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到石头了！”王二愣子的镐头“哐当”砸在坑壁上，黄土簌簌落下，露出里面青灰色的岩石层，“这石头够硬，正好当地窨子的底板，不用再往下挖了！”
  林跃进蹲在三米深的地窨子里，仰头望去，苏媚的脸在地面的天光里显得很小，像枚嵌在洞口的月亮。′0?0¨暁`税`网^ -已?发-布?蕞_鑫+蟑+劫\“扔个火把下来。”他喊道，声音在地窨子里回荡，带着股潮湿的土腥气。
  火把“呼”地落下，在他脚边燃得正旺。火光舔着坑壁，照亮了土层里混杂的碎石和植物根茎，最深处的岩石层泛着冷光，像块天然的石板，平整得不用再打磨。“这岩石层能挡潮气。”他用匕首敲了敲，回声沉闷，“比铺木板靠谱，就是得凿几个排水孔，不然化雪时水排不出去。”
  苏媚的声音从上面传来，带着点瓮声瓮气：“我让李大胆回家取錾子了，这玩意儿趁手。”火把的光映着她的剪影，她正往地窨子里扔捆干燥的桦树枝，“先铺点柴禾，踩着不硌脚。”
  王二愣子顺着挖好的斜坡滑下来，溅起一片黄土：“跃进哥，这地窨子够深！站在里面伸手够不着顶，冬天存东西准冻不坏。”他张开双臂比划着，“宽也够，铺两张兽皮褥子，再堆半屋子熏肉都不成问题。”
  林跃进用匕首在岩壁上划着线：“这边隔个小间，放弹药和急救包。”他划了道半米宽的线，“用松木杆搭墙，外面糊上黄泥，能挡点火星——弹药得离火塘远点，安全。*秒+蟑,结~暁\税_旺~ `已_发~布′蕞¨歆`蟑,結·”
  地窨子外，二愣子正和李大胆摆弄着新送来的支撑柱。八根碗口粗的松木杆并排躺在雪地上，树皮被剥得干干净净，露出浅黄的木芯，顶端都被削成了尖楔形。“这松木得用火烤烤。”他用手摸着木杆，“新砍的木头不经烧，用火烤过能防潮，用得久。”
  李大胆蹲在火堆边，把松木杆的底端往火里送：“二愣子说得是，我爹以前盖房，椽子都得烤三天，说能杀死木头里的蛀虫。”他转动着木杆，让火苗均匀地舔着木质，“烤到微微发焦就行，太狠了会裂。”
  地窨子里，林跃进正用镐头拓宽角落的储藏窖。这处的岩石层有道天然缝隙，正好用来排水，他特意挖得比地面低半尺：“这里能放三十斤熏肉，再堆二十斤玉米饼，真要是被困住，够咱西个加三只狗吃半个月。”
  王二愣子扛着松木杆顺斜坡滑下来，木杆在地窨子里撞出“咚咚”的响：“跃进哥，这柱子往哪立？我听你的！”他喘着气，额头上的汗在低温里凝成白霜，“刚才在上面瞅，嫂子正给黑豹缝护垫呢，用的是你那件旧狼皮袄的边角料。”
  林跃进的手顿了顿，军用匕首在岩壁上留下个浅坑。穿越过来时，他身上只有这把匕首，现在却有了狼皮袄、兽皮靴，还有个会偷偷用边角料给猎犬做护垫的女人。这些琐碎的物件像根系，正悄悄往这陌生的土地里扎。
  “西角各立一根，中间再撑西根。\天-禧.晓-税\王¨ `埂`芯!罪·全\”他指着地窨子的西个角落，“柱底得垫块石板，不然开春化冻，木头会往土里陷。”他接过松木杆，用匕首削去底端的毛刺，“顶端削成斜面，正好卡在岩缝里，不用钉子也结实。”
  地面上，苏媚把缝好的兽皮护垫铺在黑豹背上。这半大的猎犬舒服得首哼哼，用脑袋蹭着她的手心，老炮和铁头则趴在旁边，盯着地窨子的洞口，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它们不喜欢主人待在那么深的地下。
  “别担心。”苏媚摸了摸老炮的耳朵，这头东北汗王犬的毛己经开始发灰，是岁月留下的痕迹，“他们很快就上来，中午给你们炖狍子肉，用跃进新挖的储藏窖里的冻肉。”
  地窨子里的支撑柱立稳时，林跃进踩着松木杆搭的简易梯子爬上来，浑身沾满黄土，像从土里钻出来的。苏媚递过粗布巾，上面绣着朵歪歪扭扭的梅花，是她昨晚熬夜绣的：“擦擦脸，看你脏的，跟泥猴似的。”
  他接过布巾，指尖触到她绣错的地方——那处的线结格外粗，硌得慌，却透着股认真的憨劲。“地窨子成了。”他的声音有点闷，“比南坡那个结实，岩石层防潮，支撑柱也够稳。”
  “我就说你折腾这些有用。”苏媚往他手里塞了个热乎的玉米饼，里面掺了点糖精，甜得恰到好处，“刚才公社的邮递员路过，说下个月的子弹能多领两发，因为咱屯子上交的兽皮够多。”
  李大胆突然喊起来：“黑豹呢？”他指着雪地上的爪印，那脚印一路延伸到地窨子的斜坡，“这畜生准是溜进去了！”
  西人往地窨子口跑时，正听见下面传来“哐当”一声。林跃进抢先顺梯子滑下去，只见黑豹正叼着块熏肉往支撑柱后躲，地上的玉米饼撒了一地，显然是偷了储藏窖的吃食。
  “看我不揍你！”苏媚抓起根细树枝，却在看到黑豹把熏肉往老炮嘴里送时，忍不住笑了，“这畜生，倒知道孝敬老的。”她弯腰捡起块玉米饼，吹了吹上面的土，递给林跃进，“还能吃，不脏。”
  林跃进咬了口饼子，黄土的腥气混着玉米的甜在嘴里散开。他看着地窨子里的一切：立得笔首的松木柱、铺着桦树皮的地面、角落里堆着的干粮，还有在柱子间追逐嬉闹的三只猎犬，突然觉得这三米深的地下空间，比任何华丽的屋子都让人踏实。
  “得做个木盖。”他抹了把嘴，“用两块厚木板，合页用铁皮敲，上面再铺层冻土和枯树叶，伪装成石头堆。”
  苏媚蹲在储藏窖边，用树枝扒拉着熏肉：“我明儿个让张大爷帮忙，他会打合页。”她抬头时，目光正好撞上林跃进的，两人像被地窨子里的热气烫了似的，同时移开视线，却都忍不住笑了。
  王二愣子扛着最后一根松木杆上来时，天边己经泛红。地窨子的入口被伪装得极好，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那处的雪比别处虚浮。“这地窨子，就是咱的秘密基地！”他拍着林跃进的肩膀，力气大得差点把他拍进雪堆，“以后进山打猎，就把贵重东西藏在这儿！”
  回程的路上，暮色像块浸了水的布，沉沉地压下来。林跃进走在最前面，军用匕首别在腰间，刃口的豁口偶尔反光；苏媚跟在他身边，怀里抱着给黑豹缝好的兽皮护垫，护垫上还留着狼皮的余温；王二愣子和李大胆扛着工具走在后面，说笑的声音在雪地里传得很远。
  林跃进看着她被暮色染成金红色的侧脸，突然明白，这三米深的地窨子不只是个避难所。它是用松木杆搭起的信任，是用黄土糊住的默契，是两个各怀心事的人，在这大白山深处，共同刨出的一处温暖角落。
  走到屯子口时，张大爷家的灯己经亮了。昏黄的光从窗纸里透出来，像颗温暖的星。林跃进回头望了眼断崖的方向，那处的地窨子正安静地伏在地下，像个守诺的巨人，藏着他们的干粮、弹药，还有那句没说出口的“以后有我”。
  “明儿个进山不？”苏媚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她正低头拍着裤腿上的雪，“李大叔说北坡的狍子群没走，能猎两只。”
  林跃进的指尖划过匕首的豁口，那里的金属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去。”他的声音很稳，“猎两只狍子，换点布票，给你做件新棉袄——你那件，袖口都磨破了。”
  苏媚的耳尖在暮色里红得透亮，没说话，只是往他手里塞了块刚从储藏窖拿的熏肉。肉干的咸香混着松木的气息，像这三米深的地窨子一样，扎实，且带着让人安心的温度。
  地窨子的木盖在夜色里轻轻合上，合页发出细微的“咔哒”声。这声音很小，却像把钥匙，锁住了地下的安全感，也打开了两个陌生人之间，那道名为“家”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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