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作者:飞翔de鼹鼠    更新:2021-11-29 07:46
  “请不要难过,爱德蒙,也不要内疚。我会永远记得……记得你曾经给过我的……所有幸福的感觉,我的心里一直都很感激你……不管你……不管你还是不是爱我,我都会象从前那样……一心一意地爱你,仰慕你……”黛丽尔的瞳孔逐渐扩散开去,但她依然努力地看着她的情人,“我会为你祈祷的,我希望你能够得到你所要的一切,包括……包括卞卡公主的……公主的宽恕,以及……以及眷顾……”
  话音最终隐没在她苍白的嘴唇间,她闭上眼睛,垂下了用力抓在斯塔伦斯衣襟上的手臂。
  斯塔伦斯仰起头,希望止住眼中的泪水。周围的武者和那个呆若木鸡的马车夫都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看着这幕凄凉的场景,谁也不敢、并且不愿发出半点声音。
  也不知过了多久,斯塔伦斯把黛丽尔的身体轻轻地放在地上,然后缓缓站起了身。他的脸上没有伤感,没有哀痛,空洞的骇人。
  “大人……”看守首领小心翼翼地说道。
  “帮我安葬黛丽尔小姐。”斯塔伦斯安静地说道。
  “是,大人。”看守首领俯首应道,“那个车夫……”
  斯塔伦斯没有说话,只是缓缓走向了浑身发抖的车夫,突然手臂一扬,一柄雪亮的长剑在人们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是如何出鞘的时候已经割断了车夫的喉咙。飞溅的鲜血在地上划出了一条红色的直线,在车夫歪倒的头颅上,那双眼睛依然流露着斯塔伦斯刚刚朝他走去时的神色。看着斯塔伦斯那瞬间布满杀气的脸孔,周围的武者都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
  收起佩剑,斯塔伦斯一言不发地跨上了他的战马。
  “大……大人……”看守首领向前跨了两步,有些迟疑地说道,“卞卡公主……”
  “看好她。”斯塔伦斯异常严厉地看了他一眼,“另外,您最好别让她掉一根头发,先生。”说完,他双脚一磕马腹,战马扬起铁蹄,一阵风一样向远方疾驰而去。天边,夕阳染红了一条狭长的、灰色的云,象是谁的手指正指向地狱的大门。
  第五节 西征
  次日清晨,轻甲披挂的巴雷西国王率领着两千王家护卫队和三千首府近卫军骑兵浩浩荡荡地向那比城西郊行进而去,在那里,他们将与第一将军富兰克林·罗文的中央军团汇合,赶赴叛乱丛生的西罗门。贝拉尔亲王走在国王的身边,也是一身戎装。他将亲自把国王送出王国首府。
  铁蹄轰响,战旗高扬。街道两旁聚集着不少市民,但他们并没有向从前那样向他们的国王欢呼致意,而是站在那里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一些人认为国王是在用血腥的暴力压制那些正义之士,还有人觉得他打着平乱的幌子,其实是要趁机逃离群情激愤的那比城。
  斯塔伦斯静静地跟在两位王族的身后。这恐怕是他最后一次穿着王家护卫队的制服走在那比街头了。时间过的曾经那么缓慢,但又仿佛是在转瞬之间,他与他最后的决战竟已经近在眼前了。卞卡说的对,他是一位了不起的国王,正直无私,才华横溢,在他的带领下,这个王国正在一步步走向颠峰。在他的内心深处,也由衷地敬佩这个同宗的兄弟,但是,旧恨与新仇注定他们永远也无法在同一片天空下生活。他注视着前面那个挺拔的背影,一幕幕往事潮水般涌上心头。
  在他3岁那年一个晴朗的晚上,他的祖父把他抱在膝盖上,用一种沉缓而有力的声音对他说,“路易,我的孩子,从现在开始,你要象个大人一样离开我们独立生活了。我无法告诉你为什么,因为你还听不懂这么复杂的事情。那是法利亚·克莱蒙先生,”说着,祖父指了指站在他身边的一个年轻人,“他是我的朋友,也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要听他的话。”被称作法利亚·克莱蒙的年轻人向西罗门公爵深深鞠了一躬,公爵继续说道,“你要记住,你拥有纯正的王家血统,但是,你千万不要对任何人提起,也不要告诉别人你叫路易·菲尔拉法。你要积蓄力量,直到有一天实现祖父的愿望,成为达尔兰地王国的最高统治者。”当时的他并不明白祖父究竟在说些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必须离开豪华的宅邸和锦衣玉食的生活,跟着一个陌生人远走他乡。但是,他依然牢牢记住了那些话。
  法利亚很快把他送到了国外,并给他取了另外一个名字——爱德蒙·斯塔伦斯。在那里,他一直接受着各种严格的训练。法利亚每年会去看他两到三次,关照他的生活,检查他的学业。尽管他把他的这位监护人称为“父亲”,但对于这个严厉远远多于慈爱的“父亲”,他始终心怀敬畏,没有丝毫的亲近感。有一年,“父亲”再次来到他隐居的地方,当时的法利亚已经成为了达尔兰地王国的红衣大主教,而他,也已长大成人——相貌英俊、身姿矫健、气质高雅、博学多才。这一次法利亚毫不吝惜词汇地对他进行了赞誉,尽管路易感到法利亚看着他的眼神更象是在欣赏一件自己一手塑造的艺术品,但却仍然为得到监护人的夸赞深感满足。
  那天,法利亚跟他进行了一次长长的谈话。他讲述了阿瑟尔公爵,也就是他祖父显赫的身世;讲述了温斯尔顿王如何听信了公爵同胞弟弟的谗言,废黜了公爵王太子的头衔;讲述了西罗门事件的全过程——在他们离开公爵府的第二天,同胞弟弟包围了整座府邸,强迫公爵一家喝下了致命的毒药,并杀掉了公爵的所有部署,那一天哀鸣四起,血流成河。
  法利亚告诉路易,在把他送到这里之后,他只身返回了达尔兰地王国,艰难地避开了国王的追杀,苦心经营,并一步步获得了今天的地位。这么多年以来,他一刻也不曾忘记西罗门公爵的恩情以及公爵在他们临行前对他的嘱托。“现在,我的手中已经握有了相当的力量,而那些力量都是属于您的。”养父对他说,“我要带您回到达尔兰地王国,在那里,我们要开始新的筹划。玛丽安娜女王的长子巴雷西·菲尔拉法即将继位,而那个宝座本应是属于您的。”
  年轻的路易以一个伪造的身份回到了他的国家,并凭借着自己的才能以及红衣大主教的暗中斡旋走进了王家护卫队。巴雷西国王对他的才能十分赏识,那个时候,他真实地看到了王权的力量。王权令他成为了历史上升职最快,也是最为年轻的王家护卫队统领和王国大将军,王权也记录了一个与他的理解截然不同的阿瑟尔公爵和西罗门事件——诚然,历史从来就是统治者的历史。这种力量使他心如刀割,热血激荡。
  在护送卞卡公主前往诺曼帝国参加伊达尔斯皇太子20岁生日舞会的途中,他意外地赢得了王国公主的青睐。卞卡·菲尔拉法公主正象他所说的那样野心勃勃、傲慢无知,但对他却死心塌地。他不知道究竟是他本人虏获了她的心,还是因为他的职位和他的骁勇能够帮助她实现成为达尔兰地女王的梦想,而且,他也不关心这些。他爱着那个斯蒂芬森公爵府里的贵族小姐,她的身上具有他所欣赏的美德,而且,她的祖父——贝尔曼公爵——与他祖父之间的渊源,以及他们同样孤苦无依、寄人篱下的境遇都令他感到非常亲切。至于卞卡公主,他只不过把她当作是实现目标的一件工具。他秘密培养着自己的羽翼,并与黑衣骑士队首领高弗达成了一笔交易——他将利用手中的权势帮助那个满心仇恨的杀手铲除现任王室,而高弗则会在他所需要的时候充当他手中的利器。
  那个时候,他主导着整盘计划,法利亚所做的更多是利用多年积累的人脉安插计划中所需要的棋子;那个时候,他踌躇满志,以为自己可以一点点摆脱养父带给他的那种无形的、巨大的压力,获得一个菲尔拉法家族子孙应该享有的尊严。
  然而,卞卡的突然失忆令他的计划陷入了困境,更让他手足无措的是,他竟然如痴如狂地爱上了那个失忆的公主,那颗来自未知世界的流浪的灵魂。此后,法利亚开始掌控全新的计划,而新的计划远比他原来的设想更为行之有效。他不得不承认,离开了祖父的朋友,法利亚·克莱蒙,他很可能会一事无成。
  他象幼年时一样,在法利亚的庇护和指导下执行着养父的意图。但那又怎么样呢?他终将实现祖父临死前的心愿,他终将用手中的宝剑刺穿巴雷西·菲尔拉法的胸膛。他还年轻,在未来的时间里,他可以积蓄力量,象此刻正走在自己前面的那个堂兄弟一样,做一个真正的君主,一个真正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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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府近卫军少将约翰逊走出了圣比阳大教堂的侧门,略显疲惫地坐进了等在那里的马车。国王已经离开那比城了,他原本松了一口气,但现在他的神经又进入了一种高度紧张的状态。自从法利亚红衣大主教在梵卡露斯广场演说的那天拜访过他之后,他们进行了多次秘密接触,而每一次会面都会令他产生这样的感觉。依照大主教的指示,他把毒药倒进了圣比阳河,还偷偷在首府近卫军的伙食里做了手脚,并把由此引发的一系列恶果扣在了那个至今都不曾露面的魔鬼头上。他想,即便魔鬼不来找他报仇,上帝也会严厉地惩罚他的。他开始对自己所做的事情感到后悔。他真的能够成为首府近卫军的最高长官吗?他真的能够执掌京城附近四郡的兵马吗?红衣大主教看上去真是慷慨,对他的许诺已经从首府近卫军的头把交椅变成了京城附近四郡的统帅,这是他父亲都没有得到过的权力和荣耀,如今就实实在在地摆在他的面前。想到这,他不由感到有些沮丧。他本来就没有那么大的抱负,即便有,他也对这份差事没什么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