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八十章
作者:施釉    更新:2025-06-16 01:15
  第80章第八十章
  ◎他们死了◎
  百姓不愿退去,还高呼着喊神明救世人,澹台衡却先一步回了天枢,哪怕是不知澹台衡脾性时,楚帝亦能察觉其中不洽之处,何况是如今。\k*s^w/x.s,w?.`c.o/m~
  所以到了天枢宫便一步甩开要跟跟不上的宫人,急促道:“为何不让朕绞生魂,朕是在救你!”
  看到他端坐案前,纤长手指缓缓放下那朱砂纸便喉头一哽:“子衡。”
  楚文灼贪婪地打量他,发觉他的眉眼真与往常不一样了,他的魂体也不再那么单薄了。然而越看他脱胎换骨,楚帝心里便越慌。
  他并不是傻子,祝匀能看出来的,帝王怎么不能!全看他是不是欲装傻罢了——
  可他按住澹台衡的手腕,话还没说出来,澹台衡便道:“巫蛊之术可破,绝轮回路者亦可破。”
  骗子。
  “且不止绞生魂一途。”
  骗子。
  “陛下不必担心。”他眉眼温缓,似乎这些时日在楚遇到的诋毁侮辱谩骂苦楚,都随秦灭一般远去了,都是不必在意的细小伤痕,公子衡有玉身一座,有信奉他的人为他塑了神龛。
  然而现在还有百姓见了他便高呼神仙,他为何不去这凡人塑的神龛前看看呢?他为何不让他们敬奉香火,不受楚之荫蔽。
  楚帝也知道。他这些必然都是谎话,却还是不愿意不顺着他的话去相信。“当真?!”
  澹台衡略一颔首:“安乐王子嗣绵延,虽非嫡亲血脉,亦有亲缘。”他微顿,声音轻了:“且在世这一辈多为非作歹,若能以他命维系,也算为民除害。”
  骗子。
  “能如此,子衡亦不会心慈手软。”
  骗子。
  楚帝额上青筋直跳,只觉得自己听得到又听不到的地方,有一个冷漠的声音,在子衡开口的时候,不断重复。骗子。可他想抵抗住他这话的魔力,想坚决地告诉他,那他也不会用这个同系亲缘的方法。
  他要绞生魂,要他安安稳稳地留在这个路上,日后也能再入轮回!
  可他竟然说不出来。他像是什么脉络都被什么给堵住了,只眼睁睁看着子衡的手指并拢,压在朱砂写了生辰八字的黄符纸上,然后垂下眼睫。
  楚帝面色狰狞,只能说出旁的:“如果真有用,你怎会置百姓不理!你分明是自身难保......”
  澹台衡望着他,很轻很轻的视线。又好像是很深很深的一眼。然后他喊:“父皇。”
  楚帝只觉眼前一黑,晕过去了。
  晕前还在想,他从未这么喊过我,他也不敢喊,如今趁他神思被掌控才僭越,是怕以后没有机会了。
  他还是走了。
  楚帝不知道他会是什么时候走。但他知道自己没有机会阻止了。
  曼珠沙华。一种被诅咒的花。传闻这种花最大的效果就是唤起人前世的记忆。也可以麻痹将死之人使他们感到快乐,在安和中死去。只是死时情状异常可怖。
  换句话来说,曼珠沙华是一种透支人魂体的花。黄泉渡中带出来两份一份分给魂体破损几乎寿命断绝的虞宋与公子衡。
  秦疏打着伞站在朝堂外。
  另一份降而为雨。在楚帝昏迷这几日落于楚朝庙堂之上,文武朝臣淋之,神思恍惚而不念旧事。
  几日早朝都是公子衡立朝。他政令下得不多,总有人暗暗担心他颠覆山河,可每每早朝后便见不到他。
  何躬行回到府中,端坐了一会儿,提笔想写字,写不下去,想作画,画不了,甚至想以琴笛传意,也被那位琴棋书画无不专长的殿下阻拦。
  书房里他紧紧咬着牙,面色难看,胸膛起伏。一擡眼竟然发现澹台衡站在那里。
  他心中知道他绝对不会接受绞生魂之法,也知他竟然都用了这样的手段,自然是已经做好尸骨,不,如今已是魂魄无存的准备。)卡:卡?小??说¨(:网)° \?!已1e发:.布x_最!新μ/`章+§节°??
  可这该死的傀儡壳子,竟维持着冷淡疏离的表情,强压着自己起身,平静无波地拱手:“阁下。”
  何躬行痛苦地拧眉。错了,明明该是殿下。
  但澹台衡只看着他,好似能透过平静冷漠的傀儡表情,看见里面他是如何痛苦挣扎,如何和其他人一样心知肚明他们付出了什么代价,却无能为力。
  半晌,他走过来:“何大人。”这几个简单的字落在何躬行耳里竟然都惊得他心剧烈地疼起来。他心里知道。澹台衡是来道别的。
  绞生魂,绞生魂。世上只有这一个办法。他却连试都不愿意试。以生魂寿命换他寿命而已,世上那么多人追随信奉,认他为神明。
  他却还记得一个微不足道,甚至进谗言害他的年轻阁臣。
  门外还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可何躬行自从知道朝野受殿下控制,每一日都在怕。
  他像是成了当年眼睁睁看澹台衡去降安民军然而受凌迟而死的百姓。明知他死期将近,能做的竟然只是被操控着如常上朝。
  “我常常在想,若我真归楚,史家该如何写此日呢?他该如何写我心不由衷,说不干扰尘世,却依然误你们治国?”
  何躬行想摇头。他想拼命摇头。
  澹台衡:“但史书不该有神鬼的,楚不该有亡魂摄朝,不该有......”他应是想起很多,沉默顿住,然后轻轻道:“更深露重。”
  他终究不是会多说之人:“早奔晚归,莫忘添衣。”只这一句。何躬行被傀儡带着重重地坐下。傀儡漠然地看着他走远,却一直不肯闭上。
  一直到眼睛刺痛得留下泪来,何躬行才用力闭眼想到,他本就不喜深冬天气。如今,更不喜欢了。
  夜间宫门落锁了,澹台衡撑着额头,瞧见魏骆在旁站着,似乎想要上前,但挣扎几息,终是无法。
  虞宋走进太极殿。满殿的海灯灭了大半,他的身形却不见任何虚幻,将军也只提着一盏灯,照亮澹台衡清雅的眉眼。
  “都解决了,”虞宋穿着红衣,看不出软甲上是否带血,可是都子时三刻,她都不曾放下手中剑鞘,身上一派夙夜警醒,枕戈待旦的冷静肃杀的冰凉习气,“可以慢慢等了。”
  澹台衡于是将视线转向虞宋,眉眼柔和:“辛苦阿虞了。”
  魏骆还侍奉在宫门前,他便起身:“也有劳魏内侍。”似乎是什么沉重一声响,应和着雄鸡唱晓,要在这夕阳西沉时也拉开序幕,敲响悲怆的暮钟。
  他便也侧耳听了一会儿。而后道:“很快便结束了。”
  魏骆强行擡起手,没抓到,只抓到一阵虚无缥缈的风。
  海贼溃散,但仍有几路掠过重重关隘,夺了马商的好马,直奔京城而来,在城门上时,甚至可见滚滚来的尘烟。
  这城墙上没有别人,只有虞宋与澹台衡,还有一样被控制的禁卫军,他们视线牢牢锁定这两人,却见他们衣袖飘扬。
  这次总算不是透明的,风也似乎刻意刮过他们,像要穿透亡魂灵魂。若非生者,便是连狂风的针对及肆意都无法感知。
  可他们没怎么留恋这世间片刻,只低声说着:“不知道阿姊怎么样了。”
  虞宋的剑拔了出来,握在手中,似寒铁沉霜。她在哪,哪里便是漠北一路几十年的大雪。可今朝分明云开天阔。
  是夏日昭昭。
  也是秦魂昭昭。
  “首君不会做没有把握之事。”她如此说完,又顿了顿。这几日连日奔波,一直不得空歇息。如今她到底还是问了。趁海贼未入关时:“只是我想知道,首君到底是如何说服你?”
  澹台衡:“我不曾说服阿虞,阿虞不也与我同行了吗?”
  大风之中年轻将军望着储君侧脸,似乎笑了一下,但很快便收敛了。ˉ±&精¥武-?.小:?1说′?网a ?-2追?最±!?新$¥章??节)她在这城上登高过许多次,也不是第一次守城了,因而知凡是敌来之时,夜色是最深沉沉重的。
  她便仰头望了长长一眼:“或许,是你我都知道,难以茍且求生吧。”
  何况是损人命图我生。
  风便某一刻呼啸而来,狂吟着叩问城门,他们影子都被吹乱了,澹台衡才轻声:
  “阿姊和我说,谢大人和阿虞离开后百年,她都一直在问自己为什么。”
  “弥田清亩,劝农利商。她做的都是问心无愧之事。”
  虞宋没回答。
  澹台衡:“可或许是谢大人因她而死的那夜——”他的话没说完。城门下,有人执着火把,戴着面罩,身披黄巾,手提瘟牛病鸡来见。
  白云教并没有什么好手段。岭南大旱,他们可栽在亡魂身上,但旱灾难久,楚之赈灾之策上传下达,并不能使百姓多怨恨他们。
  所以,这计最后落在瘟。
  禁卫军看到那些病死的家畜,神色已经变了,那戴着面罩,一路奔波的白云教教众,却高声:“海贼已绞死,亡魂却因未能绞生魂,瘟病及九州!此就是亡魂之歹毒啊!”
  绞生魂的经幡已经被撤下,那人却还竭力高声,乃至声音嘶哑:“旱灾久病,疫不行岭南,反生于京,便是因亡魂居京久矣!”
  “胡言!一派胡言!”祝匀气得几乎要冲出城门去:“岭南无疫乃是因我与师父尊左相之法,扫除污秽,特设病所!怎可能是因为公子与相公!他是特地寻此疫病之物,试图,试图——”
  可他说不出来。
  澹台衡和虞宋只安静地立在城墙上。虞宋似乎是眉眼凌厉片刻,声音不高,贯穿穹宇:“普天之下,非君与臣,泱泱百姓何辜?你们不欲重蹈覆辙,便欲以更大的祸,恐吓万民吗?”
  澹台衡只望着那下方。
  后方有人想动。
  他们只是希望有朝一日,他想起楚之君臣,想起高台大雪,非是凌迟受刑,而是数人护卫左右不愿让他再受风霜半分。
  东城军竭力拦截海贼,也是想护卫京城安宁,遂将军心愿。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该提防的并非海寇。而是内乱。
  瘟病吓得守城将士面无人色,立在其上的澹台衡却说:“阿虞。”他声音那样轻。到这关头,也没有说楚一句不好。
  他只是道:“当年狭关之败,是我连累你。”
  虞宋已经拔剑,从城墙上一跃而下,声音散在身后,好似从没在意过:“今后再欠,也来得及。”
  真来得及吗?
  澹台衡望了她一眼背影,黑夜中他们看不清公子衡的眼神,也看不见这夜色中是不是有同样的雪籽,将他的大氅吹乱了。
  他们只听到他安静道:“其实我一直觉阿姊对我期望过高,虽有渡民之心,难扶倾也。可如今还算好。”
  虞宋已经砍在那瘟病家畜身上,月光之下她回首,瞧见他冷清眉眼被照得那样分明,动作顿了一顿。
  而后回过身去,和那白云教教众纠缠起来。
  “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曾姓澹台,如今不过是普通商户,遍身绮罗的男子被押上来,其实军士本不是自主抓到此人,如今见他,反而希望澹台衡真为自己考虑一些。
  可他回首,只看了那面色惊恐的中年男子一眼,便说,得罪了。下一秒,殷红鲜血自那男子臂间与澹台衡掌心流下,交汇在一起。
  他的身形忽然比在这世上任何一刻都要真实,鲜活,眉眼是有温度有色彩的,衣袍缀着血污,脖间淋漓伤口交错。
  痛成这样的公子衡还立着。
  曼珠沙华解了,一霎时间京城城墙成人潮汇聚之地,他却不像那梦中。看也不曾看,听也不曾听,哪怕皇帝车辇在其中拼命震荡,楚帝不顾安危探出身来,瞧见他立在城墙之上,猛然一怔。
  他真真是十九岁的样子。束发未冠,白衣大氅,眉眼在雪中轻轻融化成雪落顶也压不弯的青竹。侧对着京城内百姓,和京城外的虞宋与白云教。
  没人知道公子衡能在最后关头,叫澹台岳听信他的话,为锁他的魂换爱子,肃清了朝野上下的巫蛊之风,是因为澹台衡早年在庙中修行。
  他不信神佛,不入六道。他研究神鬼巫蛊之说,只是想从中找到救国救民的道,找到不损秦之根基却能拔除此巫之祸的办法。
  可他怎么会找得到呢。
  秦因巫蛊亡,他自己却以神鬼之体成了楚朝百姓信奉之人,被白云教利用以祸民。我不杀伯乐,可伯乐终究因我而死。
  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这样的事发生呢。他怎么能看着生魂被绞,而自己无动于衷,哪怕这法子只是损生者的寿命——
  他还是转过身。
  大风之中楚帝只看到澹台衡的身影。看到他比从前任何一刻都要像一个真实的人,像那个被凌迟处死之前,还曾在此送好友外出征战的储君。
  他只看到他的墨发被风吹起来。
  澹台衡还是那样温缓平和的声音:“从没有什么巫蛊道。”楚帝骤然心痛,他知道要发生什么,可整个人却战栗地干呕起来,几乎要将五脏六腑都给绞碎了。
  虞宋在下执着剑,无往不利,闻言手指缓缓收紧,然后喉头一滚,猛地将最后一人斩下马。
  “是我蓄意谋划,令陛下为我广立祠庙。”
  黑暗中忽然有人一个个显露出身形来。
  她知道他们背后是谁。
  旱灾流徙的贫民,嘴唇干枯,神色麻木地看着城墙上。他们才知道瘟疫传播到京城的打击。他们才认清站在城墙上,墨发飞扬的年轻公子,便是害他们流离失所,祸乱天下的罪人。
  “天下也没有什么可因亡魂起的祸,兴的福。”
  然后就听到他说:“就算有。”
  那些麻木的百姓擡头望着面前这个亡魂。或者说,这个人。他现在是人了。活生生的人。
  他声音变得很轻很轻:“今朝也该死了。”
  虞宋猛地将长剑掷出去,插中其中一个欲振臂高呼,挑动百姓的逆贼。可旁的流民只是嘴唇挪动,脚也没动一下。
  虞宋见他们等着他死。闭了闭眼。
  哑声:“当初就不该应你。”
  她竟会觉得,居然真有可能有转机。
  澹台衡笑了笑。
  他竟然还在笑。
  这时虞宋猛地转身,披风划出凌厉的角度,然后拔剑割断了自己手上系着的昏黄的线。那线那样长,好似延伸至黄泉渡。又那样短。
  似乎一辈子都被系在这神州大地上。
  她死在哪里,已经记不清了。如今可以魂归故里,她本该高兴。
  虞宋看着那线飞速回缩,看见高台上的人瞬间踉跄一下,本能地向前一步,又顿住。
  有人强撑着爬上了城墙,却见他撑着青砖墙面,一颤,竟然陡然翻滚下来,虞宋本能地想去接,但整个人像是融化的火一样。
  连披风都在闪烁。
  她于是说:“绞生。”
  在魂火飞速耗尽她魂体的一瞬,绞生的红线像是那日她散给他们一样,飞速聚拢——
  覆盖穹宇。
  她一瞬间就散了。甚至没等得及茱萸奔来。
  澹台衡像是他们初见那日说该死之人般从高墙上跌下。
  却没有跌进泥泞污雪里。
  他跌进了一川汹涌的江河。那河那样宽,那样广,仿佛可以容纳无数的魂魄。又那样窄,窄到他摔进去的时候,溅起的涟漪都像是无数只无力伸着的手。
  有无数道声音交织在一起说:“以死窃生,这是大错。”
  方颐静静地立在那艘摆渡船上。
  楚帝还在徒然地伸手,瞧见她无神的左眼,陡然僵住,然后百般惊愕恐惧地去忘川里找那个人。找澹台玉衡。
  但看不见了。
  无数声音还在说:“还是生者入川。恐怕身躯都消了。罢了,也算是死得其所。”
  方颐的脸上是一种令人胆战心惊地漠然。在这漠然里,她提着那盏秦疏,虞宋都曾提在手里的灯:“亡魂已经除了,此世的灾异也该消了。”
  有什么滚落进来。铃铛一般地响了一下。又像是勾到了红缨枪的枪尖。
  她便喉间窒涩一瞬。
  强忍着什么道:“我会,将阴阳门关上。”
  流民依然麻木。这一瞬,却不知道是谁,陡然惊喜地呼告起来,带动一片惊喜的呼告声,仿佛反应极为迟缓,又仿佛到现在才安心:“他们死了。”
  “他们死了!!”
  “没有亡魂了!再也没有人会来害我们了!”
  “陛下万岁!大楚万岁!!”
  楚帝惊恐甚至是绝望,痛恨地看着面前这些人。可他浑身都在战栗,几乎要和澹台衡一样般掉到城墙底下去。
  他眼睛瞪得血红地去看那瘟疫家畜。死状寻常,已经不像是瘟疫起由了。这一瞬间,有什么洞穿了楚帝的喉咙,让他连悲痛的“啊”都发不出来,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被自己呕血时带出来。
  楚帝在造一个公子衡。他传扬他的声名,立他的长生祠,自然是想让百姓知道,让百姓相信,前朝之魂也是可为天下之储的。
  可他做的却是毁神。
  他确实没有什么手段,不能对这些奔袭来的流民动手,他更不可能将他们拒之门外放任他们被瘟病染上,横尸遍野。
  他也不能对这些被天灾吓怕了的百姓说,天灾不是因为我,你们也不能盲信白云教。
  他立楚无臣无属,甚至在京畿外没有声名。他唯一有的,是可借君父后人血缘化而为人的那一瞬。
  虞宋断绝了他们的轮回之途。
  而公子衡生而为储,死入轮回后,窃取了求生的天机,引来了黄泉渡的司命之人。她亲手灭了他的魂灯,关闭了天门。
  或许有朝一日百姓会明白巫蛊不可求,万事先求己。可在如今,以死能换得巫蛊之风被彻底拔除,瘟疫也被绞生线带走,是好的。
  百姓的欢呼在这时显得极为可怖。但很快城门开,便有人冲出来,是哭,是骂,几乎将这群麻木的流民骂得重新动起来,嘴唇挪动。
  他们,在说什么?
  旱灾是他们所解,该除的也是白云教而非他们?怎么,可能呢?
  虽如此,一些人还是很快地颤抖起来,看着自己的掌心,仿佛上面沾满鲜血。
  方颐转过身去,面上曼珠沙华所覆肌肤层层溃散。她只提着灯往黄泉渡回去的路走。
  身旁谢知章说:“了却心愿,无什么可怕的。”
  方颐:“他来找我,我和他说,若死而面目全非,不若不为人也。”
  谢知章眼睫一颤。
  “他便是如此劝我的。”
  她扯唇笑,笑里满是悲凉。“让公子衡矫言饰非,以亡魂存引得万民难,对他来说,的确算是死而全非。”
  她身影也散了:“所以他选此路。我不怪他。”
  谢知章:“他知道你为助他救人这一瞬,前路尽毁,也要随他去吗?”
  方颐却平静了:“我被阎罗殿追杀,本就无什么活路可去的,只是助他救人,却也只是我的一瞬私心罢了。”
  谢知章和方颐驻足,他低头,看着忘川水漫上来。
  方颐:“他适才,戴了我与她送的冠与带。”
  逾百余载,他终于走至及冠之年了。
  她一瞬被水淹没,谢知章就在她身侧,一步也不曾挪。她能见他及冠,终是好的。
  其余来说,其余年岁。
  不望也罢。他们本也早死在百年前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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