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作者:纪臻    更新:2021-11-25 13:17
  韦排长说:“我们昨天领新枪了,旧枪就不需要了,上峰让派二名兄弟送往杭州,给复兴社浙江站使用。”
  吴影子听了心有所动,对于绿林大盗来说,武器是他们的第二生命。吴影子在葫芦峰全军覆没后,时时动着“东山再起”的脑筋。这年头,要招人马倒不难。竖起绿林旗,自有吃粮人,难的是缺少武器,没有武器,光凭大刀片子是成不了气候的,不用说对付军警,就连对付大户人家的护院枪手都不行。此时冷不丁碰上这么个机会,滴溜溜转起了念头 “他***,老子干了半辈子绿林活儿,还没见过这么好的匣枪喔!十五支,如果我有这些玩意儿,重拉队伍就不是空想了,妈的,天赐良机岂能白白放过?老子今晚把它盗走!
  可是,吴影子转念一想,又觉不妥。他来这里是配合敢死队搞营救行动的,朱参谋决定后天下手,他今晚如果盗枪,明天宪兵就会发现,不管如何处理,这都会干扰营救行动。和营救行动相比,他的“东山再起”计划是排不上号的,他只有让步。可是面对这些在灯光下闪着蓝色幽光的匣枪,吴影子又不甘心白白放弃了。这种机会千载难逢,过了这村就没那店了,此时如果不下手,也许今后永无机会了!
  吴影子一边擦枪,一边眨着眼睛打主意,想了好一阵,他头脑里忽然掠过一个主意,庄侠龙派来协助我行事的四个弟兄就押着两张“票”在附近洞里,我何不在半夜里溜出去,给他送去信,让他们抽两人出来,明天暗暗尾随往杭州送枪的宪兵,出其不意下手把枪夺过来。庄侠龙是我契弟,定然体谅我的苦心,不会说什么的,十五支枪就是老子的了!
  灯光下,吴影子在产生这个方案的喜悦中,兴奋得眼睛角闪闪发亮。
  韦排长把吴影子打发走后,走进宪兵特别卫队长的卧室,脸上喜气洋洋,毛人凤正坐在桌前油灯下看《三国演义》,见部下进来,不待对方开口就发问道:“怎么样?”
  “这家伙一见匣枪眼哨子就发光,眼珠子滴溜溜打转,还抬头转颈打量着仓库门窗,看样子对匣枪极感兴趣,今晚多半会下手。”
  “哈哈,感兴趣就好!”毛人凤合上《三国演义》,站起来:“今晚按照预定方案行事,韦排长你辛苦一下,带四个弟兄在仓库附近,待他进去后把仓库围起来,先不忙下手,等他拿了枪出来时,一拥而上逮起来。注意,我要活口,送到奉化局去,他们也许能从他嘴里得到些东西。把这股匪徒消灭了。也算我们为蒋委员长家乡做了桩好事。事成之后,本队长给赏金一百元。”
  “是!唔,对付这个小子,用不着四个弟兄,我只要一个帮手就可以了。”
  “也好,你自己挑选一个吧。唔,你们可以先休息一会,估计这家伙起码要过了晚十点钟才下手。”
  这天夜里,晴空万里,天空上悬着大半轮皓月,早春天寒冻死牛,半夜三更,空气似乎被冻得凝固了似的,半夜时分,韦排长和一个宪兵裹着大衣,怀揣匣枪,悄悄摸出寝室,踅到仓库房边,在一堆砖头后面蹲下,守株待兔准备拿下“罗宝兴”,领取那一百元赏金。
  两个钟头候下来,并无动静,又过了半小时,仍无声响。那个宪兵冻得受不住了,挪动着身子低声骂:“***”,不知是在骂那久久不见动静的新厨子呢还是让他来守候的韦排长。
  韦排长也冻得直流清水鼻涕,但他处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境地,又有那一百大洋撑着劲,再冷也得坚持下去,还要为部下鼓劲:“别急,他会出来的。”
  宪兵哆哆嗦嗦道:“冷啊!”
  “没用的东西!”话刚出口,韦排长自己也颤颤抖抖了。感觉到好似进了冰窟窿,从外到里一直骨头缝都快结冰了。他从怀里掏出军用水壶,喝了几大口,递给部下:“喝几口暖和暖和吧。”
  高梁酒给两个潜伏者补充了热量,他们耐着性子静候“罗宝兴”上钩,大约过了五十分钟,吴影子住的那间杂物的小屋里亮光闪了一下,那扇门无声无息地打开了。
  那宪兵一看,高兴得轻声说道:“排长,蛇出洞了!”
  “禁声!”韦排长掏出匣枪。
  月光下,只见吴影子慢腾腾地走出门,站在那里撒尿。那宪兵顿时凉了半截,轻声嘀咕:“***,咱白挨冻了!”
  “莫急,他会行动的!”
  吴影子撒过尿,返身进屋,关上门,过了好一会儿,那门重新开了,他轻手轻脚溜出来,朝花园走去,韦排长得意地说:“怎么样,他不是出来啦!”
  “嘿嘿,韦排长料事如神!”
  但接下去出现的事情却令人费解,只见吴影子顺着碎石子铺就的甬道走了一段路,在通往仓库的岔道口突然驻步不动,站了足有两分钟,然后朝假山那里走。
  宪兵觉得奇怪:“咦,怎么搞的,他为什么不进仓库?”
  韦排长也吃不准这是什么路子,但他不主张轻举妄动,“别动,先看看再说!”
  其实,吴影子本来就打算进仓库,他爬起来后,先以撒尿为幌子去外面察看一下动静,然后回屋穿上外套,扎紧鞋带,准备从雪窦寺越窗而出,去五公里外的藏龙洞向庄侠龙手下的喽罗交代劫枪事宜。他第二次出门时,一阵微风拂来,他闻出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异味,似香非香,似臭非臭,他多生了一个心眼,慢慢地往前走,行至岔道口,又有一阵风吹来,这里离韦排长埋伏点很近那异味渐浓,吴影子这回辨别清楚了:“这是酒味!”
  “啊!”吴影子大吃一惊,肯定是有人在露天埋伏着,熬不住寒冷,喝酒暖身,吴影子顿时警觉起来,“***,这埋伏显然是冲我而来的。决不能让他们发现我藏在铺底下的那包麻药!”
  想到这里,吴影子爬上假山,在上面待了一会儿,慢慢地走下来。他突然一个侧身:“扑通”跳进了表面已经结冰的荷花池中……
  面对一条内陆的河流,微波细澜,历尽沧桑而又平静如初的峡谷啊,不断消失的身影拉得很长。
  宪兵队长被韦排长从睡梦中唤醒,睡眼惺松一看,想起傍晚布置的那桩事情,连忙撑着身子问道:“怎么样,把那家伙逮住了?”
  韦排长沉浸在失去一百大洋的悲哀中,哭丧着脸道:“队长,卑职判断失误,罗宝兴没盗枪。”
  毛人凤看看手表:“还早哩,才一点多钟,你们可以再等等嘛!”
  “这家伙刚才出来了,可是并没盗枪,在花园里篼了好一会,后来掉进荷花池了。”
  “哦,死了?”
  “没死,他喝了好几口水,挣扎了一阵,后来自己爬上来了,冻得瑟瑟发抖。我们过去问他怎么回事,他说他有梦游症。每年发三四次,今天正好发作,根本不知道自己睡着了会出事跌进池里去。”
  毛人凤看看床头挂着的湿度计,倒抽了一口冷气,“零下6度,乖乖,荷花池已经结冰了吧?”
  “是的,外面冷得不得了!”
  “唔……你们是不是露出马脚,被他轧出了苗头?”
  “没有,绝对没有,我们在旧砖堆后面,冻得淌清鼻涕也没动弹。”
  “抽烟了?”
  “没抽,怕暴露目标。”韦排长回答得很爽快,心里却打了个咯噔,烟没抽,酒可是喝过几口的,我待在上风头,会不会酒味随风飘过去了?嗯,这一节得隐瞒住,等会儿去对刘二那个宪兵讲一声。
  毛人凤倒没往酒上想,眨着眼睛深思地说:“这么说,可能是我们神经过敏了。不过,小心没大错,多留点心总不是坏事。”
  “队长,那我走了?”
  “好吧,你们今晚辛苦了,明天就不要做勤务了,好好睡一觉,另外,你做个帐单,每人领五元特勤补贴费。”
  “多谢队长!”韦排长敬了个礼转身出门。
  再说吴影子虽然没实现计划,却避过了宪兵的埋伏,暗道:“侥幸!”这件事给他敲了记警钟。他意识到宪兵对自己有怀疑,次日在伙房干活时,特别警惕,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唯恐有危险向自己袭来。一天无事,毛人凤、韦排长都不再来找他。吃过晚饭,吴影子回到小房,早早上床,倒头便睡。明天上午敢死队就要行动了,他得抓紧时间休息,养精蓄锐,准备应付可能发生的意外。
  但他没料到,危险并没有过去,而正在悄悄向他逼拢过来!
  真正的危险来自特别卫队训导员甄海林。甄海林是下午从杭州返回雪窦寺的,听毛人凤说来了个新厨子,心里疑窦顿生。但他和毛人凤疑点不同。毛人凤怀疑吴影子是来盗枪的,他则怀疑新厨子可能跟“劫持张学良”有关。甄海林深知自己此番责任重大,不敢疏怠,不顾旅途疲劳,马上去找雪窦寺方丈,询问“罗宝兴”来路,方丈拿出绸缎庄老板的条子让他过目。甄海林于是马不停蹄即刻下山,气喘吁吁赶到溪口镇,摸到绸缎庄一问,王老板去奉化购货了,今天不回来。照甄海林的本意,是想追到奉化去问的,但溪口到奉化每天只有一次班车,早已开走了,步行去吧,有几十里地。天又快黑了下来了。他这个大胖子实在没勇气上路,无可奈何,只得悻悻回山,待明日再作计较。
  甄海林是吃特工饭的,处理事情和毛人凤不同,他主张“防范在先”不管这个厨子是真是假,先当假的对付再说。吃过晚饭,他也不跟毛人凤通气,马上召来韦排长:“那个罗宝兴,我要对他进行审查。在未证明他可靠之前,要对他实施监视!”
  韦排长说:“报告训导员,毛队长已经让卑职留意此人的举动。”
  甄海林道:“其他不管,谅他也掀不起大浪,唯一要注意的是谨防他在饮食里做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