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东风不与周郎便(下)
作者:吴泪    更新:2021-11-25 17:09
  只要你仔细的听,你便可以听见,在北国的风雪中,也有江南的婉转缠绵!
  那车窗外的雪,直如一床厚厚的大棉絮,无边无际的覆盖着整个天与地,严严实实的遮住了每一个人的眼球,叫你除了雪白,除了静静的清冷,再也无法看到别的什么东西!
  冷风从半敞着的车窗里吹了进来,那衣肩上锃亮的肩章,便如滴进了水一般,流动着冰冷的金属光泽,越是往北,那寒气就越重,侍卫数次想走向前去,关了那车窗,都叫江策给止住了!
  手中的咖啡结了冰似的,冻得江策拿捏不住,他忽然就想起了那一晚,他看着她,那样滚烫的茶壶也可以毫不知灼痛的抓了起来,好像只要有她在他的身边,他便会忘了一切,痛也罢,甜也罢,他所有的感觉里,能看得见的,也只有她一个而已!
  只是此时今日,她在何方?似乎也如同他一般,正遥望着天际,在苦苦的思念着他?即使没有他这般绵长的相思,那么,对他偶尔的想念,她有过吗?怪只怪自己,那一夜,不应该就那样轻易的放了手,丢了心!
  这样片刻的安闲,对江策而言,是极为奢侈的一件事情,他才想闭目养一下神,车厢外就传来了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不用猜,定是他的幕僚冯垠海来了!果不其然,一直候在车厢外的贴身侍卫已经低低的呼了一声:“冯先生,您来了!”
  “哎呀!本来想到你这节豪华车厢中来暖暖身子的,倒想不到,这里比我那节车厢还要冷,大冷的天,干嘛开着窗子啊?” 冯垠海只不过年长江策四五岁,平日里也懒得跟他讲究那些个上下级的繁文缛节,此时没有军务在身,更是随便,当下就笑眉笑眼的在江策的对面坐了下来!
  江策朝门口的侍卫递了一个眼色,那侍卫立刻便会意,先是替他们关好了车窗,最后又端上来两杯香浓诱人的热咖啡,冯垠海看着那杯中咖啡的成色,又闻了闻香味,立即便抚掌道:“好东西,正宗的意大利货!”
  江策知道冯垠海心中必是有话想对他说,看他一副不急不缓的模样,他更是不着急,居然抡起了杯子,对冯垠海讲起了意大利咖啡的种种好处来,比耐心,冯垠海自然不是江策的对手,才说了几分钟的闲话,冯垠海立刻便扯开话题道:“这次大帅要你回去,只怕是有大事要和你商量?”
  江策心中暗自好笑,脸上却没有露出什么表情来,只是随口应道:“那是自然,父帅决不是请我回去吃酒的!”
  冯垠海讪讪一笑,转着手中的咖啡杯对江策说道:“那可不一定,听说大帅新近看上了一名女学生,那女学生也仰慕大帅的威名,指不定,又有一位九姨娘要进大帅府了!”
  “哦!”江策不紧不慢的喝下了一小口咖啡,一时之间,只觉得那咖啡香醇的味道,缠绕在他的唇齿之中,久久都不肯散去,就连那话中,好似也带着一丝咖啡的香气:“父帅好本事,真有喜酒可喝,我当然欣然向往!”
  冯垠海万万没有料到,江策居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他怔了怔,尔后才道:“太城的报纸,将这桩姻缘,渲染得热热闹闹的,大家倒是好奇了,大帅这般好福气,只是不知道少帅你,有哪一家的千金,可以入得了少帅的眼啊?”
  哼!说到正题了!江策借助咖啡杯线条优美的杯体,掩住了他嘴角的一丝冷笑,依旧只是不冷不热的回道:“我江策自弱冠之年便奔赴战场,十多年来,倒也无意于个人的终身大事,不过,只要是遇上了自己真正喜欢的女子,哪怕她门庭再低,我也能用八人大轿,风风光光的叫她坐上这少帅夫人的位置!”
  冯垠海愈发的尴尬了起来,今日,他本就是奉着江大帅的密令,来做说客的,大帅昨夜在电话中跟他说了,无论如何,也要他的儿子点这一个头!那一桩子事情,任放在谁的头上,都是别人求之不得的美事,可叫这一位少帅遇上了,搞不好会成为砸脚的石头,正是因为熟知这位主子的脾气,他才小心翼翼的东一句,西一句的将话题绕到了这件事上,现在听他的语气,委婉的说法看来是行不通了,冯垠海也只能硬着头皮直谏了:“属下想问少帅一句,你当年跟我说的,要统一这个天下的雄心,可还在!”
  江策毫不犹豫的,掷地有声的回答道:“此心坚如磐石,不可转也!”
  “好!”冯垠海神情激动的一拍桌子,大声的说道:“只要少帅还有这一份心,那我冯垠海只好直话直说了,少帅可知道江南叶家?”
  江策微微的一点头:“当然知道!”
  冯垠海干脆站起身来,以手中的咖啡做笔墨,在那白板似的火车靠桌上画起地图来:“江南叶家,占据着江南最富庶的三个省,那三个省,历来就是天然的粮仓和衣被之乡,水陆交通,极为便利!最难能可贵的是,只要得到了江南叶家的支持,也就等于得到了湘西土皇帝白大元帅的支持,跟江南三省相辅相成的是,湘西是矿产大省,无论是煤矿,还是铜矿,铁矿等等,湘西都应有尽有,而这些,正是我们成就大业的首要条件啊!”
  “所以呢?”江策望着一脸狂热的冯垠海,口气依旧是波澜不惊!
  “所以!”冯垠海一字一句的说道:“所以我们,非得与江南叶家联姻不可!”
  江策苦笑了一下,叹了一口气才说:“你口中所谓的我们,是指我这个叫江策的人吧!”
  听江策这样一说,冯垠海反倒不好意思起来,他讪讪的坐了下去,一摸脑袋说:“除了你,还能有谁啊?天下谁人不知你江七少的鼎鼎大名,少年时即统帅三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这天下的女人,至少有一半想嫁给你,你看,就连白家的外孙女,叶家的掌权人,人称江南第一美女的叶开颜,也差人到太城,向你暗送秋波来了!”
  “是吗?”江策轻轻的放下了手中那只细腻得如牛奶般白滑的咖啡杯子,一分不差,正搁在冯垠海用咖啡画就的那幅地图上,他眼底有流光一转而过,话中有凄苦一缕:“那这天下的人知不知道,我江七少,差一点就猝死在漉城的小巷中呢?”
  冯垠海的心顿时就“咯噔!”了一下,他哪里听不出江策的弦外之音,这正好是他最为担心的一件事情,只是这话迟早都得敞开了说,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必须得把握好这次机会,免得他的少帅误入歧途:“其实,那位小姐的事情我虽然不是很清楚,但多少也知道一点,她确实是位奇女子,对你的救命之恩,我们也不能等闲视之,少帅为她做过的傻事,不用垠海我说,少帅自己心里应该明白,你是何等身份,居然愿意抛下性命去救她,你的这一片心意,那位小姐必定铭记在心,所以,少帅如果喜欢她,不妨学学大帅,叶开颜当然是当家主母,那位小姐,也不能委屈了她,以后寻个适当的机会,娶进门后,少帅多疼她一点,多体贴她一点,你们两人的感情,未必就不深重了!这样说起来,倒不失为一段佳话啊!”
  因为临近太城,车窗外的房舍,街道,树木,渐渐的多了起来,正是正午时分,外面却没有阳光,低沉的天晦暗的压在厚厚的白雪上,叫江策想起了那一日清晨,当他从昏迷中醒过来时,她就守在床前,他记得,她对着他嫣然一笑,那一笑,动人之极,那时他的心中就想,需得一辈子,让她这样开心的笑着!
  就从那一天开始,根深蒂固在他心间的某些东西,已经走远了,再也回不来了!
  “垠海,已经晚了!”江策直视着冯垠海,他的眼睛向来就是那样的亮,像两颗成色极佳的宝石:“这样的事情,搁在一年前,不,就搁在一个月以前,假使我没有遇到她,不用任何人来告诉我应该怎么做,我也知道我应该选择谁,但是,现在我遇到了她,说什么都晚了,我的心,早已不是从前的那一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