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作者:李良    更新:2021-11-25 13:38
  你说,基层的自主权又在哪里?我按照过去对他老领导性格的理解,想临河有临河的特殊情况,大不了日后挨顿批,就没落实这个精神,坚持让临河大道开了工。谁想,赶得不是时候,有人趁机做文章,向中央反映北方省领导班子不顾舆论监督,好大喜功,领导不力。这其中,也与我那个惦记着未能当上省长一箭之仇的老泰山暗地支持有关。大掌门人是个比谁都更有性格的人,勃然大怒,我的任命被枪毙就在情理之中。”
  “你也应该是受害者,再说,事情总会解释清楚的。”
  “仅是这场误会,并不可怕,问题是,大掌门人对我有了认识上的偏见。”
  “什么偏见?”
  “做事冒失,爱出风头,最后的结论是可用不可重用。“5?22事件”后,更是觉得我在有意拿工作表示不满,连我的去向都内定好了,等你这边一熟悉情况,我就是省国土资源厅的巡视员,括号,正厅级。”
  “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从哪里得来的,你大班长就不要问了,反正是千真万确。”
  白向伟点头,这也是惯常的政治游戏规则。他若有所思地说:“所以,你不顾一切地想在离开临河之前,把临河大道给建成,对与错摊开来让人评说。同时,你又不想让我这个朋友受牵连,就干脆……”
  刘沉握住白向伟的手,不让他说下去。
  仿佛就在一刹那间,两个人的心彻底沟通了。
  白向伟很快下定了决心:“不过,我不会对你说谢的,因为你还不够了解我,如果,真是造福一方的好事,你就不该把我忘掉!”
  等走出小店,白向伟从里到外感到猛然一阵轻松。指着门头的招牌,说:“刘沉同志,你说这两个字,是颜真卿哪个帖上的?”
  “不管哪个帖,都是‘前朝’的。”
  两个人沿着小巷又边走边聊了很久。
  第82节:男人与亲情(1)
  17男人与亲情
  刘沉下车后,凉风一吹,身子不由地趔了一下,旋即站稳了。
  和白向伟的谈话太畅快了,喝是喝多了一点,但没有醉。人就是这样,坚信什么,就能战胜什么。晚上和白向伟彼此的坦诚使他坚信,真正的男人之间,豪气的碰撞能够超越一切。他立在门前的台阶上,下意识地整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才上前摁响了门铃。
  沈娜没有抬头,继续耐心地给林小树剪指甲:“小树听阿姨的话,不要乱动,还剩最后一个。”
  林小树乖乖的样子:“我当然听话,我说过我要做乖孩子的。”
  “乖孩子要讲卫生。”
  林小树怔了一下,说:“那我从今天晚上开始,还能不能算讲诚信的乖孩子?”
  “当然算。只要是改正错误,什么时候都不算晚。”
  剪完后,沈娜细心地再用锉子把每个小指甲锉平。
  林小树跳下椅子,嚷着让小保姆陪他进去洗手了。
  沈娜望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刘沉,泡了一杯茶,放到刘沉旁边的茶几上。
  刘沉放下报纸:“谢谢。”话出口,他就有点后悔,刚结婚的时候,他曾因如此“客气”惹沈娜生过气。现在,自己多天不回家,这句话愈发显得生分。
  没想到,沈娜异常平静:“不客气。”
  一人一句,把双方的距离推得跟客人来访没有区别了。
  刘沉突然莫名地心里有点焦躁:“沈娜,既然你这样喜欢孩子,何苦我们自己不生一个呢?”
  沈娜沉默,目光直视着刘沉。
  “你这是什么意思?”
  “刘沉,我们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你说这话,不觉得对爱情这两个字是一种不尊重?我还以为,你这次回来,是要和我开诚布公地谈谈呢。”说着,沈娜失望地站起身来。
  主动坐在自己旁边,原来都是为了和自己摊牌。从沈娜的语气、表情中不难看出,沈均把两个男人之间的秘密肯定给泄露了。看来,男人不抵亲情。沈均的人格之山,在他心中轰然坍塌了,刘沉心里有点灰灰的,也觉得有点对不起沈娜,毕竟,有话应该先在两个人之间说。
  “沈娜。”他喊道。
  沈娜转过身来,眼里闪动着冰冷的泪光。
  刘沉示意沈娜坐下来,说:“那天晚上,我临时要回办公室取份儿文件,顺便拐到了家里。当时,立在门口试了几次,最终没有勇气面对,然后,去了省城。”
  “一路上,你都在恨。”
  刘沉农村孩子的执拗劲儿上来了,说:“是,我欺骗不了自己的眼睛!如果是别人,我绝对不会相信,可他是林若诚。”
  “林若诚怎么了?”
  “林若诚和你是情丝不断!要不然,结婚这么多年,我为什么就暖不热你的心?”
  沈娜哀哀地说:“刘沉,大学四年,你、我、钱明军,还有林若诚,咱们四个在一起的时候,我何止一次说过:人一生,真正的爱情只能有一次。”
  刘沉当即顶了回去:“你是说过,可谁又会把那话当真?再说,你不是还说过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可你为什么还要答应和我结婚?”
  沈娜眼里的泪水不听话地涌了出来,喃喃地说:“刘沉,对不起,我以为你不在乎这些的。”
  刘沉使劲把手一挥,脸色因激忿而苍白:“够了!在咱们四个人当中,谁不知道,你们三个家庭条件都比我好:钱明军父亲在县城工作,林若诚虽然家道中落,毕竟有曾经显赫的血统,毕竟有许多有地位的亲戚,只有我,祖祖辈辈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嘴上不说,老子英雄儿好汉的话是刻在心里的,正是因为轻视,你才会对我说这样的话。”
  沈娜无力地辩解:“刘沉,我不是那个意思……”
  刘沉使劲把手中的杯子顿到茶几上,茶水溅得到处都是,蛮横地说:“你就是!”
  保姆领着小树手脸全都洗得干干净净地从洗漱间出来,见状,小树掐腰指着刘沉:“你是谁,这么没有绅士风度,敢冲阿姨发脾气,知不知道,阿姨是局长?!”跑过来,用小手替沈娜抹脸上的泪,沈娜忙让保姆把他带到楼上去了。
  沈娜静了一下神:“刘沉,没想到……”
  “没想到我心眼那么小,又那么自卑,是不是?哼,不同的环境,塑造不同的世界观,如果,我们对换一下,试试看,你沈娜还会不会这样天仙一样清高和浪漫。”
  沈娜无力地:“也许,你说的是对的。”
  “可这些年的实践证明,我刘沉比你们三个哪一个干得都不差!”
  “这些年,省机关也好市里也好,你拚命地工作拚命地忍,全是为了证明?全是为了有一天可以高声地说出这些话?”
  “你说得不错,只是今天的话,我本想等有一天,在超过你爸之后才说的。”
  “我还是没有看错你,你和我结婚本身,就是再把‘这个’当作成功的一部分去积攒、去储蓄,爱和‘这个’相比哪个更多,从来也没有想清楚过。还有,你能说当初没有利用我爸做背景的念头?”
  “我的才能和努力是有目共睹的。我的每一步,都没有让你爸打过一句招呼。”
  “没打招呼不等于不看僧面看佛面!还有,如果不是我爸,你就一定能被选中进到省机关?如果不是立在省首长视野可达的平台上,而是分到哪个乡、镇,会这么快地被发现,被提拔到一市之长如此重要的岗位上?你大约比我清楚,下面积压的英才,何止成千上万。”
  刘沉不能不承认沈娜讲的是事实,有时候关键的一步,会改变人的一生。他颓然地说:“沈娜,你说的是事实。”
  沈娜看着多少有点惨然的刘沉,忽然歉疚地说:“不,刘沉,你的确是优秀的。否则,省机关那么多人,其中也不乏有背景的,可真正起来的,才几个?”
  “沈娜,你不要再安慰我了,我做梦也没有想到,就要分手了,能享受到你在大学时最惹人羡慕的连珠炮,痛快!至于沾你爸的那点光,放心,我这次会连本带利都还给他的。”
  沈娜正要说什么,门铃声响起,刘沉走过去把门拉开,门里门外的人,同时一愣。
  是林若诚。
  林若诚略显尴尬:“刘沉,你也在家。”
  刘沉完全无意地说:“是不是我在家,你就不方便来了?”
  “刘沉,你不要误会。”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林若诚想起那天晚上的情景,心里有些不安:“看来,你们这常委院里,也不是平静之地。”
  沈娜说:“林若诚,你坐吧。那天晚上,刘沉在门外全看到、听到了。”
  林若诚愈发不安:“刘沉……老同学,你听我给你解释,我对沈娜,全是……”
  “全是俱往矣的感情。现在,心里早已如古井止水,是不是?”
  “我……我……”林若诚眼睛望着沈娜。
  “林若诚,瞧你那点出息,难道你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沈娜“砰”地把给林若诚冲的咖啡朝茶几上一放,说:“今晚你若解释不清,就等于和市长大人结下了过节,杀父之仇,夺妻之恨,找起你的麻烦,还想不想在临河做生意?”
  压抑的沉静。
  偌大的客厅,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清楚地听到。
  “刘沉,你让我说心里话?”
  “你如果还认我这个同学,你就讲。否则,请你马上离开。”
  沈娜的目光中充满着期待。
  “行,那我说,我过去爱沈娜,现在,仍然爱,什么东西也阻挡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