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作者:我本非我    更新:2021-11-29 06:54
  我冷哼一声:“陈将军中了倭兵之计,孤军深入,倒真有脸说只求破军不论杀敌?”
  “你、你……”
  那卫尉说着便扑上来打我,两旁的差役急忙把他拉开,不过我还是被他踢中一脚在肩头,痛了许久。
  或跃在渊 第九章 三部会审
  一个内侍从后堂走了上来,我不由有些吃惊,甚至忘记了肩头的疼痛。那内侍对韩子通说了些什么,转身又走了。韩子通皱着眉点了点头,一拍惊堂木,道:“今日先审讯至此,择日再审。来人,将他押回大牢。”
  在差役的堂威声中,我又被送了回去。一路上我都在想,这种审讯无非是种闹剧,比街头卖把式的也强不了多少。他们不过就是想告诉天下,我明可名是个真正的罪人,圣上呢?我还是不相信他会做这等飞鸟未尽良弓先藏的蠢事。
  回到牢里,几个难友发现我居然没有被用刑,一阵惊疑。
  “这韩子通是有名的酷吏,我等若非罪轻,又坦白从宽,早就四肢不全了。”莫言凡道,“你看那些重囚,哪个还有人形的?你的罪过关在这里已经是异数了,居然堂审还不用刑……莫非你还有什么大的靠山?”
  我苦笑道:“我哪里有什么靠山,惟一的结拜兄弟也不过是个文官,帮不上忙。”
  莫言凡拍了拍我的肩膀,道:“莫怪我直言,即便帮得上忙,现在撇清关系还来不及呢。”
  又关了三五天,来了个差役,喝道:“哪个叫明可名的?出来!”
  众人又将目光投向我。
  我愣了愣,问道:“我便是明可名,有何贵干?”
  “有人探你,出来。”
  “我出不来。”我指了指早就有些萎缩了的双腿。
  他也看出我是残疾,又挥手叫了个人来,把我架了出去。
  我越走越惊,因为不是出去的路。真的有人探我吗?
  “这是去哪里?”我问。
  “别那么多话!到了自然就知道了。”
  他们终于停下了脚步,打开铁门,把我架了进去。
  小小的一间囚房里,居然站满了人。
  “你们出去吧。”居中坐着的贵妇人一挥手,身着内侍服饰的人鱼贯而出。
  她就是当今的天子之母,皇太后。
  “罪臣拜见太后。”我躬身拜道。
  “明可名,你可知哀家今日来看你,所为何事?”太后手里端着茶,悠悠道。
  “想是太后念及隆裕公主。”我这么说,也是提醒太后照顾芸儿。芸儿不比章仪,章仪是大户人家,他弟弟还不过三岁已经封了车都尉。芸儿却已经家败人亡了……
  太后一声叹息,道:“哀家知道你痴情……唉,明可名,你落到今日田地,可后悔吗?”
  “罪臣不知太后的意思,是说明可名为国效力后悔吗?”
  “你也不必在我面前耍弄口舌,前几日我便在后堂听审,心里不是滋味啊。”太后抿了口茶,“想当初哀家亲眼看中的女婿,没多久居然要在这黑牢里才能相见……”
  “太后若是一道懿旨,明可名自然拖着残疾之身前往大内拜见太后。”
  “呵,你是在怪哀家吗?”
  “罪臣不敢。”
  “明可名,你可有兄弟姐妹?”
  “回太后,罪臣是独子。”
  “你是独子,又没有子女,自然不明白手心手背都是肉啊。”太后叹气道。
  我心中模模糊糊有了个轮廓,还是等她继续说下去。
  “你可知道,皇帝病重?”
  我心头一寒,失声道:“圣上年轻体壮,如何便病重了?”
  太后微微摇头,道:“你在前方打仗辛苦,他在后面也不轻松。哀家常常训他不知检点,其实不为别的,他处理国事一日只睡两三个时辰,还不能戒女色,便是铁打的身子都熬不住啊。”
  我心头慢慢下沉,道:“莫非是孝王监国?”
  太后点了点头。孝王是圣上的哥哥,排行老二,圣上继位之后自请守陵,封了孝王。太后膝下有两子,长子孝王,次子才是当今圣上。不过孝王此人志大才疏,想来也是为此当年太后才有意立圣上。
  “太后也说了,手心手背皆是肉,为何不怜惜圣上呢?”我抢先道。其实刚才太后的手心手背之语,是说为了孝王只好牺牲我。
  “哀家……如何不怜惜皇帝了?等他大好了,自然还是他的天下。”
  “太后请恕罪臣莽撞,臣再不济,还是大越的封疆大吏,孝王强招臣回京,罗织罪名构陷于臣,太后放任不管,岂非伤了圣上的心?”
  “明可名,哀家看重你不假,哀家也知道你有国老之才,只是哀家更不忍心看到他们兄弟阋于墙吗?”
  “臣是大越的臣工,非一姓之仆。”我说完这话,有些觉得对不起圣上。不管怎么说我能有今天他对我也有知遇之恩,不过现在为了先保命,先忽略一下这些小节吧。
  “明可名,你可是说,若是孝王坐了天下,也会忠心朝廷?”
  我听了太后的话暗自吃惊,不知道为什么太后居然有了废立之心。莫非圣上已经触怒了这位太后?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若是我明可名不忠于朝廷,岂有立身之地?若是太后觉得臣不配经略辽东广阔之地,南蛮十里知县,臣亦不会嫌小。”若是别人对我说这话,我会觉得那人十分无耻。不过家里还有两个娇妻,若我死了,她们恐怕也要难过些日子。
  “明可名,哀家去了,你好自为之。”太后无语半晌,挥袖出去了。
  我又被带回了大牢。
  不论他们怎么问,我只是摇头。
  现在脑子里太乱,理不出头绪。圣上重病,孝王监国,想来他们一母同胞也是理所当然之事,太后舔犊之心也是无可非议。但是为什么一上来便要拿我开刀?我和皇族没有什么关系,和这位孝王更是不曾见过,上天有必要和我开这种玩笑吗?
  我这次已经变节了,若是还不能得饶一命,真可谓没偷到鸡还亏了一把米。不过偷鸡还要一把米的本钱,我现在已经是板上的鱼肉了,哪里还有什么本钱?
  再次堂审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之后了。我彻底是囚徒模样,胡子上也粘着稻草,拨了两拨没拨掉,也就随它沾着去了。
  这次,堂上多了一个人,一个身穿九爪蟒袍的贵人。看他坐得比韩子通还高,想来是某位贵胄。不一会,太后的仪驾也到了,瞥了我一眼,在那人身边尊位坐了。
  待差役喊了堂威,韩子通一拍惊堂木,喝道:“堂下所跪何人?”
  我本想冷声问他“莫非不认识了?”后来想想现在好不容易有丝柳暗花明的机会,还是不要嘴硬,乖乖道:“罪臣明可名。”
  “明可名,今日开堂,乃是追究你在高济大不敬之罪!”韩子通瞪着我。
  我心中冷笑,道:“大不敬?那些高济王室宝物,乃是我从倭兵手中取得的战利品,有何不可?再者,我中华上朝的命官,可需敬重藩王?”
  “哼,本堂所追究的,乃是你不敬我大越天子祖宗的大不敬!”韩子通翻开案上的一卷黄绸,清了清喉咙,朗声读到:“奉天承运,皇帝诏谕:我华夏百姓,祸于兵燹,流离失所,背井离乡,苦不堪言。朕起兵于毫末,得天运而临天下,不敢称德,愧言仁义。然为华夏子民计,颁布此诏,寓意止戈,但求太平。其一要:不得屠城。其二要:不虐降兵。其三要:不筑京观。其四……”
  我一听京观二字,头颅中轰鸣不止,居然不知道他是何时读完的。
  “明可名!你于高济汉平城下,筑百人京观数百座,残虐如斯,令人发指!致使天怒人怨,上天降下瘟疫,汉平百年古城,毁于一旦。你知罪否!”余之宁拿着惊堂木指我,就像恨不得要扔过来一般。
  我苦涩道:“敌军战心太甚,我此举也是迫不得已,只求震撼敌军,保我大越子弟的性命。”
  “你算是认了此罪?”余之宁声音里充满了胜利的喜悦。
  我盯着地板没有说话,当日这条计谋虽然有效,却实在阴狠了些。
  “你攻下春川关,可有俘虏?”余之宁下了一城,紧追不舍。
  我心中又是一惊,此事十分麻烦,当时我记得有三百俘虏,为此还写了军报报给圣上,但是后来这些俘虏都……“不曾有,倭兵好战之心非我华夏所能理会,万余倭兵全都阵亡。”我硬着头皮道。
  “胡说!”余之宁拍下惊堂木:“三百俘虏!军报中写的三百俘虏,在哪?若是全都阵亡,你不是谎传军报?”
  我强强压下惊惧,突然想到一个主意,沉声道:“当日的确俘虏了三百俘虏,只是那些人其实是被倭兵征集的高济人,我囚禁其数日,知道他们也是迫不得已,遂收入辎重营。”
  “你胆敢当堂撒谎!”余之宁跳了起来。
  “敢问余大人,你是如何肯定那三百俘虏便是倭兵?若是倭兵,那他们又去了哪里?”我盯着余之宁反问道。
  “哼!高济人怎会为倭奴人效力?显然是你杀了降兵!”韩子通冷声喝道。
  “大人此言差矣。高济人为何不能为倭奴效力?岂不闻有奶便是娘?至于杀降兵,如此暴虐的事,我是想都想不到的。韩大人,您说呢?”我挑衅地看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不过想到他掌着自己的生杀大权,笑得有些勉强。
  “你、你大胆!来人,大刑伺候!”韩子通叫道。
  我正有些惊惶时,太后轻轻咳嗽两声,道:“动不动就用刑也不好。”
  韩子通侧身微微一躬身算是谢罪,又道:“那你烧熊庆州之事,还抵赖得了吗?”
  “当日我军守不住熊庆州,若是留给倭奴更是日后大患。若是大人领兵,如此重地不烧掉又当如何?”我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咄咄逼人,却又有种不吐不快的冲动。
  “那富山呢!莫非城内高济百姓就不是人命吗!”余之宁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