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节 一曲知音
作者:黄石道人    更新:2021-11-25 09:49
  凰金笑道:
  “我不知道,不过有个简单的方法可以让我们知道。”
  说着开门,叫来那两个峨嵋女弟子,一问便知,原来是纯阳吕祖吕洞宾。他在唐时得道,距今千年不到一点,怪不得凰金不知。
  玉雪恍然大悟:
  “我看过一本书。书中说吕祖在峨嵋纤云崖修炼多年,得成大道,原来竟是真的!我们上来时不是有个牌坊上书纤云崖三个大字吗?这里应该就是吕祖以前所建的洞府。后来他修成大神通,游戏人间处处显圣,被人尊称为‘吕祖’,他可是了不得的上界金仙!怪不得唐时剑仙最多,尤以蜀山为最,竟是他传下的道统功法!据说他得到了干将莫邪夫妻所炼的干将莫邪双剑。此双剑虽是凡人炼就,但材料用的是上古九州金精铁,再加莫邪的活人精血而成,而后干将又以身殉,夫妻二人一生精神心血都在这双剑里,死后英魂不散,仍依附在剑中。初时双剑分开,最后被收集到一处,夫妻相见,双剑便能合二为一。传说此剑一出则剑气冲天直上九霄,已经接近神器了!不知这干将莫邪双剑是否还在峨嵋,真想看看!”
  说着羡慕不已。
  凰金摇头:
  “既然如此,一定是吕祖的得意兵器,肯定被他带往仙界了。他已经留下女娲石,不大会将干将莫邪双剑还留在纤云崖。”
  玉雪不服气:
  “那王母娘娘还不是留给昆仑两件神器吗?不对,封兽铃也应该是神器,一共是三件!”
  凰金道:
  “吕洞宾虽是大罗金仙,到底不能和娘娘相比。娘娘是元始天尊之女、女仙之祖、神仙领袖之一,统领仙界所有女仙,地位尊贵无比。凡飞升仙界的女仙,必须先拜西王母而后再拜东王公,据此你就可想而知了。娘娘手上的宝贝自然比别人多些。不过这吕祖倒也神通广大,看他这纤云崖洞府,的确也只有大神通的金仙才有如此大手笔!”
  两人不住传音谈论,凰金又说了许多以前跟随王母娘娘的时候听来的仙界情形,听得玉雪啧啧连声。正说得有趣,听得楼下有人走上,原来是明凤。
  她一见二人就说道:
  “你们不去观赏风景,闷在房里干什么呢?”
  玉雪笑道:
  “我们二人在讲古!”
  明凤一听来了兴趣:
  “讲什么古?我也听听长些见识!”
  玉雪把吕祖之事说了一二。明凤摇头:
  “这不是什么秘密,难道连凤前辈也不知道?”
  凰金说自己一向在海外孤陋寡闻。明凤急忙向她介绍,半晌还神秘地说:
  “你们大概还不知道峨嵋悬空的七峰上有神器维持吧?不过这峨嵋也有些小气,这次来参加道门大会的,只有各派掌门人等才有机会上去七峰参观。听说还不能一起上去,只能一个个安排,并且不能去天枢峰。他们都这样,我们这些人只好在底下朝上瞧瞧,真是没劲!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哪及得上我们昆仑瑶池!”
  玉雪问道:
  “那我看到有人从七峰上飞下,都是些什么人住上边?”
  明凤得意道:
  “姐姐不知道,这峨嵋鸿剑掌门座下有四大弟子,别看他们年轻,都修炼百多年了,功力都在出窍前期以上。紫月已经修到了出窍后期,和姐姐差不多。除她外,还有两男一女,分别叫白云、青雪、金风,他们合起来人称‘紫白青金’四剑仙。他们各有一把著名仙器飞剑,依次叫紫电、白云、青雷、金风,这风云雷电四剑是吕祖传下的震派之宝,有一套合击剑法,非常有名。他们四人和鸿剑真人就住在天枢峰上。其他六峰各有六峰首座,座下有许多二、三、四代弟子。二代弟子一般有几人到十几人不等,和首座师父一起住在峰上,其他三四代弟子就住在纤云崖。峨嵋派修真以剑入道,尤以各种御剑术擅长,姐姐可要小心了!”
  玉雪奇道:
  “我又不跟他们打架,为什么我要小心?”
  明凤嘻嘻笑道:
  “姐姐真以为道门大会只是讨论如何对付妖魔啊?这道门大会本来就每五十年举办一次,各大派轮流坐庄,这次只不过把时间提前了些。商量对付妖魔,那是前辈师长们的事,我们只要听从安排就是了。我们这些下面弟子到会,一来是多认识些同道,二来就是参加大赛的。”
  玉雪问道:
  “大赛?什么大赛?”
  “到时各派弟子按照修为高低互相切磋,分金丹期、元婴期、出窍期三组,规定修炼时间必须在一百五十年以内。每一组第一名有奖。”
  玉雪想不到还有这么个规矩,一时愣住了,半晌道:
  “就算有比赛,也轮不到我参加。我只是一个家传修真,承蒙你们昆仑派看得起才带我进来。我是参加不了的。”
  明凤笑道:
  “我偷听了师父和明屹师兄说话,好象他们要让你以昆仑弟子的身份报名参加,可能会让你认掌门师伯为师,那不就名正言顺了!到时我们可真的是同门师姐妹了,岂不更好!”
  玉雪和凰金对视一眼,均想真的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届时还怎么继续装糊涂!
  明凤见玉雪沉默,惊讶道:
  “莫非姐姐不愿加入昆仑、拜在掌门师伯门下?”
  玉雪连忙说:
  “哪里!我只是在想不可能!我一个微末小修,怎么有这样运气、被青峰真人收录门下!妹妹别开玩笑了!”
  明凤踌躇满志:
  “姐姐放心,你的人品我们大伙都信得过!修为更是没话说!过两日,等掌门师伯来了,我趁机提提,这事就成了!”
  说完笑嘻嘻走了。
  玉雪凰金二人呆了,这哪是明凤一厢情愿,分明是被人委托来探玉雪口风的!明凤不过是青松座下最小的弟子,论理青峰掌门怎么会给她面子、听她一句话便收玉雪为徒!还偷听青松和明屹谈话!用耳朵想也知道绝无可能,一定是青峰想收玉雪为徒,怕被她拒绝,先找明凤来探口风——他虽然欣赏玉雪,但毕竟是昆仑掌门,面子还是要考虑的;如果玉雪主动先提出,那么面子里子就都有了。
  凰金则想到自己对玉雪隐瞒的事情在玉雪拜入昆仑后只怕瞒不住,心里大叫糟糕,可又别无他法,当下对玉雪传音说:
  “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也不知青峰是什么用意。你只要牢牢记住,千万不能暴露封兽铃和玄女真经就行了。也不要急着打听你娘的事,日后慢慢发掘,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
  玉雪点头。她心里对拜青峰师一事并不反感,相反还诸多期待。她隐隐察觉到凰金对她隐瞒了娘的一些事情,但在她心里,凰金简直像她的亲人一样,非但信任无比,而且也很体贴,相信她有苦衷,因此从不多问。如果有机会进入昆仑瑶池洞府,那迟早可以解开她心底的一些疑惑。
  想到这里,她拉凰金去看山景。凰金却说必须去叮嘱一下黑日,怕他闯祸,说完就独自走了。
  玉雪只得一人出去。
  三幢精舍,全都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连守门的峨嵋女弟子也不见了。玉雪只好独自一人在山径上慢慢踱步。她走至那条通向峰顶的石阶小径,见许多人正三五成群地站着指点风景——都是到峨嵋来参加大会的各派弟子。她一个人也不认识,见许多人眼光朝自己看来,不禁有些发窘。
  连忙转入一条向右的偏僻小路赏玩山景。也不知走了多久,忽听前方水声震耳,转个弯看到一条瀑布飞珠溅玉,从几十丈高的峰顶处直泻而下,落入下方的一个深潭里,潭水总不见满,想必另有泄水途径。此处人迹罕至,站在潭旁大石上眺望,可见天际一轮深红的落日正缓缓钻入地平线。玉雪独立良久,直至红霞不见暮色四合,听身边瀑布水声似乎变得小些,叮叮咚咚十分悦耳。她转头一看大讶,原来这瀑布不知何时水量剧减,变成山溪般间关流下。
  四周许多奇松怪石,山风吹来,松涛阵阵夹杂泉声丁冬,环境清幽无比。此时天上一轮明月缓缓引出,洒下一片朦胧银光,照得远处云海幽雅翻腾犹如仙境一般。玉雪只觉心旷神怡,手一翻从乾坤袋里拿出一张古筝,盘膝坐下,伸指拨弄,一首古曲“高山流水”缓缓奏出。
  筝声先如高山般古朴大雅,伴随松涛,意幽景凉,令人心情宁静高远;渐渐变化,开始夹杂泉水丁冬,有出山之意;渐急渐响,犹如百川汇海一路奔腾,急流暗涌浪滔四溅,令人心情澎湃激荡;终于到海,恢弘壮阔胸怀广大。筝声至此渐收渐细,终至细不可闻,一曲乃终。玉雪心潮起伏,抚筝良久不动,只觉回味无穷。忽听旁边松林里有窸窣声,吓了一跳,站起身来大声道:
  “何方高人在此?”
  一个高大身影从树后钻出,朗声笑道:
  “女娃子弹得不错啊,呵呵,修为也要得!”
  一听就是四川口音。
  玉雪借月色一看,只见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身穿葛衣芒鞋,头挽道髻,修为居然已是大乘后期。
  玉雪对当代同道知之甚少,心想他大概是哪派高人,连忙施礼道:
  “后学晚辈昆仑玉雪见过前辈,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老者打量玉雪片刻,点头道:
  “修的的确是昆仑派的九天玄女真经。不过我老头子孤陋寡闻,没听说过昆仑哪位高足女弟子有你这样的功夫啊?”
  玉雪听他一口叫破自己所修功法,顿时暗暗心惊,又不能明说尚未拜师,只好含糊应过。
  老者只当她谦虚,倒没多疑,捻须称赞道:
  “多年未走动,看来昆仑也培育了不少人才!女娃子可是修道的良才美质,昆仑眼光不错嘛!”
  他顿了顿又说:
  “我修道多年,老得连我自己都忘记自己叫什么了!你就随便称呼我老道吧。”
  玉雪一听,也不愿深究,说道:
  “老道前辈应该也精通音律,不如施展一番,让晚辈也见识见识?”
  老道一听笑道:
  “都是年轻时玩的把戏,现在只会听不会弹喽!不过你这古筝不怎么样,如果有一把好琴,一定更能发挥。”
  玉雪点头:
  “我琴箫筝笛都会一点,奈何好乐器难求。不过音律一项,只求意境随心,都是闲暇时自娱自乐,有没有好乐器并不重要。”
  老道正色摇头:
  “女娃子这话错了,要知音律也可入道,就如峨嵋以剑入道一般。炼至极处,飞花摘叶皆可伤人,何况大雅的音律一道!你可知上古十大神器之一的伏魔琴?只是一把琴,却能名列神器榜,就是因为此琴一弹天地动鬼神惊,无形音波让妖魔无所遁形,比飞剑法宝威力更甚!”
  玉雪一听好奇问道:
  “我听说过伏魔琴,不过这琴上古之时已然下落不明,莫非前辈知道下落?”
  老道摇头:
  “当然不知!不过我年轻时对音律一道颇感兴趣,曾经自创一套琴曲。如今年纪大了手也生硬了,今日跟你颇谈得来,索性让你品题品题。你先在此等等,我去取来。”
  他不久回转,手里抱着一架古琴,递给玉雪后,又从怀里摸出几张羊皮。玉雪将古筝收起,把古琴摆在面前,试一拨动,只听琴音清澈优美无比,知此琴不凡。细观之,古琴漆面上许多断纹,年代一定非常久远;琴身用梧桐木所造,末端隐隐发黑;琴弦根根白亮,在月色下微微发光。
  玉雪一惊,叫道:
  “这古琴是用千年雷击木、万年冰蚕丝做的!”
  千年梧桐灵气十足、非常稀少,雷击后是做琴的不二之选,奈何万棵千年梧桐树里都找不到一棵雷击梧桐木,找到后还得选中间一段没被雷击坏的,这个概率就低之又低了。万年冰蚕丝则是极北之地所出,乃万年冰蚕吐出的丝,属于天材地宝,可遇而不可求,坚韧异常,常用来做法宝,做琴弦颇有些大材小用。此琴珍贵可想而知。
  玉雪爱不释手,反复抚摩。老道递过一张羊皮说:
  “你弹弹看。”
  玉雪接过,见上面是琴谱。试着照上面所写弹了几个字,琴声忽高忽低,她讶异道:
  “老道前辈,你是不是搞错了?这曲子不好听啊!”
  老道兴致勃勃:
  “没错!女娃子弹对了!你只要在手指间灌注些灵力弹出,就知道我这曲子的厉害了!”
  玉雪心里一动:难道这是一门功法?她依言灌注灵力,照谱子弹出,只听“咚”的一声,震得山间回声一片。她马上试着轻些弹第二个字,就听第二声琴音发出追上了第一声。她立刻心有所悟找到了窍门,就再不停歇照着谱子一气弹下,都是一声响一声轻,前面一声余音未歇,后面一声就如水银泻地般润入前面一声中,仿佛是两架琴合奏,又仿佛是风声夹着雨声。只听琴声在山峰间回荡,淋漓清澈声声悠远,犹如雨打芭蕉,又如风送晚钟。一曲毕,玉雪意犹未尽,又弹第二遍,这次不用再看谱子,她已全部了然于心。指法娴熟,加上她自己对此曲的理解,弹来更为动听。
  推、抹、勾、削、拂。。。。玉雪的双手在琴弦上不停舞动,感觉仿佛独坐深山,四面风急雨大,却又韵律十足有迹可寻,风声夹着雨声跳跃灵动,如万千精灵一般在身周欢呼狂舞。她沉浸在自己的乐声中。
  一曲毕,她收手长吁一口气,一见面前顿时吓了一跳。只见四周犹如被龙卷风肆虐过一般,奇松怪石被毁坏得一塌糊涂。她连忙站起,四处搜寻老道,却见他和四个不知什么时候来的、和他年纪差不多的老道一起凌空而立,闭目凝神细听。曲毕良久,才睁眼对玉雪点头赞许。老道对旁边四个老道夸口道:
  “怎么样?你们当初说我创的琴谱是乱弹琴,如今怎么说?”
  几个老道不服气,纷纷跳起来道:
  “那怎么你弹出来就这么难听?任谁也受不了!”
  “就是就是!一定是这小女娃自己谱的,跟他没关系!”
  “根本就是另一支曲子嘛,怎么他硬说是他谱的!”
  顿时几人如同孩子般争成一团,声音奇响。几个巡山的峨嵋弟子站在远处指指点点,却不敢过来,玉雪微感奇怪。
  这时五个年纪加起来只怕不止千岁的老道总算争执完了,其中一人向玉雪说道:
  “女娃子,听他说后面还有两首,总共是一套。你把那后两首也弹给我们听听!”
  玉雪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