  很快，一个狭窄的、由倒塌的土炕和半截断墙形成的三角空间露了出来！里面，蜷缩着两个紧紧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的身影！
  是张大娘！她用自己佝偻的身体死死护着怀里一个七八岁大的小女孩——正是张大爷的孙女三丫！两人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棉被上压着散落的土块和积雪，但正是这层棉被和那个狭小的三角空间，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了她们的命！张大娘额头有血迹，脸色青紫，显然受了伤也冻得不轻，但神志还算清醒。三丫被吓坏了，小脸煞白，在奶奶怀里不停地发抖哭泣。
  “大娘！三丫！别怕！出来了！”李大胆声音哽咽，和赶过来的王二愣子一起，小心翼翼地将两人从狭窄的缝隙里拖了出来。林跃进迅速从怀里掏出那个油布急救包，扯出一块干净的麻布，蘸了点融化的雪水（用体温捂化），简单擦拭掉张大娘额头的血污，做了个最基础的止血包扎。
  “老头子…老头子呢？”张大娘一出来，就惊恐地抓住李大胆的手，声音嘶哑颤抖。
  “张大爷救出来了！在那边！还活着！”王二愣子连忙指向避风的角落，老炮和铁头正警惕地守护着昏迷的张大爷。
  张大娘浑浊的眼中涌出泪水，死死抱着怀里的三丫，喃喃道：“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王二愣子赶紧脱下自己还算厚实的棉袄外罩，裹住冻得发抖的祖孙俩。
  就在这时！
  “呜——汪！！汪！！！” 黑豹突然对着废墟更深、更靠近原本柴垛核心的位置，发出极其焦躁和警示的狂吠！它的爪子疯狂地刨着雪地，鼻翼剧烈翕动，喉咙里滚动着前所未有的急促咆哮！比刚才发现张大娘她们时更加狂躁！
  “还有人？！”林跃进的心猛地一紧！刚才的喜悦瞬间被更大的阴影覆盖！他顺着黑豹狂吠的方向看去——那是废墟更深、更靠近原本柴垛核心的位置！一堆巨大的、被断裂的巨大房梁和沉重土石瓦砾死死压住的区域！那里的积雪堆积得格外厚实，仿佛一座白色的小坟包！
  “是…是刘寡妇和她家小子小栓子！”李大胆脸色瞬间惨白如雪，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塌的时候…我好像…好像看到他们娘俩往柴垛后面躲…想找个背风的地方…没跑出来…”
  林跃进的瞳孔骤然收缩！
  柴垛核心位置！那是坍塌最彻底、压力最大的地方！而且，刚才黑豹指示张大娘她们的位置时，并没有如此焦躁！现在它对着那个方向狂吠，意味着下面的生命气息更加微弱，处境更加凶险！
  “黑豹！确定位置！快！”林跃进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嘶哑，他再次抓起开山斧，扑向那片如同小山般、散发着死亡气息的瓦砾堆！李大胆和王二愣子也红着眼跟上。
  黑豹如同疯了一般，对着那堆被巨大断梁和沉重土石死死压住的区域狂刨！积雪和碎冰被它强有力的爪子掀飞！它甚至不顾疼痛，用头去撞击那些沉重的障碍！呜咽声变得凄厉而绝望！
  林跃进、李大胆、王二愣子也冲到近前，用斧头劈，用手挖！冰冷的雪块和沉重的土石磨破了他们的手掌，寒风像刀子一样割在脸上，但没有人停下！每一秒都关乎生死！
  “刘家嫂子！小栓子！能听到吗？应一声啊！”李大胆一边拼命扒拉，一边嘶哑地喊着，声音带着哭腔。
  回应他的，只有狂风的咆哮和黑豹越来越绝望的呜咽。
  林跃进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时间！空气！希望！正在这狂暴的风雪中，随着那微弱生命的流逝，一点点变得冰冷而稀薄。他看到了被黑豹刨开积雪后露出的东西——一只冻得青紫、沾满泥雪的小手，无力地从几块巨大土坯的缝隙中垂落出来…指尖微微蜷曲着…
  那是小栓子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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