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少陵轻轻吸了口气，稳了稳神，把心思又放回到眼前的奏疏上。
  手里的笔写得飞快，不知不觉间，抄写的速度又快了些。
  他想着早点把这活儿干完，也许还能有机会再见她一面？
  这个念头在他心里一闪就过去了，快得他自己都没怎么留意到。
  一炷香的功夫，徐少陵写完了最后几个字，搁下笔，甩了甩有些发酸的手腕。
  宋尚书一直笑眯眯地瞅着他，看他写完，眼里的满意藏都藏不住。
  “写完了？辛苦了，少陵。”
  他慢悠悠站起来，走到书案边，拿起抄好的奏疏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字写得真好，一个错字都没有。
  “少陵这字，是越写越有长进了。”
  宋尚书满意地点点头，把奏疏小心放进旁边的书匣里。
  他抬头瞅了瞅窗外，天色都暗下来了，院子里回廊下的灯笼也一个个亮了起来，昏黄的光晕照着，天黑得也就不那么吓人了。
  “天都这么晚了，少陵留下吃点便饭再走吧。”
  宋尚书说得很随意，就像是平常留客吃饭一样。
  徐少陵听了，脸一下子就热了，赶紧站起来，微微弓着腰推辞：
  “这怎么好意思？我现在便要回去了。”
  他心里明白自己的身份，能得尚书大人看重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哪敢再奢求别的。www.xingxingxsw.com 星星小说网
  跟尚书一起吃饭，这事儿他以前想都不敢想，心里又是感激又是有点慌，脸上那点红晕还没退，看着有些不好意思。
  他微微躬身，正要再说点什么拒绝的话。
  “不了，我还是先回去了，改天再来叨扰尚书大人。”
  宋尚书却摆了摆手，话语温和，但意思不容商量：
  “少陵这话就见外了。既然留你，就安心留下。”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徐少陵再推辞就太不懂事了。
  他心里还是有点七上八下的，但也明白这是宋尚书真心抬举他。
  他只得又躬了躬身，恭恭敬敬地应了：“那我便听大人的安排了。”
  没一会儿，下人就来报说晚饭好了。
  宋尚书在前头带路，徐少陵跟在后头，两人往吃饭的花厅走。
  花厅里点着灯，亮堂堂的，一张雕花圆桌边，宋夫人已经坐下了，旁边是换了身藕荷色裙子的宋清月。
  看见宋尚书和徐少陵进来，宋夫人温和地笑了笑。
  宋清月水灵灵的眼睛在徐少陵身上瞟了一眼，又赶紧低下头，嘴角却偷偷翘了起来。
  等宋尚书和徐少陵都坐下了，宋清月就急急忙忙从旁边的绣篮里拿出一件还没绣完的活计。
  那是一块素色的帕子，上面用彩线绣了几只蝴蝶，颇有意境。
  她把绣品在胸前比划了一下，声音脆生生的，带着点儿小得意：
  “爹，您瞧，我最近在学双面绣呢！就是刚学，还不太会。”
  她说着，小心地把帕子递给宋尚书。
  “爹，您看看，这好看吗？”
  宋尚书笑着从她手里接过帕子，拿到灯底下仔细瞅了瞅。
  帕子上的蝴蝶翅膀纹路清楚，颜色配得也好。
  他不住地点头，眼睛里都是疼爱和夸奖：
  “真不错，这几只蝴蝶绣得跟活的一样。只要肯下功夫，肯定能学好。”
  “少陵你也瞧瞧，清月这丫头手艺怎么样？”
  宋尚书说着，就把帕子朝徐少陵那边递了递。
  徐少陵的眼神只在那帕子上轻轻扫了一下，并没伸手去接，只是点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
  宋清月看他淡淡的，小嘴微微撅了一下，倒也没生气。
  她从宋尚书手里拿回帕子，宝贝似的捧着，娇气说：
  “他自是不懂这些的，我还要再好好练练针法，肯定能绣出更好的！”
  正说着话，门口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花厅的珠帘被一只白净的手轻轻拨开，宋朝阳走了进来，身上带着淡淡的药草味儿。
  她眉眼间看着有点儿累，但眼睛却是亮亮的。
  “你们在聊什么呢？”她声音清亮，透着点好奇。
  那鹅黄色身影一出现，徐少陵心里就觉得亮堂了不少，什么烦心事都没了。
  他想都没想，抢在别人前头温声说：
  “正说二小姐绣活好，手巧呢。大小姐来了，你那口脂做得怎么样了？”
  他问这话的时候，语气里带着关心，眼神里还有点儿藏不住的期待。
  一提到口脂，宋朝阳脸上刚带起来的笑一下子就没了。
  她从袖子里摸出个小白玉瓶子，轻轻搁在桌上。
  眉头微微皱着，有点发愁：“唉，别提了。”
  “还是没弄出我想要的那个颜色，总是差那么一点儿。”
  看她发愁，徐少陵也跟着蹙眉。
  他急忙问：“那要怎么样才能调出你想要的颜色？”
  “是不是少了什么要紧的东西？”
  宋朝阳轻轻叹了口气，还没说话，旁边的红鸢嘴快，已经接上了：
  “回徐公子，我们小姐想要的那种正红色，一般的胭脂花、茜草什么的都调不出来。”
  “只有城西那个刘婆子家后院种的红兰花才行。”
  “可……可那个刘婆子脾气怪得很，我们怎么说好话，给多少钱，她就是不卖，也不让我们摘，真是愁死人了。”
  “刘婆子？”
  徐少陵听到这名字，眼睛里先是闪过一点惊讶，跟着又有点高兴。
  他想了想，童年往事浮现在脑海，接着脸上就露出了笑容。
  “你们说的是不是那个在城西摆摊，卖些针头线脑，背有点驼的刘婆婆？”徐少陵问，眼睛里闪过几分亮光，好像想起了什么。
  “我小时候她常给我吃的，对我特别好。”
  他看着宋朝阳，有些拿不准，又有点想试试：“要不……明天我陪大小姐去一趟，看能不能帮着说说？”
  宋朝阳听了，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她惊喜地看着他：“真的？你认识刘婆婆？”
  “那太好了！你要是能帮忙，再好不过了！”她急忙答应下来，话里都是谢意，“那咱们就试试！”
  宋母在一边听着，看女儿为了个口脂这么费心，还要自己跑去城西，心里直心疼。
  她夹了块炖得烂烂的东坡肉，轻轻放到宋朝阳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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