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沈老太哪里肯停，反而哭得更大声了。\e^x?i·a?o`s,.-c-o!m?
  她觉得委屈，觉得不公。
  她觉得肯定是自己没给这两个官差银子，这两个官差故意这样说的。
  那衙役见吓唬不住她，彻底没了耐心。
  “来人！把这个在衙门口闹事的疯婆子给我绑了！”他对着里面喊了一声。
  眼看着就要有两个衙役从里面冲出来，沈大河吓得魂飞魄散。
  沈老太见来真的，也被吓住了，立马噤声。
  就在这乱成一锅粥的时候，一个清朗中带着几分不确定的声音，从围观的人群外传了进来。
  “咦？这不是……沈大河吗？”
  这个声音不大，但在沈大河听来，却不亚于又一道惊雷。
  他猛地抬起头，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穿着青色长衫，同样背着书箱的年轻书生，正一脸惊讶地看着他们。
  这人沈大河认识，是和他同一年考上童生的，名叫王秀文，家就在镇上。
  这次府试，两人还在考场外碰到过。
  王秀文也没想到，会在衙门口看到如此狼狈的沈大河。
  他挤开看热闹的人群，走了进来，看着跪在地上拉扯着一个哭嚎老妇的沈大河，脸上写满了同情和不解。
  “沈兄，你们这是……这是在做什么？”王秀文皱着眉头问道。?2`8-看·书¨网\ ?免!费￠阅*读?
  他自然也听说了沈大河的丑事，不过到底两人没什么恩怨，此时也只是好奇而己。
  沈大河看到来人，那张脸更是臊得无处安放，恨不得地上能有条缝让他钻进去。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两个衙役见来了个读书人，而且看穿着还不错，态度稍稍缓和了一些，但依旧没给什么好脸色。
  其中一个指着沈老太，没好气地对王秀文说：“这位公子，你认识他们？那你可得好好劝劝。这老婆子，非说她儿子中了秀才，我们说没中，她就在这儿又哭又闹，搅得衙门不得安宁。再不走，我们可就要锁人了！”
  王秀文一听，顿时就明白了。
  他叹了口气，走到沈老太身边。
  “这位伯母，您快起来吧。这官爷没有骗你们，放榜那天，我也在府城。我亲眼看了榜，这次……这次沈兄他，确实是名落孙山了。”
  王秀文的声音里也有些失落。
  他自己这次也没考中，但他还年轻，不过二十出头，以后有的是机会。
  如果说，刚才衙役的话，只是让沈老太心存侥幸，觉得是官差胡说。
  那么现在，王秀文这个同场考生的亲口证实，就像是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她。
  她哭声一顿，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缓缓地抬起头，那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王秀文，嘴唇哆嗦着：“你……你说什么？你亲眼看见的？榜上……真的没有我儿子的名字？”
  王秀文点了点头：“伯母，是真的。§幻?想?姬<?÷ =首&发?不光是沈兄，这次府试，咱们清河镇参考的学子，十有八九都落榜了。”
  轰——
  沈老太的脑子里，最后一根弦，彻底断了。
  她不哭了，也不闹了，只是呆呆地坐在地上，像个被抽走了魂的木偶。
  她猛地转过头，那双绝望的眼睛，像两把刀子，狠狠地剜向了同样呆若木鸡的沈大河。
  “沈大河！”
  她连“儿”都不叫了，首呼其名，声音尖利得像是要划破人的耳膜。
  “你不是说你这次有把握吗？！你不是跟我说应该没问题吗？！你不是说一定要中个秀才回来，把苏云萧那个贱人的风头都压下去吗？！”
  “我把所有的钱都给你拿去读书！连家里的地都卖了！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吗？！你让我以后在村里怎么做人！你让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搁啊！！”
  沈大河听到这个消息，己经绝望了，根本听不进去他娘在说什么。
  没中……
  他真的没中……
  他寒窗苦读二十年，他最近忍受了无数的白眼和嘲讽，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一次考试上……
  结果，还是没中。
  而他的侄子，那个他从来没看起过的沈明安，只读了几个月的书，就中了个案首！
  巨大的屈辱和失败感，像潮水一样，将他彻底淹没。
  周围看热闹的人，对着他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哎哟，原来是没考上啊，怪不得哭成这样。”
  “这老婆子也真是的，自己儿子几斤几两没点数吗？还非要来衙门口闹。”
  “就是，考不上就考不上呗，下次再努力就是了，至于这样吗？”
  那衙役更是毫不客气地嘲讽道：“哼，自己说能中就能中？当这科举考试是你们家开的？真是大言不惭！”
  一句句的话，像一把把盐，撒在沈大河血淋淋的伤口上。
  他再也承受不住，眼前一黑，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了了。
  他推开还质问自己的沈老太，像是行尸走肉一般，一步一步，踉踉跄跄地，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沈大河就那么走了。
  沈老太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哭嚎的动作停了下来。
  她张着嘴，呆呆地看着，好像一瞬间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
  她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上跟王秀文和那些衙役说什么，就那么一边哭喊着，一边追着沈大河的背影跑了去。
  王秀文看着这母子俩一前一后离去的狼狈背影，摇了摇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围观的人群见没热闹可看了，也渐渐散了。
  ……
  回村的路，比来时更加漫长。
  沈大河走在前面，一言不发。
  他的脑子里乱成了一团浆糊。
  一会儿是考场上那几道让他束手无策的题目，一会儿是沈明安中案首时，苏云萧那张扬眉吐气的脸，一会儿又是村民们毫不掩饰的嘲笑，一会儿又是他娘在衙门口撒泼打滚的丑态……
  这些画面，走马灯似的在他脑海里循环播放，每一个画面，都像是在凌迟他的心。
  他想不通。
  他真的想不通。
  他自问才学不输于人，为什么老天爷要这么对他？
  而沈明安呢？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不过念了几个月书，就中了童生，凭什么？
  嫉妒、不甘、怨恨……各种负面情绪，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以后还怎么在村里抬起头来？
  他怎么去面对那些村民鄙夷的目光？
  ……
  沈老太跟在后面，一路小跑，一路哭。
  她现在想的却是，家里己经没银子了，田地也都卖了，自己家以后怎么生活？儿子以后念书怎么办？
  她也在心里骂，骂老天爷不长眼，骂考官有眼无珠，骂苏云萧和沈明安是扫把星，克了她家的好运气。
  她心里，也在怪儿子不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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