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五年，七月初一。+w`d?s,c￠w¨.·n￠e_t^
  日渐西斜，夕阳照映。
  莱阳城东，大地被染成了血红色，一片萧杀。
  孔有德站在中军大营前，看着大量妇孺陆续入营，心中不禁涌起一丝不忍。
  毕竟他从没下过“屠城”的命令，只是纵容手下罢了。
  主要目的是抢劫财物，杀人和奸淫只是附带，如果百姓非常恭顺，还是能逃过一命的。
  这次却大大不同。
  孔有德亲自下令，把招远县城的老幼妇孺尽数押来，为的就是击溃守军的抵抗意志。
  他清楚记得，当年自己站在旅顺城头，看着鞑子糟践汉家妻女，心中多么悲愤屈辱。
  不过，这份仁慈转瞬即逝，很快被压了下去。
  因为孔有德也清楚记得，随后的出击失利，让人多么无奈。
  短短几天之内，旅顺军心便由愤慨变成了沮丧。
  军中士气急剧衰落，士兵开始消极避战，不愿意提刀上城。
  再之后便是兵败如山倒，一败涂地。好不容易建起的旅顺堡，被后金军连根拔除。
  所以，这是一个拼良心的游戏，哪一边更有良心，哪一边就会输。
  “一将功成万骨枯，没有霹雳手段，就没法子成就霸业。`r¨c!y·x`s\.?c/o?m?几千个妇孺算什么，就是几万人，几十万人，老子亦照杀不误。”
  想到这里，孔有德再下命令，务必看好女营。
  保护火炮阵地的轮值兵丁再翻一倍，增加到五千人。
  一来，谨防贼官兵出来夜袭。
  二来，倘若贼官兵真的敢来，那就是攻入城池的最好机会，绝对不容错过。
  另外，从今夜开始，各营必须夜不卸甲，严加戒备。
  不经允许，不得擅自入女营聒噪，以免争风吃醋，引起混乱。
  据说前面来报，城内隐隐传出爆炸声，不知有什么古怪，必须消息防范。
  叛军武将陆续接令而去，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只剩下天边余晖映出的残余亮光。
  就在这时，四里外的莱州城内，忽然升起了三道火箭。
  三道火箭一发接着一发，急促而匆忙，就好像迫不及待，要一下子射完似的。
  孔有德陡然色变，他身边的几个高级武将，亦齐齐轻呼。
  因为这是东江军的信号箭，这样的射法，意思是情况非常紧急，必须马上应对。
  要知道，城内反反复复地排查丁口，细作很难藏身。
  早前埋下的暗桩内应，几乎全被揪了出来，城内已经很久没能传出消息了。\x\i-a.o?s\h-u?o!h-u!a·n?g￠.^c?o′m,
  在这样的严查之下，暗桩竟不顾暴露自身，不惜用火箭来示警，可见情况确实十万火急。
  孔有德愣了许久，才向左右问道：“他的意思是，贼人今晚要出城劫营吗？”
  “应该……是吧。”
  众将议论纷纷，都说唯有守军发动夜袭，才值得舍命报信。
  不过叛军还没出城，暗桩便急吼吼地示警，又有点太着急了。
  这岂非吓得守军不敢出动？
  贼官兵不出动，这边又怎么击溃他们，进而反推进城呢？
  “真是乱弹琴。”
  想到这一点，孔有德非常生气，责令众将往后严挑暗桩，不够机灵的一律不要。
  如此不识大体，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他们应该不敢出来了，今晚好好睡……”
  “将军快看！”
  “鬼火，那是鬼火。”
  一个裨将忽然指向天空，眼中露出了见鬼似的惊讶。
  孔有德转头看去，只见莱州城的方向，大量火箭陆续升空。
  那熊熊燃烧的尾焰，比示警火箭大几十倍，在夜空中发出耀眼的强光。
  和两个月前，被军中称为鬼火的一次爆炸，非常相似。
  只不过那时只有一发，这次却是接二连三，数量之多，将莱州城的上空映得通红通红。
  鬼火！
  数以百计的鬼火，正向着中军大营所在的方向，徐徐飞来。
  孔有德呆呆看着眼前的旷世奇景，脑子成了一团浆糊。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四里多远，鬼火够得着吗？”
  正想着，又忽然跳了起来，用尽全身力气发出嘶吼：“让炮营撤回来，快点拉着大炮撤呀。他们在打炮营！”
  传令兵连爬带滚匆匆出营，牵起了缰绳。
  然而火箭看似很慢，实则速度快得惊人，还没等他跨上快马，巨大的爆炸声已然传来。
  “轰~轰~轰！”
  “轰~轰~轰！”
  传令兵抬头看去，只见那些巨大的鬼火，接二连三地砸在炮营周围。
  每一次爆炸，都会炸出大量烟雾，以及数不清的火团。
  火团先是冲上半空，然后再从半空落下，形成了漫天的火雨。
  不到半刻钟，便有超过一百颗鬼火落在炮营周围，将狭长的火炮阵地，炸成了一片火海。
  紧接着，更密集的爆炸声再次传来。
  那是存放在前线的火药桶，被鬼火相继引燃，产生了更大，更恐怖的连环反应。
  传令兵亲眼看到，重达几百斤的大炮，竟被火药桶炸得冲天而起。
  至于炮营兵丁就更不用说了，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如潮的烈火吞噬。
  就连提前逃跑的溃兵，亦被巨大的冲击波掀翻。
  传令兵心底不禁涌起一个念头：“十八层地狱，也就这样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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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几个武将站在莱州城头，看着眼前这般景象，也彻底呆住了。
  第一发火箭打中炮营时，他们发出如雷般的欢呼，现下却齐齐张大嘴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们错把后续引燃的上万斤火药，也当成了火箭的自身战果。
  于是在他们心里，一百五十发火箭的威力，简直可以用毁天灭地来形容。
  普天之下，没有比这更厉害的进攻手段了。
  哪一方拥有这样的武器，哪一方几乎就是无敌的。
  “被炸成了这样，应该没几个活人了吧。”
  陈子履也被这个战果震住了，喃喃自语间，竟忘了下令出击。
  直到爆炸余音渐渐平息，才终于缓过神来。
  他跨上雪白的战马，拔出腰间长剑，指向贼营所在的位置，大声发出命令：
  “众将听令。大明兴亡，在此一役，全军出击，剿灭孔贼。出击。”
  十几个将领齐齐拔剑，齐齐用怒吼应和：“全军出击，剿灭孔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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