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三条路
作者:不知归处    更新:2025-06-30 06:13
  第11章第三条路
  “我认为,我们应当从成王败寇的观念里走出第三条出路。,8!6′k?a·n^s?h?u·.¨n-e*t+”
  这个句式曾经在一段时期内,频繁夹杂在何塞的演说词里。它不是何塞演讲主题,听众们忽略了,何塞本人没有特意去解释它。
  学者们逐句细读后认为,这个“第三条路”拥有一个独立的语境,是经过长久的深思,以及长篇大论讨论出来的结论。
  可那到底出自什么?又意味着什么?
  ——摘自《魔法百科全书之魔法残卷补录》
  西维多在黑魔法大陆的东南部。
  是当地人克罗族亲手建立起来的一个中等规模的城市,拥有一片广袤的原始山脉,遍布泥沼的森林,马洛爵士所说的矿脉正深埋于此。
  何塞所在的竺莱国国王发动战争,征服了西维多周遭的土地。
  而西维多依附的联邦王国决定弃西维多于不顾。
  等不来援兵的西维多全境克罗族沦为奴隶,代表克罗族鲜艳多彩的动物花纹在此时成了奴隶象征。
  何塞和卢粟骑着马进入西维多,街道残留着战争期间留下的伤痕。
  穿着鲜艳动物花纹服饰的男人们,在士兵的看管下,徒步搬运货物,多数人在背运货物的同时双脚还戴着镣铐,他们步行的速度极慢,拖迤着断断续续的长队伍。www.xiakexsw.com 侠客小说网
  驻守在西维多的官兵占据了该城市最好的房屋,重新装潢一番,换上竺莱的标志。
  他们没有完全丢掉克罗族的东西,把克罗族用他们审美做出的铜石动物当作装饰摆件,放在庭院的角落里——那原本是克罗族信奉的魔法圣物。
  从这些铜石动物前路过的克罗族人,哪怕被官兵们的皮鞭打得皮开肉绽,都会停下来完成他们的尊敬仪式。
  气急败坏的竺莱官兵无可奈何,只好不再让克罗族看见这些破旧的铜石。
  接到卢粟递去的印章,当地官员把其中一座房屋分给卢粟和何塞暂住。
  在他们休整期间,西维多新上任的市长特奥宣布,今晚全城要为两个客人举办一场欢迎晚宴。
  为何塞二人引路的克罗族人,一脚踹开生锈的铁栅栏:“别看外面这样,里面可是新刷过墙壁,铺上了克罗族的动物毡毯,白魔法大陆运来的纱帘,用来遮挡夏天的阳光特别好,里面很干净。”
  克罗族人一边说,一边小跑上前,替他们推开木门。
  果然扑面而来的凉爽。
  大理石地面用水洒扫过,透过纱帘的阳光,夏日的炎热仿佛真的被减弱几分。
  只是何塞心绪复杂的发现,在客厅的角落里有一只动物皮革做的花皮球,是前屋主人的孩子遗留下的吗?
  大概仆人清扫整顿房屋时,觉得这个花皮球还可以继续使用。
  在他们休整沐浴的时候,一个身姿丰满的克罗族女人捧着枯藤编织篮,里面装盛当地的水果。
  她很胆怯,抱着水果,站在何塞的房间外,用瑟瑟发抖的声音询问何塞要不要食用。
  卢粟听到声音,他走出来挥退了她。
  然后他进到何塞的屋内,抱着手倚靠着墙壁,看他换衣服。
  昏沉沉的夕阳从百叶帘缝隙间隙层层透过,在何塞白皙的身体上映着。
  他被人从上到下看个透彻,还一无所觉。
  克罗族女人来到门口的时候,何塞慌里慌张的抓起衣服往身上套,还没来得及系上衣衫的纽扣。
  听见卢粟把她打发走,他松了口气。
  何塞和卢粟的头发都长了,他逆着夕阳光,捡起桌上一只绳索捆扎起来,然后他才系上纽扣,遮掩住了瘦削的腰腹。
  沐浴过后的卢粟喷洒了香水,把何塞的房间熏染上同样浓郁的香气。
  何塞嫌弃的皱了皱鼻子。
  等何塞戴好那副夹鼻眼镜,他们一走出门,成群的蚊虫在夕阳下飞舞,卢粟走过的地方蚊虫都避让开了。
  何塞郁闷的发现那香水有驱赶蚊虫的功效。
  晚宴在一所宽大的房屋内举办,远远就听见闹哄哄的乐队演奏的音乐声。
  四周装饰上当地独有的肥厚硕大的花朵,重重烛火从长窗户里映出。
  何塞和卢粟被男仆带到一个花园,男仆走在前面说:“特奥市长知道两位贵客是独身前来,在参加晚宴前,贴心的为你们准备了女伴。?萝′?拉$小,说D ¢a追|?最??o新|{1章£¥节?tμ”
  长廊后,走出三四名克罗族少女。
  她们无疑是美丽的,皮肤细腻,深棕色卷曲的头发,眼睛是碧蓝色。
  她们被迫脱下克罗族的服饰,穿着竺莱服饰,彼此紧张的攥着手,等待何塞和卢粟的挑选。
  卢粟随手指了一个,被指到的少女难过的松开同伴的手,像撕扯开一般。
  她羞怯忍愧走上前,挽住卢粟的手臂。
  何塞就没卢粟那么自然而然的行事了,他直接愣怔在那。
  男仆询问:“先生,请您选一个吧?”
  何塞不得已举起他的手背,不是为了指哪位姑娘,而是展示自己无名指的一圈黑纹,他说:“我是鳏夫。”
  男仆没能明白这是在说明什么,他仰视着眼前这个年轻的男人:何塞戴着宝石与黄金做的夹鼻眼镜,穿着西装,系着长发,完全是上流贵族最流行的装扮。
  联想如今在贵族时兴的爱好,男仆斗胆猜测道:“您是要五位吗?”
  “……我的意思是我不需要。”
  男仆嘀咕着说:“先生,您不能只身一人进入晚宴,那样不合您的身份。”
  何塞不说话,男仆就在等。
  卢粟打破他们的僵持:“晚宴就是这样,只是交际,用不着她们做什么。如果你不忍心,可以不去伤害她们。”
  卢粟的话暗示何塞把她们当成装饰的花朵就好。
  尽管如此,何塞无法做出惊吓美丽少女的事情,他朝屋内看了看,妥协了:“男的,那就来个男的。”
  克罗族的一位即将成年的美貌少年抱住何塞的手臂,用一双纯真的大眼睛仰望何塞时,何塞从未如此迫切的想灌下烈酒。
  两个人各自挽着美人,走进屋内。
  客厅中央有一个大舞厅。
  在热闹的音乐下,年轻官员牵引贵族少女们,把蕾丝裙裾旋成朵朵繁复精致的花。
  特奥市长及其他人一瞧何塞的装扮,就把何塞当成是上流的贵族,还有人暗地里猜测他是不是某个国家的王子。
  卢粟被人群完全忽略了。
  如果不是卢粟对特奥市长耳语,传达哈尔交代的口信,特奥市长根本没注意到有这么一个人。
  听了口信后的特奥拍拍卢粟,笑着说:“你性子太急了!我在你这个年纪只知道玩乐,玩不动了才开始专心事业。今晚不谈正经事,这热闹舞会上有这么多美人和美食,谁还有心情谈那些东西?好好享受欢迎宴会!”♀
  说完,特奥向乐队打了个手势,音乐暂时停止了,他为大家引荐何塞和卢粟两人。
  有许多人上来同何塞握手,人群如浪潮一般将他围绕淹没。
  何塞转头看人群外的卢粟,直到现在,他还是不知道卢粟的打算。
  他以为他们到了西维多就会发生什么变故,可是卢粟既交出印章又交出口信,表现得像马洛爵士麾下一名忠心耿耿的下属。
  卢粟走这趟商旅,难道是为了一路参观竺莱国的景致风俗,完成任务后顺便挣一笔外快?
  何塞自己都不信。
  他只好再次揣测,也许卢粟的目的是为了躲避别的危险。
  在没人注意到时候,特奥离开人群,去阳台放飞了他的信鸽。
  卢粟尾随在特奥身后,看见那只腾飞的鸽子,卢粟也放飞了一直呆在他肩膀上的白鸽。
  放飞了自己的鸽子后,卢粟又在阳台等了一会,直到新的白鸽从远处飞来。
  他随身带着的鸽子有一套特别的饲养手段,可以无间歇的轮替。
  不知底细的人们会以为站在卢粟肩上的是同一只鸽子,不会知道卢粟暗地里完成许多消息的传递。
  在等白鸽这期间,卢粟朝客厅看了一眼。
  一些人看出何塞只有一层华丽的包装,顿时失去兴趣走开了。
  一位梳着光滑大背头的竺莱男军官眼力不济,他占据离何塞最近的位置,夺走何塞的注意力不肯离开。
  他打听何塞的真实家族姓氏,何塞说他全名就叫何塞,他当作是何塞不愿声张显赫家族的推辞。·l_o*v*e!y+u,e~d?u,.,o·r′g¢
  男军官又试图探听何塞经营什么事业,平日里有什么爱好,他说他对贵族们流行玩意儿很在行,还想约何塞一起赛马。
  男军官好不容易看见挽着何塞手臂的美少年,会意之下又挤眉弄眼,他叼着烟斗,夸赞何塞:“您真会挑,这可是一位绝无仅有的美人,没准儿哪天我也要尝尝鲜。”
  被烦得受不了的何塞挣脱将他淹没的人群,拦住路过的侍从:“给我来杯烈酒!”
  办完事情的卢粟走过来,也向侍从点了一杯,习惯性的提出让人意外的要求:“我要一杯橄榄酒。”
  何塞奇怪了:“有这样的酒吗?橄榄做的酒?”
  侍从乖觉回答:“我去问问,应该有。”
  “会好喝吗?算了,我还是要一杯普通的烈酒——”何塞问那两个美人:“你们要喝什么?”
  美少年说:“大人给我喝什么,我就喝什么。”
  何塞被他柔顺的话弄得结巴起来:“给、给、给他们来水果……水果鲜榨的饮料。”
  卢粟看出他的不自在:“你不用这么紧张。”
  “我不是紧张,”等找到座位坐下后,何塞拂开少年的手,让他拿着自己的饮品坐远点。
  他抹掉额头因为燥热出的汗,长吁一口气:“我是不舒服,今天一整天都不舒服。”
  何塞松开衣领:“我总会想,他们应该是农民和市民家的孩子,本该过着平淡的生活,去玩儿,去闹,去思考他们这个年纪应有的烦扰。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沦为奴隶,有的人甚至还没有成年!”
  克罗族的美人拿着扇子,
  替卢粟两人扇着闷热的香风。
  卢粟用手势把这二人挥开,对何塞说:“不得不说,有时候你的道德和正义感实在过于丰富,真像个,像个幼稚的理想主义者?……战败的地区,在哪里都是一样。”
  何塞冷笑:“成王败寇?对失败者极尽侮辱?”
  卢粟不慌不忙品尝着橄榄烈酒,像发现了一份不错的佳酿。
  他心情颇好,面带笑意,举着玻璃酒杯,向接下来的话致敬:“不止如此。还有践踏,和掠夺。”
  尽管何塞时常提醒自己,卢粟可不是童话故事里只知道谈恋爱的王子,这是一位真正意义上的王子!
  他是饥肠辘辘的掠夺者,合法拥有军队的无耻强盗,操控法律、玩弄公平道德的利己主义者——但何塞仍被他不加掩饰的话惊出一身寒意。
  因为卢粟的确拥有实现阴谋和发动暴动的力量。
  并且,在众多传闻、真实历史事件以及马洛爵士的话里,那些野心勃勃的王子们打的就是这个算盘。
  “怎么?”注意到何塞表情变化,卢粟摇晃着玻璃酒杯,指了指在满场欢乐跳舞的人群:“又不是我们在抢夺西维多。让克罗族人遭难的凶手,是包括你在内,全体竺莱人。”
  何塞想谴责卢粟缺乏同情的玩味戏谑。
  可就如卢粟所说,这跟他毫无关系,不是他这个伽宁国王子侵占了西维多,是何塞和他的竺莱人……
  几位摇着羽毛扇的竺莱贵妇从他们面前笑语经过,她们佩戴着鲜艳的动物造型宝石,随从的竺莱贵族男性的佩剑上装饰物,也从普通的宝石替换成了黄金猛兽。
  很快何塞就会发现,今夜的欢迎晚宴只是竺莱人日常寻欢作乐的一个名头。
  将西维多洗劫一空后,竺莱人几乎夜夜笙歌。
  何塞或许可以责骂这群沆瀣一气的王公贵族,谴责他们这种弱肉强食的观念。
  可是,难道在西维多城中的放火、抢夺财宝的人里,没有像何塞一样的竺莱平民吗?
  卢粟抿了一口烈酒,悠悠地说:“你只不过是对尘世间所谓的现状及潜规则感到不满,又无力反驳,就把那种小市民的讥讽当作武器,满足一下正义感,完成‘自己是个好人’的想象。”
  卢粟笑得真心实意:“但你自己也清楚,真实情况是你们顶多会因为一场不公平的裁决,朝他们的窗户投掷石块,壮大那无聊的勇气。”
  “一群强盗只要威胁你们,扬言要让你们得到惩罚,你们的愤怒和不满就会销声匿迹,宁可牺牲一些利益,来求取强盗的原谅。”
  不论何塞再怎么挖空心思的讥讽,也只不过是孩童手里天真的玩具。
  卢粟说的兴致大起,把酒杯掷到铺着鲜艳动物花纹的绒毯上。
  他站起身走近何塞,马靴踩碎了玻璃杯。
  因为之前频频饮下的橄榄烈酒,卢粟体会着那种奏响大提琴琴弦般沉醉的情绪。
  坐在何塞身旁,卢粟凑近他,一双清亮的绿眼睛被烈酒染红了:“据我所知,克罗族也不无辜,他们曾奴役附近的小族,又因为小族掀起过数次的反抗,克罗族打算把他们屠戮殆尽。而这次帮助你们竺莱国的,就有当初从克罗族刀下逃走的小族后裔。像这样的帐,你又怎么算?”
  烛光照耀的范围之外,他们的肩膀紧紧相挨。
  卢粟越来越靠向他,宛如一位情人在向他的心上人喁喁诉情,话里的内容完全不是那回事:“一位私人教师曾经教过我,‘做好坏判断是最容易的,一个小孩子能凭心情随口作出来。可什么是好,什么是坏?你觉得好就是好,坏就是坏,这样的理由说服不了人。’”
  “无数智者长篇大论,旁征博引,为了讨论好坏的范畴,争论不休……”
  灯影下的何塞近在身旁,卢粟凝视他垂眸的眼睫,眨眼间,偶尔会给人温情柔顺的错觉。
  卢粟很喜欢此刻的氛围,简直有些恍惚了:“宫廷请来的私人教师都是当世学识渊博的智者,他们的确把问题看的很清楚。可在我看来,他们解决不了真正的问题,还把问题搞得越来越复杂,每多出一个观点,就多出一项解决不了的争论。”
  “所以我说了,如果我是你,不要问为什么,就不会想那么多,专心享受即是。”
  何塞哑口无言了,他无法反驳卢粟说的内容。
  那让何塞不寒而栗的实话,不是来自卢粟本人、抑或是他身后的军队,那是一个比卢粟更强大的力量,真正无情的现实力量。
  卢粟只不过是受这现实力量拱卫而成的王子,一个贵族,懂得顺势而为的聪明人。
  而何塞,他自认他不是打救弱者的圣人,不认为自己要背负这个良心的罪责,要想办法去解救克罗族人。
  歌莉,他无法不想到歌莉,他喜欢这个有着红铜色头发的姑娘,她勤劳精明,善良,衣服上有芳香草叶气味。
  何塞难道没有看出歌莉身边的人都在夺走她的东西?难道他看不出那些人一边夺走她东西,一边并不看重她?
  他看出来了,所以何塞给她很多不求回报的小礼物。
  然而歌莉真正想要一个假设中的私奔,她想要的逃离,他却不敢给予。
  为什么会在无名指纹下黑色印迹?
  因为他是个自大、但是软弱的蠢货,他就是自己所唾弃的、真正无情的现实力量的一员,他清楚自己是不配得到爱情,畏首畏尾的懦夫。
  可何塞不甘心,难道他要屈服于自身的卑劣,然后坦然接受卢粟说的,那种操蛋的事实?
  突然间,何塞不知道为什么难受起来。
  卢粟自然看到他眼中闪现的金光,停下刚才的话头,清醒了不少:“怎么回事?你的眼睛又开始了?”
  何塞被一股犹如地狱般的烈火灼烧着,虚弱到无力回答。
  “我带你出去。”
  乐队里管弦正在把舞会的音乐吹向顶点。
  何塞被卢粟搀扶着,穿过烛火光影,走出喧闹鼎沸的晚宴。
  为了避开人来人往,避开穿梭的侍从,他们上了二楼,去了那个爬满藤蔓的灰泥小阳台。
  何塞扶着阳台,忍受着眼睛传来滚烫酸涩的痛楚。
  卢粟替何塞摘下宝石眼镜,凝视那双纯金色的仿佛火焰一般的光芒,黑色的瞳孔完全不受燃烧的影响,反而像在吸收那火焰似的,漆黑,寂静。
  何塞这双眼睛只能让人联想到黑金森林,真是不太美妙。
  黑金森林的入口处,那上古文字写着什么?
  毁灭所有。
  卢粟之前在想,与黄金宝石的色泽相比,何塞眼中的光芒是不是更吸引人呢?
  现在他得到了他的答案。
  是的,在所有欲望里,没有比象征毁灭的火光更吸引他了。
  清凉的新鲜空气让何塞稍微缓解了一些疼痛,他强打起精神,气喘吁吁的通知对方收敛一下目光:“我好点了。”
  何塞说着话,偏开头,用手捂住脸,他觉得卢粟一直在盯着他看。
  大厅的乐队声音和人群的声音,仿佛在逐渐远离他们。
  这给了卢粟一种错觉,好像他们在月下相会,婆娑树影里窃窃私语。
  醺醺然的醉意里,卢粟想告诉何塞,他是怎么长大的。
  他把今晚的诉说冲动归结为仲夏夜的月色,而这种倾诉程度的冲动是允许的。
  于是他给何塞讲他的母亲,乌斯国公主阿汉娜教给他的教育。
  人们都以为,居住在城堡里的公主都如童话故事里的公主一样,青春美丽,无忧无虑的住在城堡里,渴望她的圆满爱情。
  “不对。”
  阿汉娜从书里擡起头,告诉卢粟,她从小就不被允许阅读童话故事、诗、以及凄美爱情故事。
  在她受到的教育中,有一则恰恰是让她亲手烧掉那些触动心灵的东西。
  她说这话的时候,正准备把这则教育传授给年幼的儿子。$
  乌斯国是一个拥有悠久历史的古老帝国。
  作为一名乌斯国的公主,阿汉娜不喜欢布塔让卢粟学习到的内容:要求儿女们进行残酷血腥的训练,用手段驯服不听话的野兽,宰杀亲手饲养的动物。
  “根本就是猛兽在训练幼崽。”阿汉娜评价道。
  卢粟仰望阿汉娜那双和他一模一样的绿眸,他不喜欢母亲此刻的模样,想爬上她的膝头,叫她看看他,抚摸他的头发。
  阿汉娜没注意到儿子的目光,专心向儿子解释:“太野蛮了,还很粗俗。我们早就不那么做了,为什么要向愚蠢的野兽学习?数百年的革新改进,看起来好像我们比从前温顺?不,其实是更聪明。与我们同一时期的王室里,只有我们乌斯王室总能化险为夷,保存到现在。全因我们懂得什么是文明。”
  她的一举一动被教养得十分优美,理性,镇定,不论是高兴还是悲伤,她的举止表情合乎规范。
  而这些值得称赞的品性,恰恰走漏出她的冷淡无情:“可王室真正的本性从未改变。”
  然后,阿汉娜命人点燃火堆。
  她把那些书递给卢粟,一边告诉年幼的儿子,书里写了什么,到底是什么如此牵动人心。
  在一次次的火光中,阿汉娜教导卢粟,命令他:“这就是我们乌斯王室的生存秘诀:烧掉它。”
  卢粟知悉了每一本书所书写的人性弱点,亲手把书投往壁炉,看着火苗舔舐掉一张张写满文字的书籍。
  讲到这里,卢粟叹了口气。
  然后呢?
  他没再继续往下说了。
  何塞没有追问。
  他看到卢粟急切地扯下一片橄榄叶,塞进嘴里咀嚼,然后咽了下去。
  从这一刻起,何塞注意到卢粟有了一项咀嚼橄榄叶的古怪癖好。
  可在充满火光的记忆里,幼年的卢粟一直在内心怀疑阿汉娜的说法:总会有烧不掉的东西吧。
  随着年岁的增长,他时不时开始思考,警惕人性的弱点的方式有许多种,为什么要用焚书这种方式?销毁的方式也有许多种,为什么会选择火焰?历史上,多有君王烧毁书籍的事迹,会是某种隐喻上的巧合吗?
  他的母亲让他借助火焰毁灭一切会影响他的事物,可如果影响他的是火焰本身呢?他又该拿什么去烧那团火?
  不论是在父亲还是母亲的观念里,提问意味着愚蠢,聪明的举动应该是听话照做。
  尽管有所怀疑,卢粟交出的成绩一直很优秀。
  如今,新的困难既已出现,旧时的解决办法却不能解答他的困惑:他受到的教育只教会他学着辨别,然后销毁掉。
  那些宫廷教育从来没有教过,假如他已经受到影响呢?
  又该怎么办?
  眼前的何塞对他今晚的举动心事一无所觉,担忧的望着他。
  卢粟当然知道射向他心脏的箭矢是什么,为了不失去正确判断,他什么都不会做。
  使他与何塞身处在美妙的仲夏夜色里。
  午夜的烟花在半空中绽放,舞会散场。
  他们所在的阳台下方,走出许多看烟火的人群,喧闹的人声又重新回到他们之间。
  今晚的最后,月色之下,就如卢粟所想,什么都没有发生。
  阅读魔法残卷补录最新章节 请关注雨轩阁小说网(www.yuxuan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