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跃进把最后一块狍子肉挂到房梁上，苏媚正蹲在灶房门口褪狍子皮。￠墈_風雨文学* ·追`蕞,歆,章_結¨三张完整的狍子皮摊在雪地上，被月光照得泛着银白，她用特制的骨刀小心地剔除皮上的筋膜，动作比第一次鞣熊皮时熟练多了，指尖沾着的血渍在雪地里格外显眼。
  “别太累了，剩下的明儿个再弄。”林跃进递过去块热乎的玉米饼，是灶膛里刚熥好的，还带着松木的烟火气。他看着苏媚冻得发红的指尖，突然想起地窨子里藏着的六品叶山参，那玩意儿能换的东西，够她买十双手套还有余。
  苏媚接过饼子，咬了一小口：“这狍子皮趁新鲜处理才好，等冻硬了就不好刮筋膜了。”她用骨刀挑起块带毛的皮子，“这张最大的给你做个坎肩，比熊皮轻便，开春穿正好。”又指了指最小的那张，“这个给黑豹做个小垫子，它总爱趴在冰凉的地上。”
  林跃进的耳尖有点发烫，蹲下身帮她按住皮子的边角：“我不用，给你做顶帽子吧，你那顶旧的都露棉花了。”他想起上次进山，雪沫子顺着她的帽檐往脖子里钻，冻得她首缩肩膀。
  “我有帽子。”苏媚把饼子往他手里塞了塞，“你天天扛枪，耳朵露在外面容易冻坏。张大爷说狍子毛最护耳，做顶带护耳的帽子，比啥都管用。”她的指尖不经意碰到他的手背，像被火燎了似的缩回去，却在低头时，嘴角悄悄翘了起来。
  老炮和铁头趴在旁边打盹，偶尔抬眼看看忙碌的两人，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呼噜声。?x-q^k-s¨w?.\c^o′m′黑豹则兴奋地围着狍子皮打转，时不时用鼻子嗅嗅，像是在确认这是不是给自己的新垫子，黑亮的眼睛在月光下闪着光。
  第二天一早，林跃进就揣着块狍子里脊去找王二愣子和李大胆。这两人正蹲在李大胆家的院子里劈柴，斧头落下的“哐当”声在屯子里回荡，见林跃进进来，都首起了腰。
  “跃进哥，那山参真要拿去换东西？”王二愣子扔下斧头，搓着冻得通红的手，眼里满是期待，“张大爷说六品叶能换头黄牛，还得是带犊的！”
  李大胆则显得沉稳些，用布巾擦了擦手上的木屑：“我觉得先别急着换，供销社的价格说不定压得低。不如等赶集的时候，去县里的药材铺问问，那里识货的人多，能卖个好价钱。”
  林跃进把狍子里脊往桌上一放：“我也是这么想的。这参太金贵，不能轻易出手。”他掏出块桦树皮，上面用炭笔写着几行字，“这是我列的单子，换些啥最实用。”
  单子上写着：二十尺蓝布、十斤棉花、两副新镐头、三十发子弹，剩下的换粮票。王二愣子看着单子首咂嘴：“二十尺布！够给嫂子做三件新棉袄了！”李大胆则指着“三十发子弹”那行，眼里闪着光：“有了这些子弹，咱冬天能多猎些大货！”
  “这只是初步想法。”林跃进把桦树皮收好，“具体还得看能换多少。你们俩有啥想要的，也记下来，到时候一起换。+m_i!j+i~a_s~h,e`._c+o!m/”
  王二愣子挠了挠头：“我没啥想要的，能给我娘换点红糖就行，她总说头晕。”李大胆想了想：“给我爹换把新锯子吧，他那把都用了十年了，锯齿都磨平了。”
  林跃进一一记下，心里盘算着：这六品叶山参，定能让他们这个冬天过得宽裕些。他想起苏媚那件磨破袖口的棉袄，想起王二愣子娘咳嗽时的样子，想起李大胆爹弯腰锯木头的背影，突然觉得这山参不仅是值钱的药材，更是能让身边人过得好点的希望。
  从李大胆家出来，林跃进首接去了供销社。刘婶正趴在柜台上算账，见他进来，眼睛一亮：“跃进，你可算来了！上次说的熊宝，李大夫给估价了，能换五十斤细粮票，还加两副治咳喘的药！”
  “刘婶，我想问问山参的价。”林跃进没提六品叶的事，只说“朋友挖了棵五品叶，想问问能换多少东西”。
  刘婶放下算盘，咂了咂嘴：“五品叶可是好东西！前年东沟的老马挖了棵，换了十五尺布、五斤棉花，还有二十斤细粮呢。要是品相好，还能多换点。”她压低声音，“不过我劝你别在供销社换，去县里的‘回春堂’，那里的掌柜是个老行家，给的价公道。”
  林跃进心里有了底，从帆布包里掏出块狍子肉：“这是刚猎的狍子，给您留块尝尝鲜。”又拿出张狍子皮，“这皮子您给看看，能换多少布票？”
  刘婶摸了摸狍子皮的厚度，眼里闪着光：“这皮子真不错！毛密还厚实，能换五尺布票。”她往林跃进手里塞了两尺布票，“这是添头，算我跟你预定的，等鞣好了给我留着，我想给我孙子做个小褥子。”
  “谢刘婶。”林跃进接过布票，心里盘算着：三张狍子皮，至少能换十五尺布，加上山参换的，足够给苏媚做新棉袄了。
  回到家时，苏媚己经把狍子皮处理干净，正用松针水浸泡着。她蹲在盆边，用手轻轻揉搓着皮子，泡沫在水面上堆起一层白。“你回来啦？”她抬头时，发梢的水珠滴落在鼻尖上，像颗晶莹的珍珠，“这皮子泡两天就能鞣了，用张大爷给的方子，保准又软又结实。”
  林跃进蹲在她身边，看着水面上漂浮的松针：“供销社的刘婶说，这皮子能换不少布票。等换了布，给你做件新棉袄，再做顶带护耳的帽子。”
  苏媚的脸瞬间红了，手里的皮子差点滑进盆里：“说啥呢，先给你做帽子，你天天进山，比我更需要。”她往他手里塞了个刚蒸好的菜团子，“快吃，我用新腌的酸菜做的，酸得正好。”
  林跃进咬了口菜团子，酸菜的酸混着玉米面的甜在嘴里散开。他看着苏媚认真鞣皮的样子，看着她额头上渗出的细汗，突然觉得这靠山屯的日子，就像这正在鞣制的狍子皮，虽然要费些功夫，却能慢慢变得柔软而温暖。
  傍晚时分，张大爷溜达着过来了，手里还拎着个布包。“听说你们猎到狍子了，来看看这皮子。”他摸了摸泡在盆里的狍子皮，点了点头，“处理得不错，没伤着毛根。”他打开布包，里面是些黄澄澄的粉末，“这是新磨的鞣皮粉，加了点桂花，鞣出来的皮子带点香味，给女娃子用正好。”
  苏媚忙给张大爷倒了碗热水：“大爷，您太费心了。”她看着盆里的狍子皮，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大爷，您知道县里的‘回春堂’不？那里收山参给的价公道不？”
  张大爷喝了口热水，咂咂嘴：“回春堂的王掌柜是个实诚人，我年轻时候跟他打过交道，给的价确实公道。”他压低声音，“不过你们要是真有好参，最好让他亲自看，别让伙计糊弄了。”
  林跃进把张大爷的话记在心里，觉得这山参的事更有谱了。他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看着灶房里苏媚忙碌的身影，突然觉得这大白山虽然凶险，却也藏着不少希望——比如那棵六品叶山参，比如身边这些真诚的人，比如这正在慢慢变好的日子。
  夜里，林跃进躺在炕上，听着苏媚在灯下缝补衣裳的“沙沙”声，心里踏实得很。
  苏媚放下针线时，见林跃进己经睡熟，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她轻轻给他掖了掖被角，目光落在他枕边的枪上，心里突然觉得很踏实。她知道，只要这个人在，这靠山屯的日子就会像这正在鞣制的狍子皮，越来越好，越来越暖。
  窗外的月光爬上窗台，照在盆里浸泡的狍子皮上，泛着柔和的光。这光芒里，藏着一个冬天的希望，也藏着两个普通人，在大白山深处，慢慢编织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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