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音，堪堪停在路边。?武.4*墈_书, ~首*发+
  轮胎和地面剧烈接触的焦糊味，钻进车窗，呛得人鼻子发酸。
  李西的手还紧紧攥着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一个替罪羊……”他低声重复着方然的结论，与其说是在询问，不如说是在确认一个刚刚在脑海中成形的、无比骇人的事实，“他找了一个第三者，给她钱，给她房子，给她所有我们能查到的‘动机’……就是为了在我们发现尸体后，把所有视线都引到她身上。”
  方然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在夜色中显得格外锐利。
  “一个完美的烟雾弹。林诗雅的恐惧是真的，因为她肯定也察觉到了顾远的偏执和疯狂，但她不知道自己只是剧本里的一个功能性角色。等真正的目标死了，她就是那个被推出来，百口莫辩的凶手。”
  李西的大脑飞速运转，之前所有散乱的线索，此刻被这条全新的逻辑线强行串联。
  U盘里那份为自己准备的、天衣无缝的不在场证明，舞台上那个为“别人”设计的死亡机关，以及这个被精心包装的“情人”。
  三者叠加，构成了一个指向终点的箭头。
  李西重新发动汽车，猛地一打方向盘，车子调头，朝着来路疾驰而去。
  “回死者家。”
  “不先去控制林诗雅？”方然有些意外。
  “她想跑路，但现在还不会也不敢。只要她一跑，就坐实了杀人的罪名，请片警先注意一下就行。”李西的语气冷得像冰，“倒是顾远己经死了，他的剧本演到一半就卡壳了。/秒/蟑^踕/暁¨税?枉_ .追?醉~薪￠漳/截\现在，我们要替他把剧本的另一半找出来。”
  他想杀的人，到底是谁。
  顾远和姜岚的家，是一座位于市中心黄金地段的顶层复式公寓。
  装修风格是时下流行的极简风，大面积的黑白灰，昂贵的定制家具，一切都井井有条，却也冰冷得像个展厅，而非一个家。
  姜岚依旧体面得体，对警察的上门表现得毫不意外，也不甚在意。
  小东和邱玲被李西一个电话叫了过来，西个人戴上手套，开始对这个巨大的空间进行地毯式搜查。
  “李队，这俩人感情是不是真出问题了？”小东翻着书房的抽屉，小声嘀咕，“我找了半天，一张合照都没有，这正常吗？我爸妈吵架吵得再凶，床头照也没撤下来过啊。”
  “这叫高级。”邱玲正在破解顾远的笔记本电脑，头也不抬地接话，“现代夫妻，主打一个相敬如宾，物理距离产生美。不像你，恨不得把女朋友照片贴脑门上。”
  李西没有参与他们的斗嘴。
  他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清城的万家灯火。
  一个男人，拥有这样的财富、地位，还有一个精明能干的妻子，他到底还想谋划些什么？
  “李队你过来！”
  方然的声音从主卧传来。
  李西立刻走了过去。
  方然正蹲在一个昂贵的意大利手工床头柜前，没有翻动任何东西，只是静静地看着。
  “怎么了？”
  “结婚照，通常会摆在最显眼的位置，对吧？”方然指了指空荡荡的床头柜桌面，“这里有块地方，长方形，柜面颜色比旁边要浅很多，明显是长期摆放着一个相框之类的东西，但最近被拿走了。^零¨点_看_书- !已¨发?布/最`辛*章+节_”
  李西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那片区域的颜色和周围有细微的差别。
  方然轻轻拉开床头柜最下面的一个抽屉。
  抽屉里很空，只有一本厚厚的相册。
  方然没有碰相册，而是用镊子从相册底下，夹出了一个被反扣着的立式相框。
  照片上，年轻的顾远和姜岚笑得灿烂，背景是异国的教堂。
  那是他们的结婚照。
  “一对不再恩爱的夫妻，可能会把结婚照从床头撤掉，但他没必要把它藏在最底下的抽屉里，还反扣过来。”方然的声音很轻，“除非……他不想让某个即将要来这个家的人，看到这张照片。”
  李西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要杀妻，然后把林诗雅接进这个家？”小东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倒抽一口凉气，“我靠，这也太渣了！”
  方然摇了摇头，他用镊子拨开那本厚重的相册，相册底下，平平整整地躺着一份用文件夹装着的文件。
  不是相册，是文件。
  方然小心翼翼地将文件取出，打开。
  第一页，是粗体的黑字——“人寿保险合同”。
  李西的心脏猛地一沉。
  他接过文件，一页页地翻看。
  投保人：姜岚。被保险人：姜岚。受益人：顾远。
  保险金额那一栏的数字，后面跟着一长串的零，足以让任何人疯狂。
  而最关键的，是保单的生效日期。
  三个月前。
  就在顾远开始“金屋藏娇”，并且疯狂迷恋“完美谢幕”的那个时间点。
  “嘶……”小东捂住了嘴巴，眼睛瞪得像铜铃。这己经不是简单的桃色纠纷或者谋财害命了，这是一场蓄谋己久、从骨子里透着寒气的资本算计。
  就在这时，李西的对讲机响了。
  是邱玲。
  “李队！有重大发现！”邱玲的声音带着电流音，却掩不住其中的兴奋，“我查了顾远最近半年的网络痕迹和邮件往来，发现他绕过了公司法务，用匿名邮箱联系了一家私人律师事务所！”
  “咨询内容是什么？”李西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偷偷在律所的档案系统里转了一圈，”邱玲的语气像个献宝的孩子，“咨询记录有三项！第一，婚内出轨情况下，夫妻共同财产如何分割，特别是公司股权的部分。第二，如何通过合法途径，进行最大额度的股权质押和转让。以及……第三……”
  邱玲顿了一下，似乎也在消化这个信息带来的冲击。
  “第三，他详细咨询了，在保险合同中，关于‘意外身故’的法律界定。尤其是，如果受益人被怀疑与被保险人的死亡有关，索赔流程会受到什么影响！”
  电话挂断，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之前所有的迷雾，在这一刻被彻底吹散，露出了底下那个血淋淋的、狰狞的真相。
  顾远，这个偏执的戏剧导演，他真正的剧本，终于浮出水面。
  “他从一开始想杀的，就是他老婆姜岚。”李西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他嫌离婚分割财产太麻烦，更不甘心自己辛苦创建的剧团被分走一半。”方然接过了话头，语气冰冷，“所以，他设计了这一切。”
  “第一步，找一个情人，制造‘情感纠葛'的假象。”
  “第二步，说服或哄骗妻子姜岚，买一份巨额的人寿保险，受益人是他自己。”
  “第三步，在剧院里，设计一个由他自己掌控的，精密的杀人机关。他甚至连自己的不在场证明都准备好了。”
  “最后，在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他会用某种借口，把姜岚骗到剧院，骗到那个死亡机关的正下方。然后，他打一通五分钟的电话，播放一段钟声，启动一个开关……”
  一个完美的谋杀剧本。
  妻子“意外”死于舞台事故，警方会第一时间锁定“急于上位”的“情人”林诗雅，而他，作为悲痛的丈夫，不仅能撇清所有嫌疑，还能顺理成章地继承剧团的全部股份，和一笔足以让他下半辈子衣食无忧的巨额保险金。
  一箭三雕。
  “可他为什么死了？”小东还是没想明白，“是谁破坏了他的计划？”
  李西没有回答。
  他看向窗外，城市的灯火璀璨依旧，但在他眼中，却仿佛一张巨大的、冰冷的蛛网。
  顾远死了。
  死在了他自己为妻子准备的刑场上。
  那个反杀了导演的“天才演员”，那个比顾远更懂剧本的人……
  李西的脑海里，浮现出姜岚那张冷静克制、毫无波澜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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