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作者:李良    更新:2021-11-25 13:38
  刘芳放下手中的碗筷,说:“我过去看看。”
  天井里,赵四辈在扯着嗓子吵儿子:“不看看你生在什么地里,情和人比穿比用了。”
  儿子赵传委屈得什么似的说:“我这样,还和别人比什么比?”
  赵四辈:“你还敢顶嘴!说不得你了?”
  刘芳上前解劝:“赵叔,你歇歇!赵传,是怎么回事?”
  赵传抹开了泪:“学校买复习资料,叫交20块钱,回来刚张口他就骂!说我和别人比,都成叫花子了,还和别人比哩!”
  “都快成大男子汉了,还掉泪,没出息!”刘芳掏出一张百元的票子:“拿着,复习资料是要买的。”
  赵传不好意思接:“芳姐,我怎么能老要你的钱!”
  刘芳不由分说,把钱塞到赵传手里:“既然姐都叫了,还这么啰里啰嗦的。”
  赵传的姐姐赵玲浓妆艳抹地哼着歌走进院子里。
  刘林闻声端着碗从屋里走了出来:“呵,一路歌声,小生活过得还挺美气的。”
  赵玲把包朝肩上一甩:“就是,让你管。”
  “今天怎么提前下班了,怕钱咬手?”刘林早听说赵玲在临河饭店舞厅当“三陪”。
  “有干有休息,这叫有生活质量,懂吗你?”看见刘芳,赵玲伸了一下舌,忙走过去:“芳姐也在这儿。”
  赵传说:“芳姐给的钱,让买复习资料的。”
  赵玲拿过钱寒到刘芳口袋里:“芳姐也是干工资,走,回屋里,姐给你。”
  一张嘴,满口的酒气。
  赵传说:“你又喝酒了?”
  赵玲忙伸手捂住他的嘴:“就你鼻子尖,属猫的?”
  刘芳进屋刚要躺下,手机响了起来,打开一听,竟然是那个作家。
  “你现在在哪儿?”
  “临河饭店咖啡厅。”
  “你还在那儿?”
  刘芳抬腕看表,她没想到,这年头,还真有这么死心眼的人。
  “当然”。
  “我临时有案子,对不起,你想怎么样?”
  刘芳差点就要感动了,如果“作家”说你过来吧,刘芳真要奔过去的。现在这样执着的男人,真是越来越难碰了。
  “作家”:“听到你的声音,我就放心了。我也没有白等,在这儿赶写了一篇稿子。天太晚了,我的工作也完成了,咱改天见。”
  “谢谢。”刘芳真的感到困了,身子一挨床便睡着了。
  这天晚上,给副总赵小冬交代完工作,天太晚了,林若诚睡在了办公室。凌晨,手机的铃声叫醒了他,洗漱好正要下楼的时候,听见司机王兵恼怒的喊声:“有种别跑!”
  林若诚快步出来,看见王兵飞快地朝大门口跑去。
  色泽深沉高贵的奔驰车前盖上,被人用砖头砸了很大一块儿。车是春节后才买的,这么好的东西,谁忍心竟然下得了手?他下意识地朝右手边望去,高高的围墙那边,就是远方日化厂。
  王兵没有追上,气呼呼地转回来。
  “我看见有人在墙那边,缩了一下头不见了。夏大虎拦着不让我进大门,要不然,我冲进去肯定能抓住。”王兵在部队特务连当过五年兵,对自己的身手绝对自信。
  “林总,怎么办,报案吧?这都是第二次了,前头那辆‘凌志’,花了两万多才修好。”
  林若诚沉思了一下,说:“算了,去北京还有急事要办。”
  第13节:政治被动(1)
  第 二 章
  4政治被动
  五月十二日,端午节。对东阳中学的学生们来说,这是个具有特殊意义的日子:告别阴暗潮湿的屈原庙,搬进宽敞的新校址;举办学校首届龙舟比赛。阳光比任何一个日子都灿烂,明亮得让人晕眩;风比任何一个日子都轻柔,妩媚得让人心颤。把庆祝活动和纪念这位伟大的诗人结合在一起,是沈娜的提议。这些年,学生们挤在庙里读书,耽误香火不说,更使老夫子难得安静,在天做仙的他,不知少写了多少瑰丽诗篇,特意感谢一下,是应该的。
  按理说,一所普通中学的搬迁庆典,是很难排上一市之长的日程表的,实际上,沈娜也没打算惊动刘沉。头天晚上在临河庄园,刘沉主持在家的四大班子领导参加,给白向伟正式接风。省委组织部长殷平专程从省城赶了过来,为了活跃气氛,有意“推波助澜”,以前藏藏掖掖的酒量,也彻底放开了,挨着和大家碰杯,把一个原本过场式的宴会,搞得热热闹闹。殷平第二天一早,还要乘飞机到北京开会,当天晚上连夜赶回了省城。天亮起床,刘沉还想的是上班后陪白向伟到四大班子去转转,这是惯例,头两天听汇报,后边四处认认门,他必须有自己的风度。没想到,临出门时肖光亲自打来电话,彻底把他解脱了。肖光惯有的浑厚声音,讲自己正在下游的乐水市调研“三农问题”的落实情况,吃过早饭返回省城,叫他赶到乐水和临河交界的路口等他。打电话的时候,沈娜就坐在旁边,当时眼前一亮,接过电话邀请肖光顺便参加东阳中学的搬迁庆典,肖光爽快地答应了:“哈哈……好你个沈娜,把‘顺便’两个字抬出来了,我还敢不答应?否则,今年的教师节,我情等着背不重视教育的黑锅了。”
  这一下,对刘沉而言去参加就是任务了。
  就这样,东阳中学举办了一个全市有史以来中学搬迁规格最高的庆典。
  参加完典礼,肖光好人做到底,饶有兴致地在离学校不远处的白龙潭宣布龙舟比赛开始,这才和刘沉离开喧闹的现场,来到下游一处清静的河湾。车辆、随从停在远处,只有刘沉陪着他在河边漫步。肖光在北方省,是以“闲”著称的,作为一个人口近亿的大省,要发展,要稳定,方方面面,千头万绪,而这些林林总总的矛盾,最后,都要归结到他的面前。许多领导都以忍辱负重的老黄牛自喻,至少,表面上要给人营造这种印象。这种印象是很有好处的,第一,表明自己是在踏踏实实地干,有成绩没成绩,至少工作态度没说的,关键的时候,可以理直气壮地说出没有功劳总有苦劳的话;苦劳,也是可以当本钱使的。第二,决策失误的话,可以避免“轻率”“浮漂”和一贯“投机取巧”之类的指责,纳入“工作失误”的范围,这类“失误”是谁都难免的,是最能得到原谅的。而肖光带给北方省的一句名言是:要累,大家一块儿累,不能光累哪一个人啊!要求每个常委,按照分工,各负其责:“该谁拍板的事情,硬要朝上推,就说明自己不称职。”所以,人们就经常见这个大掌门人,今天在这儿调研,明天在那儿调研,还动不动出现在大学的经济学研讨会上,像个认真履行职责的巡视员一样。也有人私下开玩笑,说肖书记的闲,是以大家的忙为代价换来的。
  肖光还沉浸在刚才的喜庆气氛中:“东阳中学,据我所知,是临河中学校舍改造中的最后一座了吧?”
  刘沉点头:“肖书记信息掌握得真准确,的确是最后一座了。”
  “我闲哪,就有时间经常到处走走。”稍停一下,肖光接着说:“这里面,沈娜出了大力,给临河的工作锦上添了花,不像有些内助,好像天生专为添乱和设置绊马索而来的。”
  肖光目光中充满憎恶。他后面这句话,不是空穴来风,年前年后,北方省就有两个正厅级干部因夫人在背后乱伸手,最后夫妻双双被投进了大牢,其中一个曾被肖光寄予厚望。
  “沈娜干工作,就像她的性格一样,是有一种认死理的执着劲儿。”
  肖光口气突然淡了下来,说:“责任心和能力,是主要的。”
  刘沉知道,肖光看出了自己内心刻意的谨慎———这是有意压制自己内心的抵触情绪带来的副产品———他在心里骂自己,什么叫宰相肚里能撑船?能托起大船的河,才能深不见底。
  果然,肖光马上转移了话题,走到河边,若有所思地说:“古人讲,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水是在土前面的。一个城市,一个地区,如果没有水,也就没有了灵性和魂。临河是有福气的,名字里就带有一条‘河’。”
  刘沉使自己的心思尽量放开一些,说:“临河好在是河水从市中心穿过,实际上,其他地市的地表水总量,很多都比临河的多。”
  肖光有点恼怒地说:“可他们不知道爱惜,都给污染了,成了让人只能捂着鼻子远离的臭河、害河!我们有些领导干部,对自己家里的鱼缸,操心备至,再没有那么细心了,就没有想到,河里的鱼,也是生命,也需要呵护!”
  在前不久召开的全省可持续发展会议上,肖光当场点过几个市头头的名,牵扯到兄弟地市关系,刘沉想了想笑着说:“大家有时候,奇$ ^书*~网!&*$收*集.整@理想发展,想得急了一点,可能没有考虑那么周全。”
  肖光说:“急什么?我看不是急在发展上,而是急在功利上,想早出政绩,好朝上升。杀鸡取卵,乱铺摊子,图气派,图好看,寅吃卯粮,讲究过日子的农民就不会这样干。”
  刘沉真是把肚子里的肠子都悔青了,没想到,就这么顺着,把话题引到了自己的病根上。他承认肖光批评得有道理,但他不服气,光是地方官的问题吗?如果,省里在选人用人上,考察得更细一点,或者让当地群众有更多的说话机会和决定权,使这些人的路走不通,不就不费这些心了?刘沉故意犹豫着没有去接肖光的话。肖光似乎也是点到为止,并没有要他回答什么的意思,慢慢把目光投向了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