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作者:黎汝清    更新:2021-11-25 12:31
  “中国和越南分成两个国家,应该在唐朝衰亡五代十国期间。因为那时中央集权严重削弱,内部混战,边疆自然动荡,五代(后梁、后唐、后晋、后汉、后周)王朝自顾不暇,自然无力顾及南方边疆,南方九国(前蜀、后蜀、吴、南唐、吴越、闽、楚、荆南)再加上一个偏居山西的北汉,号称十国,那时中国乱得不成样子。当时割据江南的南越和南汉,曾先后进兵安南,将安南并入南汉,把杨廷艺封为交趾节度使。公元937年杨氏牙将矫公羡杀杨廷艺而代之,939年,越南的大封建主——杨氏旧将打败南汉部队,建立了吴朝,定都古螺(河内北部),史称前吴王。从此越南摆脱了中国封建政权的控制,获得了独立,当然也可以叫分裂了出去。……
  “越南独立后,到李朝(1009—1225年)越南的封建体制已经臻于完善,以升龙(河内)为首都。建立了中央集权专制政体。不久就走上侵略扩张的道路!打败了占婆之后,还占领了柬埔寨的大片领土。到宋朝,中国由于北方受到西夏和辽的侵扰,无力顾及南部边防。公元107年,越南李长杰军便乘机进攻中国,以十万大军侵入钦、廉、邕三州,大肆焚烧劫掠,尽杀三州兵民五万余人,掳去妇孺不下十万!
  “李朝腐败消亡后,代之以陈朝,受到蒙古军的三次入侵,损失严重,为了恢复国力,又发动了侵略占婆的战争。中国元朝灭亡,明朝兴起。1406年明军从广西、云南两路入侵安南。并迅速占领了全境,把安南重又并入明朝版图。……这就成了强时打别人,弱时被人打的世界格局。……”
  “所以任何时候都要富国强兵!”我感慨道,“还要成立一个国际机构来平衡这种以强凌弱的趋势。……让弱国有个说话的地方。”
  “可是,这种国际组织往往又成了强国的御用工具,”孙洪林意识到把话扯远了,又回到了正题、“明朝对安南的统治是短暂的,安南在独立数百年之后,自然反抗这种贪官酷吏的统治,民族起义就爆发了,1418年,黎利在蓝山起兵抗明,苦战了十年,支梭一战,明军溃败,退出安南,黎利建立了后黎朝,维持了百年的极盛时期。它像中国历代朝廷的更迭一样,盛极而衰。黎朝末期,朝廷已是形同虚设,实权由北方的郑松家族和南方的阮潢家族两个军事割据势力瓜分,两个军事集团进行了47年的内战,双方打得精疲力尽之后,又维持了近百年的打打停停的局面,搞得国无宁曰、民不聊生,于是爆发了越南历史上最大的农民起义,就是1772年由阮惠、阮岳、阮侣三兄弟领导的西山起义。希望以此来推动政治和经济改革。1773年西山军在归仁打败了阮氏政府军,后又夺取了顺化。两年后,西山军在西贡消灭了阮潢家族。15岁的亲王阮福映逃往暹罗(泰国)避难,结识了法国主教百多禄。阮福映在百多禄规劝下,便与法国结盟,在凡尔赛同路易十六政府签订了条约,这就是法国侵入越南的始因。
  “西山军取得胜利后,内部又发生分裂,各部领袖争权夺利,沿袭旧的统治,西山军便很快四分五裂腐化无力了,阮福映便借法国的力量东山再起,1788年攻占了西贡,1799年攻占了归仁,1801年攻占了顺化,势如破竹,又攻占了升龙,彻底消灭了西山军,建立了阮朝,自称安南王,奉表清朝皇帝,请求册封承认,并提请清廷将其国号“安南”改为“南越”。
  “这个改国号是有深意的吧?”
  “当然,‘安南’含有‘被安抚的南方’的意思,因而也就有那是中国版图的含意,那时的友谊关还叫镇南关。1803年,清朝不同意阮福映提出的‘南越’国号,由嘉庆皇帝钦定为‘越南’。在我写援越抗法军事顾问团的回忆录时,我查阅过《清史录》,原文我记不清了。作的解释却合乎情理,为越南朝野所接受。你回国后,可以查一下,对理解中越两国的历史渊源很有价值。……”
  (后经查阅;嘉庆的批谕是这样的:“……至所请以南越名国之处,该国先有越裳旧地,后有安南全壤,天朝褒赐国封,著用越南二字。以越字冠其上,仍其先世疆域,以甫字列其下,表其新赐藩封。且在百越之南,与古称南越不至混淆。称名既正,字义亦属吉祥,可永承天朝恩泽。……”)
  “阮福映定都顺化,将全国分为南圻、中圻、北圻。……阮朝期间,法国曾因国内大革命一度中止了侵略印度支那的计划,待到拿破仑统治稳固,就要求越南实践1787年在凡尔赛同路易十六签订的条约。越南拒绝之后,法国在1858年派出远东舰队进犯越南中部的土仑,没有取得成功,又改攻嘉定,得手后又占领了西贡。1862年6月,顺化朝廷被迫与法国签订了西贡条约,割让南圻的嘉定、定祥、边和三省和昆仑岛。法国终于得到了进而入侵整个印度支那的桥头堡。1863年法国就迫使柬埔寨成为它的保护国。1867年,法国吞并了越南整个南圻,阮氏王朝被迫与法国签订了第二个西贡条约后,已经感到亡国在即,乃遣使向清政府求援,请求清廷出兵与越南共同抗击法军。……
  “清政府自然也感到唇亡齿寒,便指示驻英、法、俄三国公使曾纪泽向法国政府提出抗议,并声明说:‘越南受封中国,久列属邦,该国如有紧要事件,中国不能置若罔闻。’于是在1882年从广西、云南派出两支军队进驻北圻。同时资助早已由广西进入越南的太平天国起义军余部刘永福的黑旗军合力抗法。……对于黑旗军的抗法斗争,黎东辉最有发言权,你在访问他时,可以从他那里得到丰富的史料。……”
  “我和黎东辉交谈,尽管是同姓,尽管是私人拜访,毕竟是存在两国关系,除了你说的三谈三不谈外,在谈到中越之间的历史渊源时,应该注意些什么问题?把握什么样的分寸?”
  “我认为尊重历史,尊重事实最为重要。要对历史负责;在外交上,一般是在友好时就光谈好的,叫作不利于团结的话不说;关系破裂后就光谈坏的,以激励对对方的仇恨。……其实双方心里都明白,你说的是假的,人家也不会当成真的,反而失掉了诚实。如果你们双方都用外交辞令,那还不如不谈好!”
  “的确如此!”我由衷地表示赞成。
  “说实在话,我在越南这块土地上前后两次战斗工作了八年,的确是没有一点私心,把全部精力,智慧,贡献给越南的解放事业,当我们的工程即将结束之时,出现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我觉得伤心。我对两次赴越支援他们抗击外来的侵略,深沉的思考过,我有权利和义务说出我自己思考的一切。平时,我问在心里,憋得难受。……”
  孙洪林有些愤慨,我看着他那被热带阳光晒得苍黑的多皱的脸,心头竟然漾起一种沉重的怜悯的感情,我不禁要问:
  越南!你的迤逦的群山,密密的丛林,肥沃的土地,拿什么来回报他呢?
  我心中暗自决定,不管有多少困难危险,我也要到奠边府去,去看看当年中国的军事顾问团为越南解放而战的地方!
  那里的每一块高地都是他们屹立在历史上的丰碑!
  那里,真正孕育了越南北方的光辉的黎明。
  (二)有幸还是不幸
  这一天浓云低垂,没有敌机的袭扰,对于习惯了嘶啸和轰响的居民来说,反而觉得生活中少了什么似的。我刚刚把支队长送走。就看到宣传科张科长向我走来,他给我的印象是朴实、严峻,不苟言笑,似乎当组织科长或是保卫科长更合适一些。我请他进竹棚来坐,他欣然进来,显然是有话要说。
  经过一阵寒暄问候的客套话之后,他坐了下来。
  他说,他曾参加过抗美援朝,1951年在60军180师的宣传队当小队员,不会演戏,就调到连里去当文书。
  一听他说是180师,我的心头不由“咯噎”一震,我没有参加抗美援朝,但我知道60军180师在朝鲜战场经过了一场令世人怵目惊心的惨烈战斗,几近全师覆没,除了少数人员突围之外,伤亡、失散、被俘达七千多人。无疑,他是一个幸存者。这位从冰天雪地的朝鲜战场归国又到这懊热如烹的亚热丛林来尽国际义务的四川人,立即获得了我的崇敬。但我此时,询问他在朝鲜战场的经历,显然不合时宜。他是四川巴中县人,叫张中来,这是红四方面军战斗过的地方。我以为他要跟我谈谈家乡的事情,在略为嗫嚅之后,却向我谈起了乔文亚的问题,他说:
  “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向你说,所以犹豫了很久,也许你能做做乔文亚的思想工作。……你还记得前几天他陪你到卫生队去的那天晚上吗?”
  “怎么了?”我已经猜出他要说的事情了,却明知故问,以便思索对策,我对这位科长漾起一种反感,你怎么好在一个客人面前来核查自己部下的隐私呢?为什么把客人推到揭秘的尴尬境地呢?
  “那一夜他既不在卫生队也没有回支队部来,”张科长面呈为难之状。“他又跟那个越南姑娘幽会去了,作家同志,你知道,这是党纪军纪所不能容的,我之所以来向你报告这件事,是想请你开导开导他,免得他犯严重错误,本来……不想麻烦你,后来想想,也许你最合适。
  “这件事是怎么发生的?”我有些明知故问。
  张科长简述了乔文亚和黎氏娟的接触经过。基本上和苏军医所说相符,只是更详细一些。
  “你以为我跟他谈的效果会好一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