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作者:当时明月    更新:2021-11-25 16:14
  若是由薛真来控制广运盟在扬州的行动,弄不好真就成了螳螂,好在现在来了林雪涵,据说老二薛德也有可能亲来,那时薛真只要摇旗呐喊就好。不过不被人信任的滋味,却也并不好受。
  辛弃疾又道:“像拓跋玉寒、孟默谦这些人,也许只是来凑巧看花会,也许是早就知道维扬要有变故。不过即便他们有野心,但由于名声在外,恐怕只是做幌子吸引旁人视线,同时试探对手实力用的。昨日赏花时,他们不就在做这样的事?至于神秘兮兮的花解语和颜如水,或者也是如此。你在扬州,当千万小心。”
  昨日孟默谦对拓跋玉寒的挑衅,最后出人意料地草草收场,孟默谦一反常态地坦言自己投机取巧,胜之不武,做出与拓跋玉寒惺惺相惜的姿态,让人感觉这场比武更像是一场做秀。在深深地看了薛真一眼之后,孟默谦也没有再找周令识的麻烦。
  至于花解语就是弄影,而且可能出自蜀山派,这是唯一薛真没有告诉二人的,在他心中隐隐将花解语和拓跋玉寒的亲密,当成一件令自己很没面子的事,虽然花解语根本与他毫无关系。
  所以,他不想让二人知道自己以前见过花解语,甚至还清楚她就和周、辛二人住在同一家客栈。
  “任它扬州天翻地覆,其实我也不愿管,只是有太多东西割舍不下。”薛真淡然道。虽然并不愿意听命于两位义兄,但广运盟毕竟凝聚着义父的太多心血,何况还有薛妍、林雪涵,他必须为广运盟贡献力量。
  另外,扬州也是薛真师父慕容蝶的故乡,虽说慕容府早已卖于他人之手,但他仍然希望在这里觅得师父当年的踪迹,他对慕容蝶,可说是崇拜有加。
  再说,还有一个归雁,虽然和他关系实在算不上有多深,但总能时时牵动他的心。
  周令识笑着对薛真道:“风月公子的名号,实在屈了你,多情公子倒还差不多。”
  “执着的人,总免不了要苦恼身不由己。”辛弃疾叹道。薛真是执着于各种各样的感情,而他自己,则是执着于恢复故土。若能像许多人一样偏安江南,他岂不会快乐许多?可是偏偏就做不到。
  “既然同是执着之人,当满饮此碗!”周令识兴奋地道。
  薛真和辛弃疾却不买他的账,同声问:“你又执着何事?”
  “自然是发财了!”周令识认真地道,“功名官位,非我所欲也,纵横商道,才是我志之所在。”
  连辛弃疾也是头次听到周令识的理想,但看他眼瞳中熠熠的神采,却又不似做伪,便问道:“你在江淮转了这么久,可想到了商路?”
  周令识懊恼地道:“若说一本万利的生意,都被那些持刀弄枪的人把持着,再不就是根基深厚的老字号,财大气粗,我的那一点本钱就如雨滴比之大海,实在难以竞争。”
  “这话不假……”薛真沉吟道,“若论利润之高,当然是私运第一,可的确你已很难插足进去。要是我在广运盟做主,可能还好办些……”
  “我岂能借他人之力?”周令识不满地道,“我在建康有几个穷朋友,到时拉起几条船,刀山火海也要分一杯羹!”
  “你真有如此决心?”薛真逼视着周令识。
  “不错!”周令识一扫公子哥儿的感觉,看上去还真有些气魄。
  “那我倒有条路告诉你,敢不敢做就是你的事儿了。”薛真道,“别看维扬道场好似利润颇丰,其实比起真正的大帮派,那还差得远。究其原因,是金宋交恶,南北商路不畅,扬州扼运河水道,可过路的都是三流货物,自然也没有太多油水可捞。”
  第五章 结拜(下)
  “你让我去金国的地盘?”
  “大宋境内能做的,早就轮不到你了,只有金宋之间的生意,还是空白。只是在宋境私运,使使银子都还好说,但涉及到两国之间,杀头的危险要大得多。”
  周令识默然半晌,道:“也许你们觉得我是一时财迷心窍,其实不然。我在家中是庶子,虽说我爹没什么说的,但家中其他人心中自有算盘,没人把我这个二公子放在眼里,因此自我娘死后,我便极少回家,整日在江淮一带游荡。我大哥锐意功名,很是瞧不起我,将来我爹百年之后,恐怕赶我出去都有可能。若不想日后受辱,就必要做出一件可以令他们刮目相看的事情来。如今薛兄既然给我指了明路,正是大好机会,我岂能临阵退缩?”
  “说得好,大丈夫若一生庸庸碌碌,虽生犹死!”辛弃疾举起一碗酒,“老哥敬你一碗!”
  薛真也向周令识举起酒碗,三人一饮而尽。
  “痛快!”周令识哈哈大笑,“我以前跟别人说这种话,都被嗤之以鼻,如今终于得遇知己。既然咱们同是执着之人,何不就结为兄弟,也不枉相交一场?”
  “正该如此!”辛弃疾和薛真大声赞同,三人走出船舱,不由分说拉过艄公做见证,就在船头对着滔滔大江跪拜立誓,结为金兰。
  天边一轮红日,正在冉冉上升,此时的阳光,已比方才刺目许多。
  辛弃疾比薛周二人大着好几岁,自是大哥。薛真次之,周令识最小,年方廿二。
  薛真对辛弃疾道:“大哥,与江湖人过于亲密,必然对你仕途不利,以后若于人前,我仍叫你辛兄便了。”
  “区区官位,岂足抵兄弟之情?”
  周令识也劝辛弃疾道:“大哥将来要做为国为民的大事,若受我们连累,我们也会心里不安。兄弟之情,日月可鉴,不必太在意嘴上的称呼。”
  辛弃疾笑道:“倒是我过于拘泥了。不过三弟,你做金宋间生意,我自是鼎力支持,但切记不要让金人占了便宜,害了我大宋。”
  “这个自然。”薛真接口笑道,“有一样东西,若三弟弄得到手,不仅利润滚滚,而且我朝必将受益匪浅。”
  “哦?是什么?”
  “马匹。”
  “说得不错。”辛弃疾兴奋地道,“大宋所以不敌金国,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缺乏战马。若你有办法弄到马匹,我必将全力说服建康史大人,有多少要多少。”
  说到这里,辛弃疾从包裹中拿出笔墨,当即要修书一封,写给山东老家几个不愿随他南归的昔日部曲,让他们全力相助周令识。那几人谋略稍差,但武勇过人,忠厚老实,正好是周令识的补充。
  薛真笑着抢过纸笔道:“你和三弟还要一路同行,却急什么?还是让我先给我家老二写封信去。”当下研墨挥毫,草草写就一封书信。
  将信递与周令识,薛真正色道:“这一封信,一定要亲自交到老二薛德手中,却不能让老大薛泰知道。老二野心颇大,不甘居人下,若知道有开辟南北商路的机会,必然会暗中想办法助你,若让老大知道,是绝对不会放着扬州的肥肉不吃,帮着你兵行险着的。”
  周令识感激地道:“小弟若不赴汤蹈火,怎对得起两位哥哥?”
  “自家兄弟,说哪里话。”辛弃疾拍着周令识肩膀,“虽说好男儿当不畏艰险,但若真到了紧要关头,仍要顾着自己性命,切记不可莽撞,留着有用之身,总可以从头再来。”
  周令识点头受教。这时听得外面艄公和人说话,终于又来了几个去建康的客人,薛真便与辛周二人作别。
  返回扬州城内,薛真按照以前慕容蝶的描述,信步向慕容蝶的故宅寻去。
  那宅子几经易手,可如今还依稀可以看出过去的模样,倒不知眼下的屋主是谁。薛真手握门环,十分犹豫,原想替慕容蝶把这座宅子买回来,却又怕多此一举,反倒让师父触景生情。
  心神这么一恍惚,竟没听到门内有脚步声接近,只听吱呀一声,大门拉开,门内外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弄影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薛真看清来人的相貌,惊讶地问。
  “我买了这宅子,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弄影反问一句,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跳着叫道,“你……你怎么知道我是弄影?”
  “这都看不出来,还配称什么风月公子?是吧,花解语小姐?”
  弄影脸涨的殷红,让薛真不由心中一荡。不过他并不打算放过对方,施然道:“蜀山派的高徒,不知缘何要去做桃源阁的名妓?”
  “这与你何干?”弄影蛾眉微蹙,话方出口,才发现自己又是棋错一着,这不啻于承认了自己蜀山派的出身,之前刻意的掩饰,都白费了功夫。
  弄影懊恼不已,眼前这个男子明明强不过自己多少,可在他面前偏偏处处受制,怎么做怎么别扭,还不如眼不见为净。
  念及此处,弄影娇面上便像笼了一层薄霜,怒道:“你要是敢泄露我的身份,我定不会饶你,还有,以后不要跟着我。现在给我让开,我要回桃源阁去!”
  薛真回头一看,果然有一顶小轿已经拐进了街口,心中暗笑,我既然能去醉月轩找颜如水,难道桃源阁我就进不得了?颜如水不见客,但她会弹琴,你若不见客,我看那桃源阁愿不愿意养着你?
  弄影怒气冲冲地推开薛真,上了轿子,走出了好几条街,才猛然想起,刚才怎么没问问对方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门前?
  薛真目送轿子离开,绕着那宅第又转了一圈,心知既然弄影刚刚买下此处,断不会再卖给自己,这个念想倒是可以断了。只是,弄影看上这座宅院,是巧合还是别有目的?她既然还要回桃源阁做她的花解语,又何必安置这样一个住处。
  薛真很想进去看看,不过至少暂时要搁置这个想法,因为这里又来了另外一位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