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真实的面貌
作者:不知归处    更新:2025-06-30 06:13
  第47章真实的面貌
  云层灰雾里露出绒绒的太阳,不大刺眼。2?萝!|?拉;小?说/2| ?1最:新?<)章>+节&*更=新?e快??
  街道起了人群,吵吵闹闹,嚷嚷叫叫,赶马车的吆喝着行人让路。
  一只鸭子带着几只小鸭子,急匆匆地在马路上躲来躲去,主人跟在后面追赶,鸭子听见脚步声跑得更快,主人加快了脚步追。
  追鸭子的人不小心撞到运送水果的独轮车,一只橘子骨碌碌滚了下来。
  这些新鲜的水果刚从船上卸下来,堆在货商的仓库区,短短路途价格就涨了几倍。独轮车主从熟悉的货商买了一批,但他永远买不到船上那个价格。一想到这件事,独轮车主粗暴地连骂一长串脏话:“没长眼睛啊!”
  放下独轮车手把,独轮车主停下来准备去捡,结果被几个贫民区的小孩先抢到,塞进衣服里,捂着贴胸藏的橘子,嗖嗖跑远了。
  小孩脚步灵活,在人群里飞似的穿行,几个眨眼间跑不见了。
  独轮车主眼看追不上,气急败坏,又转过去想揪住抓鸭子的人索要赔偿,结果这人也跟着鸭子跑远了。
  闸口已撤,恢复了河运。
  不到天亮便有船来船往,卸货运货。
  今天来了一艘大商船在这暂时停靠,这艘大船用木栏装着大型的猛兽走禽,这次装有一只还未成年的长颈鹿。www.xiakexsw.com 侠客小说网
  长颈鹿的脖子极高,关押它的木栅栏只好卸去顶,让长颈鹿的脖子能伸出去。
  长颈鹿左摇右摆,转过身来,与岸上的人群默默对看。
  船夫们停下手里的活计,在那张望,看看这些稀奇古怪的动物。
  他们彼此讨论着,猜猜这些动物叫什么,从哪来的,准备送到哪一国的王室。
  粮食与蔬菜的货船是最多的,有专门的储存仓库与货道,数十个高大的粮仓建在极好的地段,与其他货仓远远相隔,拉起一道道矮墙。
  重要性从仓库环境以及配备的人员就能看出来,每日不间断地有人巡查看守,主要是防火与防止其他意外产生。
  一艘小船停稳靠岸,一个行
  人从船上下来,没有多作停留,不像初到的人那样东张西望,左顾右盼,这行人目的十分明确,急行匆匆地朝着议会大厅赶过去。
  议会大厅不远的一些居民建筑,排布着铜管与红砖头泛旧发黑,装饰用的布匹花纹掉了色,在冬季的风与灰雾里飘来荡去,看着十分萧索。
  议会大厅的内部餐厅摆上了大木桶装盛的早餐,与昨日宴席上的丰盛的菜品相比,朴素极了,只有一例肉汤与面包供应,除了盐与胡椒,没有其他可供调味的酱汁。
  这其实才是魔炉人日常的饮食。
  一间大餐厅很快被占满了,响起嗡嗡的交谈声。
  简搁下他的肉汤碗,坐在餐厅一张长餐桌上,然后摊开一本厚书,准备边看边享受他的早餐。
  甘达脸色发黑,走路气势汹汹,她有严重的起床气,晨起让她非常不爽。
  她随手拉开凳子,坐在简的身旁,长长吐了口气,她对桌前的食物没什么食欲,从身上取出一只烟斗,划燃一支火柴,点燃烟斗里的烟丝,长长吐出一口烟雾来。
  灰烬不时掉落在洁白的桌布上。
  简把装肉汤的碗往旁边移了移:“能不能不要一大早就抽烟?”
  她脸色很不好看,举着那支烟斗,几乎要烧到简的鼻子下:“在我清醒之前,不要跟我说话。”
  惹不起躲得起,简把凳子往远处移了移。
  这举动正合她的心意,甘达哼了一声。
  小脏脸乖巧地捧着一杯黑咖啡送了过来,甘达摸了摸她的脑袋。
  这小姑娘剪了一头短发,雌雄难辨,被甘达摸乱头发也不生气。
  过一会儿,小脏脸又捧来个装烟灰的铁缸。
  甘达在她脸上亲了口:“谢谢。”
  结果小脏脸躲她,说着烟很臭,就跑开了。
  原来她那么乖,是想暗示她别抽烟。
  甘达黑着一张脸端起肉汤,浇灭了这支烟斗,转去喝黑咖啡了。
  何塞在睡着的时候很乖顺——可惜醒来后——大清早领主的房间里传出吵架声。
  睡饱了的何塞精神抖擞,咬着牙刷,隔着房门,另一只手高高指点着,开始跟卢粟算帐:“你为什么好端端从宴会离开?是不是想让我找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卢粟比他早起,早就收拾好了。
  这时候坐在椅子上,抖开一张报纸边看边等他,听见这些话,沉得住气地没有作声。
  他在此刻无师自通了许多道理——比如面对情人的责难,假装没有听见是最好的处理方法。?y^o?u!s,h/u/l\o^u`./c~o\m/
  何塞没听到声音,探出头,看看他在做什么:“为什么不说话?心虚?这也就算了,刚好你就跑出来了?所以当时你一直躲在旁边?眼睁睁看着?”
  卢粟好像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他拿下报纸,岔开话题:“你没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大家都起来了,再不出去,就要晚了。”
  何塞没那么容易被糊弄过去,他把牙刷一摔,没好气的从盥洗室出来,得让他正面回答:“还骗我说你要被伤害了?逼我用出魔法?”
  卢粟看他出来了,然后搁下报纸,从地上和床上捡起一些配饰,然后递给何塞。
  “别装。”何塞夺走他手里的皮带,挂在两边肩膀上。
  卢粟拦住他往外跑的脚步,别跑,让我看看。
  他观察何塞脖子上的伤情:“你的伤怎么好得这么快,昨晚的淤青已经没了。”
  听到这个,何塞闪躲了一下他的目光。
  好不容易占了回上风,何塞不会轻易放过的:“把欠你的那三次抹了,一笔勾销。我不喜欢欠着别人,心里不舒服。”
  卢粟终于接上他的话,不过他冷酷无情地说:“欠了是欠了,一码归一码,关系再好也不能混为一谈。”
  “……”这大义凛然,冠冕堂皇的口吻简直无法反驳。
  “再说,你说的这些都是没影子的猜测,并不能说我做了这些事,就存着这样的念头。没有证据的事,我不接受。”
  何塞就知道没法跟他争论,提这个也不过是想试试。
  可他从卢粟的态度察觉到什么,对这个事实感到不可置信,震惊极了:“难道你真敢找我索要?”
  卢粟难得认真点头,不疾不徐:“为什么不?”
  “……”
  何塞忍无可忍:“你给我出去!”
  就是这声叫嚷传遍了整个餐厅。
  还在海盗船上的时候,他们早就习惯了何塞与卢粟的争吵,还摸出了规律。
  这两个人时不时就会爆发出一记声音,通常是何塞大喊出来,卢粟暂时服软。
  平静没一会,又继续传出他们的争吵声。
  过一会,果然没有声音了。
  倒是没再继续吵架,众人心底起了小小的疑惑。
  房门打开,何塞出来的时候很不高兴,脸上残留着薄怒之色,卢粟默默跟在他身后。
  何塞来到餐厅,边坐下边给肩上的挂着的皮带扣上。
  简的视力很好,何塞低头扣皮带的时候,他看见何塞后领下的脖子,有一块新鲜的红色印迹。
  红痕的位置很奇怪,怎么在何塞脖子后面?
  简擡头,在四周环境找了一圈,蚊虫?在冬天吗?
  从卢粟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的。
  但卢粟变得十分温顺,又是替他递东西,又是小声询问他,何塞一直外露着很不爽的反应……
  简好像明白了什么,但是要怎么在后颈……
  简忽然被自己的想象烫了一下,脸涨得发红,一声“你们收敛一点!”差点要骂了出来。但转念一想,是他自己看到的。他赶紧转开眼睛。
  简不知道的是,正是因为这个吻痕,卢粟差点又被何塞收拾。
  何塞高兴的时候怎么都好说,不高兴的时候,卢粟就要警惕小心了。
  幸好他反应快,要不然又要冷不防挨上一记狠的。
  餐厅安静了下来,甘达撕开了面包,就着黑咖啡吃着。
  简已经吃完了他的早餐,翻开新的一页书。
  何塞吃东西不大讲究,说不上狼吞虎咽,但不大雅观。
  卢粟不慌不忙,每一样食物,他都能找到独特的进食方式,看起来慢条斯理,说不出的仪态。
  晨光在他们的面前流逝,太阳又升高了一些。
  正是那素装的急行人打断了他们平静的早餐。
  卢粟侧过头听着劳尔的汇报,站了起来,跟何塞说他出去一趟。
  这边又走进一个人,何塞被魔炉的人叫了出去,说请他去参观魔炉。
  何塞看了看餐厅门外,在卢粟的面前,一群属下围绕着他,向他禀报。
  见卢粟有事,何塞就先跟着魔炉的人走了。
  自从卢粟答应妮娅的借兵请求后,特意安排了人收集乌斯国真正的信息。
  这行人一到,就是卢粟离开的最后时机,拖无再拖。
  他们汇报说,乌斯国王染上重病,骤然病逝,妮娅公主继位在即。
  妮娅用完他的大军,现在这些士兵停留在乌斯国,他该去收回来了。
  楼下的马匹嘶鸣与蹄声像是迫不及待的催促。`_?我$?2的-??书£?城(3/ ?}?追^£最′{?新?章?节1{?
  卢粟回到餐厅,不见何塞人影,因此问:“何塞呢?”
  “说是参观魔炉去了。”从头看到尾的简回答说:“怎么?”
  卢粟简单跟简说了下情况。
  简听后明白了,只是皱起眉说:“现在就要走?不跟何塞道别吗?”
  “会再见的。”卢粟说。
  他看起来神色如常,但简无端看出些不忍,哪里知道分别这么突然?10
  简叹气:“我帮你说吧。”
  一转身,卢粟冲这些属下们说道,“走吧。”
  他们三两步下了楼梯。
  卢粟侧头,语速极快地交代,劳尔,去选一部分人留下来,然后你再跟上。
  “不告别了吗?”劳尔追着下楼问。
  “会再见的。”卢粟又说了一遍。
  不是不愿道别,只怕见到何塞,又难离开了。
  卢粟骑上一匹骏马,揽紧缰绳,纠正马的方向,掉转过来,从大门离去,其他人跟着他迅速撤离了。
  这个时候,何塞正朝一个姑娘走去。
  “你真是太慢了!”是那天坚持要记录何塞健康数据的书记员,图娜。
  何塞挨了这声半像训斥半像抱怨的话也不恼,连连哦了一声,说:“那快走吧。”
  除了红列黑余,其他人心里都怕何塞,图娜也是,她对他印象还不好。
  要不是打赌输了,她才不来做这个事。
  图娜说,今日由她为何塞带路,完成上午的工作日程,也就是参观魔炉:“你得大致清楚这里是什么样。”
  今天她穿了一双新鞋子,不大合脚,走起路来有些慢。没想到何塞跟着慢下脚步,配合她的步子。
  图娜偷偷看了他几眼,何塞跟她想的不一样。
  不过,她不会有什么想法的。
  卢粟带着何塞公开亮相,公开他们关系的做法,正是想一劳永逸地解决一些问题,比如让每个人都清楚何塞有他这么一个人。
  图娜二十出头,到底是个年轻活泼的姑娘,心里忍不住对着新领主评头论足起来。
  平心而论,她觉得何塞是很英俊的,不过在英气跟俊秀之间犯了难。
  想到这两个人,图娜又觉得,相比起来,卢粟是要漂亮一些,英气一些,最后她咬咬牙,给何塞选了俊秀。
  说卢粟英气,因为他看起来对什么都没兴趣,不太好接近,有锋利的意思在。
  她倒是见过,对着何塞的时候,卢粟那副拒人千里的姿态要少很多很多,温和许多,会让人觉得先前对卢粟的印象是一个错觉。
  吐槽评判了一顿,图娜心情好了,倒不如先前针锋相对了,她轻快地说:“每个炉子的功能是不一样的,我们马上要去看的是熔炼矿石用的。”
  他们穿过条条红砖铺就的道路,木栏隔开街道和工作区,在通过门口的验证,又进了一条石子小路。
  跨过钢铁大门,何塞第一次走进其中一个炉子内部。
  刚一进门,燥热的鼓风炉瞬间将他们的头发吹起,融化后的金属液体,红色的,焦灼的,热浪扑人,在长长的管道里流淌着,顺着管道输送到一个地方去。
  四处都是管道,通风用,或是朝外排气。
  地面凹凸不平,堆放着各式各样的运输器具。
  何塞仰着头,有一架旧楼梯往上蜿蜒,不知道是做什么用。
  图娜为何塞介绍说:“……融化后,会变成我们需要的钢与铁,接下来再送到另一个地方,完成下一个加工工序。”
  四面八方传来高强度击打的声音,她说话费力极了,何塞也没听清楚多少。
  何塞问,他们造出来的工序,是不是跟他们之前做的武器差不多。
  然而图娜只知道介绍他们这里的情况,对真正的理论不深,并不能随机应变地回答何塞的问题
  带他来参观,只是象征性的日程安排,并不是要何塞精通这些。
  何塞觉得还是带简来看看比较好。
  两人决定结束这场参观,何塞问:“你们知道这些魔法工具大多数都用到什么地方去吗?”
  图娜莫名高兴的神色不见了,她有点低落:“钢铁法有规定,我们做这些从来不问,不问他们会拿来做什么。”
  何塞后知后觉自己问了个傻问题,魔法工具能用来做什么?不外乎防具与攻击,解决冲突与争端——归根结底,就是杀人与被杀。
  因此他们不会过问。
  “所有族人都在这里吗?”何塞看他们耳朵都戴着族人的耳钉。
  图娜摇摇头:“不,哪怕是出生红族与黑族也不是能去魔炉工作的,我们会从小筛选出优秀的一部人,他们会成为熟练的工人、工匠、大师,一辈子做一件事,生活也会得到保障。而其他人只能去做别的事,维持魔炉的日常需要。”
  其余魔炉人只能自己想办法生存。
  他们一走出来,碰见来找何塞的小六。
  小六*处打听何塞在的地方,慌里慌张地跑来,告诉何塞这个消息:“……卢粟突然离开了。”
  “走了?”何塞很茫然。
  “是。”小六担心地望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哦。”何塞朝外看了看,没想到餐厅那一眼,就是他们分别之际了。
  他问了问原因,小六说了,何塞说知道了,又说:“应该的。”
  “红列跟黑余呢?”何塞问图娜。
  图娜说:“可以马上找来,要做什么?”
  何塞还处在骤然离别的怅然中,目光四下游移,有点卡壳,缓了一会他说:“去办公室吧。”
  红列跟黑余也在找他。
  他们在办公室碰面后,坐下。
  红列跟黑余依旧一左一右,是来找何塞算一笔账。
  何塞在桃花心木的桌上翻着一堆堆文件资料,听着黑余说:“……您的工作,每年可以得到十万金币作为报酬的。不过你带了那些人,还要求给他们住所,当然要支付那些人的费用。”
  怪不得之前魔炉领主的房间会是那个样子,也不会带太多人居住……
  “然后。”何塞在用鹅毛笔点着桌子,表示他在继续听。
  “还有,你要承担房间里装饰的费用。”
  “……”何塞想起卢粟一番布置,他知道房间多了许多东西,也知道是卢粟吩咐的。
  他对这些全不在意,也没什么想法。
  不过房间的东西,那地毯一看就是伽宁国的花色,应该是卢粟的嗜好。
  算了,维持着吧,他想,这些都是卢粟喜欢的。
  “很贵吗?”何塞问。
  “是的,很贵。”黑余报了个数字。
  何塞听得手哆嗦了一下。
  他马上严肃了起来,为了维护卢粟的一项爱好,想作为证明什么的,有这种想法实在是太幼稚了,不符合他务实的性格,他在考虑要不要退掉这些东西……
  就这账单,还是局限当晚的环境,卢粟临时作的安排,没有伸开手脚用心布置什么……
  平时他就看出来了,卢粟这人的嗜好、随手选的东西都实在太贵了。
  可想想他的成长环境,他就是这样长大的。
  何塞再次心里忍不住嘀咕,算了,他俩可能不太适合。
  “加上刚才说的那些,一共二十万金币。”黑余面无表情地提醒何塞:“根据以上账单,光靠领主得到的报酬,你是入不敷出的,希望你能有其他收入,魔炉概不赊账。”
  “……”上任第一天就开始欠帐,何塞手里的鹅毛笔立不稳了。
  他把鹅毛笔一扔:“知道了,不谈这个。说说那天没说完的钢铁法。”
  黑余收起她的文件,站起身:“我是有倾向的,恕我不能参与接下来的讨论。”
  何塞不明白这句话什么意思,左看看,右看看,谁给他解释一下?
  红列深吸了一口气,解释说:“她是维护黑魔法师盟会的。”
  等黑余走出门后,红列的声音响起来:“这得从头说起。”
  “外界总是传言,说我们魔炉人都是一群容易发狂的人。有一说是,受火的影响,火让我们的血液流动加快,容易引起躁动。一说是我们祖辈们发生的故事,延续给我们的爱与仇恨。还有猜测说,是我们技艺相似,因此彼此争斗不休。”
  红列嘲讽地笑了下,否认道:“都不是。”
  “嗯。”何塞站起身,走了两步,绕到座椅之后,扶着椅背听他说。
  “真实的情况是,我们占据了这一块地方,得到了火。”红列抱着手,微笑着:“我们想要利用火,然后,反过来被它控制。”
  火,又是火。
  何塞想到那则“盗火者”的神话故事,大意是说一个神为了把火送给人类,便将火种偷了出来,最后被惩罚的故事。在那则故事里,火种隐喻知识。这里的火却是真正的自然大火。
  红列很懂得怎么讲一个故事,他从头讲起,娓娓道来:“最早开始,天然的火炉与蓝天绿荫是并存的。”
  “这是什么意思?”何塞问。
  “马上要说到了——在我们族人之中,曾经出现一个天才。这个天才提出来一个办法,将天然的火炉进行改造,炉子温度会升高。火温越高,造出来工具东西越好。遵照这位天才的建议,我们发现,经过改造的火炉生产的魔法工具的确越来越好,产出那么多高品质的魔法工具。”
  “那是一个最好的时期,尽管我从没有参与过。”红列露出一个笑容,何塞看得出,这个笑容是发自真心的。
  “从祖辈们传下来的羡慕口吻,我们得知这里曾经有过那样的辉煌与快乐。每天都有大量的生产,订单越来越多,我们生产的魔法工具越来越好,残次品极少。慢慢的,我们成为黑白魔法师们的首选,魔炉这个名声名扬天下,每个族人都以我们生产的魔法工具自豪。”
  “你们现在也是。”何塞肯定地说。
  “现在?”红列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苦涩:“我们造出越来越多炉子,为了满足不同的功能,不断往炉子里添加东西,排出越来越多的废水,堆起来越来越多的废弃物。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天空陷入了昏黄灰暗,再难看到一片绿叶。太晚了,我们发现的时候太晚了,这里的植物再也无法生长。”
  何塞转头,透过铁艺的粗糙玻璃,看了眼灰蒙蒙的天色。
  红列跟着他朝窗外看去:“不仅如此,因为我们的能力,我们也卷入了黑白魔法盟会的争斗之中。为了减少波及,我们被迫中立。为了不得罪双方,我们无法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北方能造出钢,我们的炉子能做得更好,却被各式各样的魔法工具占据。”
  “怎么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事?你们也造钢不就完了?”
  “因为无法生长植物,我们只能与外界交换粮食蔬菜和水果。”
  何塞明白了,是了,他们不敢得罪的不仅仅是黑白魔法本身,还有他们能左右和影响这些王国。开罪魔法师,王公贵族不见得会站在魔炉这一边,更别提别的商人,商人逐利没错,可也得有命才行。
  红列说:“这就是我们的生存方式,生存脆弱到不堪一击,只能依赖河运维持我们的基本生存,那条麦麦河就是我们的生命血脉,稍一断绝,就会发生饥荒。另一方面,我们风光无限,刚硬强大,在黑白魔法之间游刃有余。然而,只有我们自己清楚,是魔炉自己将自己逼迫到一个极窄悬崖之上,如履薄冰。”
  跟他的处境还真像,何塞失笑。
  红列继续说:“我们的克制的比你想象的还要多。依赖河运运输,意味着我们要克制对美食的追求,对植物的喜爱,尽量少提到什么蓝天绿叶。曾经有一度,钢铁法里有一条规定,织物与绣品里禁止出现鲜花与树叶,书籍文字禁止出现蓝天与白云——防止我们的孩子产生不恰当的想象。”
  “什么不恰当的想象?”何塞问。
  “想去看看蓝天白云,想见识绿叶花香。”红列垂下眼,“虽然我们不谈论这些,那其实是我们许多族人的一个梦。”◇
  没有蓝天白云,鸟语花香,只融化生产钢与铁的地方——怪不得叫钢铁法。何塞收回视线,想到了列阿察对他说的希望离开的话。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也许是因为那天你说,你跟其他魔炉领主不同。”红列说,不过他又笑,否认自己的说法:“算了,就当作是聊聊天,说说话吧。”
  红列带着他的人离开了。
  何塞还呆在这个办公室,他抚了抚后脖子后面,上午卢粟给他留的印迹。
  推开窗户,这是他第一天的傍晚在这里度过。
  他一只脚蹬着窗沿,朝下看着。
  今天,他刚了解完魔炉与这个世界,带着不同以往的眼光,好像要重新观察整个世界。
  远方的街道上纷纷点起了夜灯,人们下了工后,街道上响起踩着皮鞋与高声说话的嘈杂声。
  四五个小孩子在奔跑。
  年轻的姑娘们提着篮子,跟在妇人们后面走,她们沿着街巷的边缘,轻盈地边聊天边走着,不知道要干什么去。
  何塞点燃了烟斗,幽幽升起一阵烟雾。
  从前他只是一个极其普通的小人物,无法看到自身的处境,被这些规则推着走。
  后来走过商旅,上过战场,又听到这么多以后,好似爬上了山顶一般,他终于能站在宏观的角度,看到整个魔法大陆的真实面貌了。
  他第一次明白世界为何是这样的了。
  从自然秩序到钢铁法,从王公贵族、魔法师到奴隶,每个人都顺从这种无法更改的前置条件,再依据这样的前提,产生了自己的观念与教育——比如卢粟那两套可怕的宫廷教育——仿若一根铁锁链,紧紧捆住了整个魔法大陆。
  人人都在忍受着这条铁锁链沉重的重量。
  透过烟雾迷蒙的傍晚,分别不到一天,他发现自己想念卢粟了。
  屋里的陈设,还是留下吧,吐出烟雾的何塞想着。
  #第二卷:渐涌的阴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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