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幽香
作者:布丁琉璃    更新:2025-07-21 11:43
  萧燃顺着沈荔的视线看去。¨零?点-看\书` `更`新,最_全?
  不由脸皮一燥,低骂了一声,闪身进了帘后内间。情急之下不知他撞翻了什么,带起一串噼里啪啦的声响。
  王府中没有侍女,身边都是无所顾忌的大老爷们,萧燃自是怎么舒服怎么来,私下衣衫不整也是常事
  却不成想被沈荔撞上,几乎看了个精光。
  她怎么会在此?
  看着一副高山之雪不食烟火的样子,怎么私下竟有偷窥男人洗澡的癖好
  萧燃胡乱套上中衣外袍,又将衣带紧了紧,这才冷着一张潮湿的俊脸朝外走去。
  沈荔还站在屏风旁,雪腮透粉,似有些出神。
  见他披衣散发地出来,黛眉微不可察地一蹙,移开了视线。
  这什么神情?
  萧燃也跟着皱眉。他身材又不差,比那些麻杆般瘦弱的读书人好看多了!
  “你来作甚?”他硬声问。
  “来问王府往年膳饮的规制”
  沈荔顿了顿,补充道,“方才问下面的人,他们并不清楚。”
  “”
  萧燃约莫是第一次瞧见有人私下吃饭还要讲究礼制,漆眸都睁大了些许,“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蒸煎烤煮,随你的便。”
  “这不合规矩。”
  “在本王府中,本王就是规矩。本王的规矩,就是没有规矩。”
  萧燃抱臂靠在镂空月门上,挑衅看她,“就为这?”
  沈荔放弃在此事上浪费口舌,毕竟同一个空有四肢的野人争辩礼制毫无意义。
  “晡食可要一起?”1
  “不用。毕竟本王素喜茹毛饮血、敲骨吸髓,吃不惯你们的精粮。”
  萧燃知道那些门阀世家是如何评论自己的,见沈荔还不走,便挑起一侧长眉,“还有事?”
  沈荔瞥了眼屏风上搭着的、带血的旧衣,问道:“今日那名疑犯,郡王可审出点什么了?”
  “熬不过刑罚,死了。′p,a¨o¨p^a?o¨z*w~w_.-c/o,m+”
  萧燃似是早有预料,脑袋一偏,审视沈荔,“沈筠让你问的?”
  这事和阿兄又有何干系?
  沈荔抬起一双乌润的玲珑眼来,直言问:“那个人,是不是燕子匪?”
  “燕子匪”三字一出,萧燃的眼神骤然凌厉。
  沈荔只觉腕上一痛,反应过来时,整个人已被萧燃按在了屏风上。
  她退无可退,看着少年近在咫尺的冷峻脸庞,不自觉被冻住了呼吸。
  当世男子喜好傅粉施朱,以貌若好女的纤细?丽为美,若以时下的标准,萧燃不能算合格的美少年。
  他身量极高,骨架宽大,肌肉线条有着蓄势待发的偾张,墨眉和鬈发还残留些许塞北血脉的粗犷,眼睛和整体轮廓却全然是兰京少年的精致俊秀,漂亮中透出一种离经叛道的野性。
  “你到底知道多少?此事和你有关?”
  少年危险地半眯眼睛,逼视掌下猎物。
  见他如此反应,沈荔便知自己猜对了。
  假冒儒生的何某,果然是燕子匪中的一员。其余三百多人定也如他一般,隐姓埋名散于各处,潜逃于法网之外。
  得到答案,沈荔反而冷静下来,清凌凌的眸子毫无惧意地回视萧燃。
  “猜的。”
  “猜的?”
  萧燃呵笑一声,眼里明明白白写着:骗小孩儿呢?
  “我瞧见了他手上的伤疤,据残存的刺青推演,随口一猜。”
  被他攥住的腕子生疼,沈荔浅浅吸气,竭力平稳道,“此人构陷我与学生,我想确认他的身份,不算逾矩。”
  她神色坦然,不像是说谎。
  萧燃欺身逼近,漆眸仿佛要刺进她的灵魂深处,去挖掘这番话究竟有几分可信。
  水珠沿着他潮湿的发尾滴落,落在沈荔清冷倔强的脸上,激起一阵毛骨悚然的寒意。
  正僵持间,萧燃忽而顿住,皱了皱鼻子。00晓税网 追醉芯章踕
  继而毫无征兆地扭头打了个喷嚏。
  “你”
  他变了脸色,刚开口,又是连打两个喷嚏,不得不松了手。
  他趔趄一步捂住挺直的鼻子,警惕地盯着沈荔。
  “你你身上什么味道?”
  沈荔不明就里,抬袖置于鼻端嗅了嗅,才反应过来:她来之前熏了雅香。
  侍卫说萧燃对浓香过敏,方才凑那么近,定是闻到了。
  “只是寻常的春日香。”
  她忽而找到了一点反击的乐趣,仿佛要证明什么似的,迤迤然向前一步,“不信,殿下可闻闻。”
  “停,不必!”
  制敌之术向来是一鼓作气、再而衰,经那几个喷嚏一闹,威慑已荡然无存。
  萧燃长眉拧起,以归鞘的剑柄抵在沈荔肩头:“出去!从今往后,不许靠近我三丈内。”
  沈荔自是求之不得。
  待她的身影消失在长廊深处,萧燃这才如释重负地放下手掌,浮出水面般,长舒一口气。
  只是那抹春雪月魄般的幽香仍似萦绕鼻尖,若即若离,久久不散。
  沈荔回到濯枝院,吩咐小厨房一切从简,备几道清淡的小菜即刻。
  她又往博山炉中加了一勺香料,这才脱力般靠在凭肘上,望着袅散的香息出神。
  虽确认了燕子匪现身的消息,但还有几个问题没有解决??
  三百多人要洗白身份并非易事,光靠一帮匪徒绝不可能完成。那么,究竟是什么人有这个通天的本事?
  他们改名换姓后又藏在哪儿,彼此之间是否还有联系?
  十一年前出事那会儿,父亲和舅父几乎将燕子岭翻了个底朝天,都没能找到一个活人。于是有人说,这些燕子匪是天兵下凡,可飞天遁地,所以才会在一夜之间销声匿迹
  沈荔从来不信鬼神之说,怪力乱神的背后,多是人心险恶。
  如今长公主和太学被牵扯进来,萧燃定会全力追查。
  但沈荔不想靠他,方向只有握在自己手中才安心。
  让阿兄的人暗中走访何生在兰京的人际往来,顺藤摸瓜,或能重新接上断了十一年的线索。
  腕上酸麻未消,沈荔悄悄捋开薄袖,只见雪白纤细的腕子上隐隐显出一圈泛红的掐痕。
  真是可怖的力道。
  “呀,怎么弄的!”
  一旁把玩赤色刀簪的武婢眼尖嘴利,愤愤然起身道,“谁伤的女郎?告知我,我去揍他!”
  “没事。”
  “这怎么叫‘没事’?女郎掉根头发都是大事,若是家主知道了,定要心疼死。”
  提及阿兄,还有正事要办。
  “商灵,你明日回沈府一趟,替我传个口信。”
  沈荔重新捋下袖子,将计划同她说了,又轻声嘱咐:“郡王府守卫森严,你收敛些,万不可夜行翻墙,明早再随采买之人出门。”
  商灵无拘无束惯了,撇撇嘴,有些不服气。
  沈荔含笑哄她:“听话,阿灵。”
  商灵只觉半边身子都酥了,将刀簪往髻上一插,眨眼道:“知道啦,我去叫人准备热汤,给女郎化一化淤伤。”
  沈荔略进了些晚膳,便移步汤池濯身沐浴。
  谁知刚沐浴更衣毕,还未来得及在那刚熨烫熏香过的、软如云絮的锦被中躺上一躺,便听外间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是宫里来人了。
  沈荔示意商灵留守房中,这才披衣下榻,随着提灯的侍女一同前往中庭。
  刚转过回廊,便见一名内傅2打扮的老妇领着十二宫女、十二内侍井然排列庭中,每位宫侍手中都捧着各色古玩珍宝和妆奁盒,旁边还有十几口不知装了何物的包金大箱子,场面一时壮观无比。
  那老妇约莫五十上下,眼角深纹,两鬓微霜,发髻梳得一丝不乱,看上去颇有几分不苟言笑的庄肃,正垂首同萧燃禀告什么。
  意料之外,萧燃竟对她的态度堪称恭敬。
  见到沈荔,老妇转身行了一个标准的大礼,郑重道:“老身姓朱,乃长公主之傅母,请郡王妃安。”
  竟是摄政长公主的阿母。3
  沈荔颔首回礼,心里已有了不好的预感。
  “傅母深夜至此,不知有何要事?”
  “回王妃,长公主念着郡王府都是些粗人,不懂如何侍奉主母,故命老身亲自调教这些宫人,前来伺候王妃起居。”
  朱氏侧身,让出庭中礼箱,“还有锦绸摆件并首饰若干,乃长公主亲赐,请容老身为王妃安置房中,以供日常之用。”
  “”
  若让朱氏进新房,则夫妻分居之事定然露馅!
  心思转动间,萧燃已然有了动作,立即向前道:“这些粗活哪能让阿母做?那个文青、思回,替阿母将东西搬去房中”
  “男子手拙,还是老身来吧。”
  朱氏径直越过一众侍卫,脚步麻利地领着十二名手捧托盘的宫女朝新房而去。
  “阿母!阿”
  萧燃大步追上,朱氏已一把拉开了新房门扇。
  完了。
  沈荔暗自扶额。
  只见室内红绸喜字已撤,伶仃的灯火映着冷硬的陈设与兵器的寒光,既无妆镜也无妆台,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找不出半点女眷存在过的痕迹
  “今日匆忙,尚未来得及整理布置。”
  萧燃一本正经地胡诌。
  朱氏眼光老辣,又怎会看不出小夫妻压根就没打算同宿?
  “殿下,请恕老身多言,老王妃清修在外,您的婚事乃长公主亲自操办,若让外人知晓殿下与王妃分居,不仅打了自家人的脸面,更辜负了长公主的一片苦心啊。”
  朱氏苦口婆心,正色直言,“王爷与王妃乃少年夫妻,脸皮薄些也可理解,然夫妻敦伦亦是天理,岂能分房而居?还请殿下、王妃遵循旧礼,莫要让老身为难。”
  于是一盏茶后,门扇在身后骤然关拢。
  一个时辰前的三丈之约已形同虚设。
  沈荔和萧燃面对内室唯一的大床,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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