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作者:莫里斯·勒布朗    更新:2021-11-29 06:38
  我在这儿,来呀。”
  “如果你动一动那女孩的话……”
  “老兄,这已成了。她和我,我们是伙伴。”
  大个子保尔激怒了,含糊地说:“你骗人!这不是真的!”
  “我们正处在最初阶段。接着就是下一档节目了,我会预先告诉你的。”
  他们靠得很近,相互打量着,准备再次动手。但也许大个子保尔认为应该再等待一个好时机,因此,他骂骂咧咧的却并不动手。而拉乌尔则报以微笑。他走开了,最后威胁说:“伙计,我要剥你的皮!
  “尽管如此,你要溜走还是可以的。再见吧,胆小鬼!
  拉乌尔看着他走远。那人走起路来略显蹒跚,这也许是大个子保尔的欺骗手法,因为瓦勒泰克斯的脚不跛。
  拉乌尔回到住处,意外地看见靠着大门坐着一个人在呻吟,他认出就是那个下巴上挨了他一脚的人。这人后来苏醒过来了,但又一次摔倒在更远的地方,正休息着哩。
  拉乌尔端详着他,一张晒得黑黑的脸,从鸭舌帽下面露出长长的有点鬈曲的头发。他对这人说:“伙计,聊两句。你就是那个叫阿拉伯人的吧!你想赚1000法郎钞票吗?”
  那人下颌骨受了重伤,说话有些困难:“如果是要背叛大个子保尔,我什么也不会干。
  “好极了,你是忠诚的。不过,这不牵涉到大个子保尔,而是关于金发女郎克拉拉的。你知道她住在哪里?”
  “不知道。大个子保尔也不知道。
  “那么,为什么有人埋伏在侯爵家门前?”
  “她下午去过那里。
  “怎么知道的呢?”
  “通过我。我跟踪了戈尔热雷探长。我看见他在圣拉扎尔车站等火车进站。小姑娘假扮成外省人来到巴黎。戈尔热雷听到了她告诉司机的地址。我听见戈尔热雷把这地址告诉另一个司机。于是,我跑去通知了大个子保尔。整个晚上我们就站了岗。”
  “大个子保尔怀疑她会再来吗?”
  “可能。他从不对我讲她的事情。每天在同一时间,我们在一家酒吧碰面。他对我下命令,我则把命令传给同伴,然后我们来执行。
  “如果你提供更多的消息,再给你1000法郎。——
  “我什么也不知道。”
  “你撒谎。你知道他的真名叫瓦勒泰克斯,他过的是双重生活。因此,我肯定在侯爵家能重新找到他,我可以向警察局告发他。”
  “他也是,他能重新找到您。我们知道您住在中二楼,并且那个姑娘今天下午见过您。”
  “我可没什么要隐瞒的。”
  “大个子保尔是怀有仇恨的,他迷恋这个姑娘。您当心点。侯爵也应当心。在这方面,大个子保尔是有环心思的。”
  “什么心思?”
  “我说的已够多了。”
  “好吧。这里是两张钞票。另外20法郎拿去乘那辆正在兜生意的出租车吧!”
  拉乌尔很久才睡着。他想着白天和黄昏所发生的事,回忆起金发美人迷人的面容,觉得美滋滋的。在他卷入的事件复杂化的谜团中,她是最富有诱惑力的,也是最无法认识的。她是安托尼娜?还是克拉拉?到底哪一张脸是属于他碰到的迷人生灵的真实身分?她的微笑既是最真诚的,又是最神秘的。她有一双最单纯的、又给人快感的眼睛。她呈现给人的样子是最质朴的,而神态却是极度不安的。她以她的忧郁和快乐感染别人。她的眼泪如同她的微笑,来自时而清新、明净和时而阴暗、混浊的同一源头。
  翌日清晨,他给库尔维尔打了电话。
  “侯爵在吗?”
  “今天一早他出门了,先生。随身男仆把他的汽车开来,他带去了两只装得满满的箱子。他对我说出门几天,同他一起去的好像是一个年轻的金发女子。”
  “他有没有给你地址呢?”
  “没有,先生。他总是城府很深,安排得不让我知道。他这样做很容易,首先,他自己开车,其次……”
  “你多么愚蠢。假定是这样,决定离开中二楼,你自己去把专设的电话装置和一切会连累人的东西撤掉,然后悄悄地搬家。在三四天内你将不会有我的消息。我有事要干……还有一句话:要注意戈尔热雷!他可能还会监视房子。你要当心,这是个粗鲁、自负的人,但很固执、很聪明。”
  7.待售的城堡
  沃尔尼克城堡以它的墙角塔和红棕色瓦屋顶保持了贵族乡村住宅的面貌。但是一些百叶窗坏了,可怜巴巴地吊在窗框上。屋顶的瓦片残缺不全。大部分小径长满了荆棘和荨麻。庞大的旧城堡废墟堆消失在常春藤下,常春藤遮掩了花岗岩断墙,甚至还改变了半倒塌的塔楼和主塔的形状。
  当年伊丽莎白·奥尔楠站着唱歌的小教堂土台,已埋没在绿色植物的波滔中让人无法辨认。
  在外面,主塔楼墙上,人们出入必须经过的笨重的大门上,都贴了城堡待售的公告,上面还详细地介绍了附属的普通住宅、农场和牧场的情况。
  自从贴了公告、又在区级报纸上登载了广告的三个月以来,城堡的大门每天在规定的时间打开,让有可能成为买主的人进来参观。因此勒巴尔唐的寡妇不得不雇了一名本地人来打扫平台,并除去通往废墟的路旁杂草。也有不少怀有好奇心的人为了纪念那次惨剧而来到这里。但是,勒巴尔唐的寡妇也好,那位年轻的公证人、老奥迪加先生的儿子和继承人也好,都不违背从前的规定,保持缄默。上次谁买了城堡,今天又是谁要重新卖出,大家都不知道。
  这天早晨,即代尔勒蒙离开巴黎的第三天早晨,二楼一扇关闭着的百叶窗突然一下子被推开了,安托尼娜的金色脑袋出现在窗前。这是洋溢着青春气息的安托尼娜,身上穿着她那件灰色的连衣裙,头上那顶阔边遮阳草帽垂在她的双肩上像一轮光环。她对着六月的阳光微笑,对着绿色的树木和未整修的草地微笑,对着如此湛蓝的天空微笑。她叫着:“义父!……义父!”
  她瞥见离底楼20步远,代尔勒蒙侯爵坐在一张被虫蛀过的长凳上抽着烟斗。这地方被一丛崖(木百)挡住了阳光。
  “啊!你起来了,”他很高兴地大声说,“你知道现在才早上10点钟。”
  “我在这里睡得多好!义父,您看,我在一只衣橱里找到一顶旧草帽。”
  她回到房间,然后几级一跨地从楼梯上下来,穿过了平台,走近侯爵,并向他伸过她的前额。
  “我的老天,义父,您一直要我叫您义父吗?我的老天,我多么幸福!……这里多美!而您对我又这么好!突然,我好像走进了神话故事。”
  “安托尼娜,根据你讲给我听的一点情况,你是应该得到这些的……我说‘一点情况’,是因为你一点也不喜欢谈起你自己。”
  在安托尼娜灿烂的脸上掠过一丝阴影,她说:“这没意思,重要的是现在。如果现在能一直继续下去就好了!”
  “为什么不能?”
  “为什么?因为今天下午城堡就要进行拍卖了,而明天晚上我们就将去巴黎。多么遗憾的事!这里的空气多好!”
  侯爵沉默不语。她把手放在他的手上,亲切地说:“为什么您必须要出售这座城堡?”
  “有什么办法?自从我轻举妄动地从我的朋友德儒韦勒夫妇那里买下它之后,我来这里10次都不到,并且每次都是匆匆而过,只呆24个小时。现在我需要钱用,除非有奇迹出现……”
  他微笑着,接着说:“不过,既然你爱这地方,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住在这里。”
  她看着他,不明白他的意思。他笑了起来。
  “天哪!前天以来,公证人奥迪加,那个已故老奥迪加的儿子和继承人频频来访。哦,我知道他并不十分具有魅力,但不管怎样,他对我的义女可是燃起了一把火……”
  姑娘的脸红了。“义父,您不要取笑我。我都还没有注意到奥迪加先生……我喜欢这城堡是因为在这里您能和我在一起。”
  “真的是这样吗?”
  “义父,绝对是真的。”
  侯爵显然激动万分。从最初一刻起,这个孩子(他知道是自己的女儿)已经感动了他这颗老单身汉的变硬了的心,又由于她的单纯和对自己深深的感激之情,更使他心里难以平静。同时他也被笼罩在一种神秘感中,被她对自己的过去保持缄默所吸引。她有时候很放松,充满了外露性格的奔放热情,有时候在他面前又采取一种令人困惑的谨慎态度,甚至对他的注意和关心好像反应冷淡,甚至近乎对立。
  奇怪的是,自从他们来到城堡后,他也给了姑娘同样的印象:时而快乐,时而沉默,并且行动上也有某些矛盾。
  事实上,尽管好感和亲情的愿望促使他们互相接近,但他们不可能在短短的时间里摧毁在两个原本互不相识的人中间的一切障碍物。代尔勒蒙努力去了解她,他看着她,说道:“你多么像你的母亲啊!在你的脸上我重新看到了这个使你容光焕发的微笑。”
  但她丝毫也不喜欢他谈论自己的母亲,常常转到别的话题上去。于是,他简略地对她讲述了伊丽莎白·奥尔楠之死。姑娘听了颇为激动。
  他们一起用了午餐,由勒巴尔唐的遗孀侍候。
  下午2点,公证人奥迪加先生来喝咖啡,并讨论拍卖的准备工作。奥迪加是一个脸色苍白的年轻人,外表有些笨拙,说话爱用华丽的词藻,但又有点腼腆,爱好诗文,在谈话中会漫不经心地加进一些他自己做的亚历山大体诗句,并且加上一句:“正如诗里所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