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妈妈，你说的那种情感，是我理解的那种情感吗？”
  甚至都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使用什么语气的左之宫不得不小心谨慎地反问了一句。
  因为他确实不敢肯定自己心中的那个猜测。
  “是的，安禾她喜欢你。”
  江白芩见状，也没有再隐瞒什么了，只是简单直白地承认道。同时还带着一点，终于说出了某个秘密的释然和解脱。
  “可是，我应该只和她见过几次面才对吧？”
  话说到这里，左之宫也有一些不自信了，因为记忆之中的某些画面，已经开始佐证起了这个结论的真实性。
  “我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是，情况的确就是如此。”
  江白芩的声音显得很疲惫。
  毫无疑问的是，她对于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儿同样也十分无奈。
  “那，她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左之宫尽可能地调整着措辞。
  “越来越严重了。”
  江白芩似乎是摇了摇头。
  “在最开始的时候，我和她的爸爸也只是发现了一些端倪。然后她的爸爸就找她谈话了几次。谁知道，安禾不仅没有放下，反而还变得越来越倔强了。甚至直接承认了她对你的感情。见我们的态度坚决，她又尝试了各种各样的办法。比如离家出走，假装自己对你已经没有感觉了等等。到现在，我们已经不敢在她的面前提起你的消息了，生怕她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来，只希望时间能够冲淡一切吧。”
  所以你才不方便带我回家？
  所以你才只能偷偷地联系我？
  所以你才会支持我到国外留学？
  所以“左之宫”的那些忧郁，到头来都只是因为这样的一个原因吗。
  想通了一切的左之宫，大概是无奈地苦笑了一下。
  恍惚之间，他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去评价眼前的事情了。
  “那父亲的葬礼呢，你为什么没有来？”
  又是几秒钟之后，左之宫才缓缓地再度问道。
  “那天。”
  江白芩的语气放轻了一些，轻得就像是柳絮，在细密的回忆之中默默地飘荡着。
  “我其实来了，只是，我没有进门。”
  “为什么不进来。”
  左之宫不解地看着脚下的地面。
  “因为当时的我，收到了你父亲托人交给我的一封信。那封信让我想起了很多的往事，我害怕自己会在你的面前失态。”
  江白芩是一个自尊心极强的人，几乎不会让人看到她脆弱的模样。
  “所以你对父亲……”
  左之宫轻轻地抬起眼眸，看向了窗外的夜色。
  此时的天空早已完全地黑了下来，云层低垂，看不见星月，只有斑斓的霓虹在闪烁。
  “还是有感情的……”
  江白芩不作回避地承认道。
  “那，那一封信还在你的手里吗？”
  左之宫又问。
  “在的。”
  江白芩又答。
  “那，你可以给我看看那一封信吗？”
  左之宫轻声地问道。
  虽然，如果是在往常，江白芩肯定不会答应这样的请求。
  但是现在，她只想劝左之宫回国。
  所以最后的最后，她也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可以，你等一下。”
  一分钟过后，三张信纸的照片就被江白芩发送到了左之宫的手机里。
  窗外的商业街里，熙攘的人群还在巨大的广告屏下走动着。
  纷乱的灯光刺痛着人眼，恍惚着人心。
  寂静的公寓楼里，左之宫默默地着那三张苍白的信纸。
  黑色的字迹恍惚着人眼，刺痛着人心。
  这封信并不长，读起来大约也就只有几千个字。
  同时它又很长，因为每一句话，都包含着难以用一句话来讲清楚的情感。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着。
  直到许久之后，看完了信纸的左之宫才柔声地说了一句。
  “我知道了，对不起妈妈，是我误会你了。”
  是的，直到此时此刻，左之宫才算是认可了这个母亲的身份。
  “没关系。”
  江白芩的声音里也罕见地带上几分温柔。
  “是妈妈做的不够好，是我不明白，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所以，回来好吗。给妈妈一个机会，这一次，我一定会把所有的问题都处理好的。”
  再也没有隐瞒的母亲，似乎是终于找到了与孩子相处的方式。
  谁知下一秒钟，左之宫竟然还是拒绝了她。
  “对不起，妈妈，我真的不能回去。”
  “为什么？”
  江白芩明显是有一些着急了。
  “你难道还不明白现在的东京到底有多危险吗！我有接到消息说东京马上就要封城了！因为有人猜测，既然摩摩罗很可能是由人类变成的，那么怪兽也很可能会变成人类！
  他们马上就要开始全城的排查了，并且还会限制立本境内的人口流动，以便通过排除法来确定东京区域常态受灾的原因！从而阻止灾害的扩散！
  到时候，东京的居民哪怕是想要离开东京都做不到了。
  所以小宫……”
  江白芩还想再说些什么。
  急切的语气令她的呼吸都有了一些不安的起伏。
  然后，下一个刹那，正坐在一堆绷带之间的左之宫就开口打断了江白芩的发言。
  “妈妈，现在你的身边应该没有其他的人吧。”
  “没有。”
  “那样的话，我也有一件事情想要对你说。”
  “你说。”
  “妈妈，我就是摩摩罗。”
  这句话很简单，短促得甚至都没有任何的修饰，就只有最直白的陈述。
  说起来，也用不了几秒钟的时间。
  可就是如此简短的话语，在此时此刻竟然就像是一场核爆炸的激波那般。
  摧枯拉朽地撕毁了所有的言语。
  令江白芩的大脑都陷入了短暂的空白。
  迫使她不得不茫然地反问了一句。
  “小宫，你说什么？”
  于是，左之宫便又说了一遍。
  “我说，我就是摩摩罗。”
  “啪嗒！”
  电话的那头，应当是传来了手机摔落的声音。
  紧接着，就是一阵匆忙又手足无措的摸索和捡拾的声音。
  等到捡起手机的江白芩，再度将电话置于耳边的时候，她的脸上已然失去了所有的血色。
  空气，大概是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左之宫无言地拿着手机，听着电话那头的寂静。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
  江白芩都没有说话。
  他也没有。
  直到天边的云层渐散，露出了一抹压抑的月光。
  “小宫，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吗？”
  江白芩的喉咙沙哑。
  话音里那天生的冷漠，也早就已经破碎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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