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萝。”声音很冷，如丛林蓄势待发的狼豹。
  江丝萝垂眸往后退，爬上小腿高的麻袋，身后的脚步声急促，两腿被紧抱住扛下来，传来少年恼怒的声音：“你做什么，摔了怎么办。”
  “你管我。”她低着头。
  “追我做什么，不是让我走吗。”
  两臂收紧，紧得嵌进怀里，让她听自己胸口紧张的心跳，沉声道：“别这样吓我。”
  “是你自己莫名其妙。”
  “让你走，你就真的走，不要我？”
  她咬着牙，“你委屈什么，是你非要气我，”
  仰起头，拧眉看他垂眸中内敛的受伤，最后还是瘪着嘴，抬手抚上紧绷的额角，轻声说：“别咬牙了，青筋都鼓起来了。”
  眼里泛出水光，也委屈道：“你不能这么欺负我，”
  他贴着她的额头说：“你愿意同猫说的话却不愿意和我讲，我好像得到你了，却又好像隔了一层，你的心始终不全在我这里，你今日这样高兴，我不知该作何滋味。”
  “你胡说八道。”
  “可你刚刚走了。”
  她道：“你才不会让我走，肯定会追上来的。”揪他的衣袖擦泪，恨恨道：“不然我就回去掐死你。”
  高寅俯身问：“要我还是要外面。”
  两手抱他，没有犹豫道：“要你。”少年隔开了她和喧闹的集市的距离。
  “真的，不是哄我？”
  她拉低他的脖颈，仰头吻他的下巴，“真的，”
  黑沉的眸中含深意，这么不算一种成功，他对自己说。
  他带她从另一边离开小巷，马车停在那里，上了马车，江丝萝枕着他膝头休息也不说话。
  人群的喧嚣随马车远去，她想的自由与今日的感受不太一样，起初是如鸟投林自由恣意，而后在人群的热闹中忽然感到一种抽离，直到攥紧高寅的手，像海船靠岸抛下锚，在熙攘喧闹中落地。
  马车好像抬高上了阶梯，外头变得静悄悄，紧接着停下，他道：“到府里了，先下来。”
  秦王府中已经掌灯，楼阁恢弘，她仰头看四周的建筑，高寅却背对着马车站在她面前：“上来。”
  “我自己走吧。”宽阔的后背确实很有吸引力，但四下奴仆让她不好意思。
  少年向后伸手，将她硬捞到背上，在外头走了不少路，嘴硬不说话，但肯定累了。
  双臂圈上他的脖子，只好乖乖趴着，他毫不费力地背着她往府中深处去，走在九曲回廊上，夜色已悄然披露，两人的影子落在地面上，少年走路很稳，她的下巴靠在肩膀上，说道：“高寅。”
  少年颠了颠她，应道：“嗯。”
  她哼道：“郎君。”
  “郎君。”
  “嗯。”
  影子在灯下拉长，他每一步落在石板路上，坚实平稳，她趴在他肩头，夜风温柔昏昏欲睡，却没多久就被颠醒，“阿萝，到了。”
  蹲下让她落地，顺手揉揉那张带着困意的脸，说道：“今日在外面奔波一天，集市尘灰多，去洗洗换身衣裙。”牵她进去，里头侍女撩开幔帐，朝两人行礼，缓缓退出去。
  那手揭开肩头的衣襟，轻抚过皮肤，她忙退后一步道：“你出去。”
  “有什么不能看，这里没旁人。”
  “你不就是，你去别处洗。”
  少年抬眉笑着不说话，江丝萝将人推到外面，临了，还将头上的芍药也抛给他：“帮我拿好。”回身提着裙子钻进幔帐中。
  他转着手里的花，听里头叮铃的水声。
  秦王府中的浴池比殿中的湢室大得多，是真正砌的池子，里头没人，她慢吞吞洗过，拿了备在一旁的衣裙穿好，披散着半湿的头发撩开幔帐，见高寅曲腿半躺在局脚榻上，已经换过一身衣服。
  那朵橘粉芍药放在一旁的妆奁上。
  听到动静，他起身牵她坐在榻上，拿棉帕给她擦头发。
  耳朵被里头热气哄得热乎乎，脸颊酡红，擦头发的人已经有过几次经验，但还是有些笨手笨脚，明明擦头发，手指却总摸到耳朵，有时还要揪一下。
  铜镜中的女人起初乖乖坐着，被摸了几次耳朵脸越发红了，直到头发干得差不多了，她忍无可忍道：“高寅。”
  那棉帕被随手一扔，俊朗的脸靠在她肩头，对镜问道：“怎么了，母妃对我伺候的不满意？”
  眼中的侵略感从镜中反射到她脸上，慵懒专注，眼神低垂，眼角到眼尾呈一条锋利的线，似刀背，视线缓缓向下，逐渐轻佻，她腾得站起来两手捂紧那双眼，“谁准你看了。”
  被一把抱起来，自原地转圈，她被转地头晕，抱着高寅的脖子，“别转了。”
  她穿着淡茜红的衣裙，面容比芍药还娇艳，抱着向外走，露在夜色下，少年似有目的地，便问：“我们这是去哪儿。”
  “景台阁。”
  穿过密密层层的花园，走过半截回廊，沿着石阶走上一处高地，上头一个两层楼阁，随着两人上楼，里头侍从奴仆井然有序地退出来，二楼是敞轩，四面通风，能望见外头的万家灯火，甚至可以见到夜色中默然伫立的兴善寺佛塔。
  里头布置了榻和几案，摆着热气腾腾的吃食，她被轻轻放下，高寅坐在对面确认般摸摸头发，她说：“没事，天气暖和，就算没干也不会生病的。”
  “你淋了场夏天的雨就闹风寒。”他确认的确干了，“若饿了就吃点东西，不饿的话就权做赏景了。”
  爬到他身侧，近距离看沾着旖旎夜色的脸，江丝萝说：“我同你讲我以前的事好不好？”
  收回望着夜色的视线，那双眼用内敛的温柔裹紧她，揽过身子，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好清晰：“好，讲吧。”
  她抱膝，后背靠着他，从儿时读过的书到上班后无聊工作，讲那里的家具、街上的汽车，给他讲那个世界和穿过来的契机，一边讲一边脑海中也在重新拾起回忆，将一些快忘掉的细节，重新捡起来。
  “其实刚来的时候我以为被耍了，满地找破绽，桃娘吓坏了，然后我也吓坏了。”她脸上带笑，但那记忆不太好笑，他的手臂圈住她的腿，把整个人纳进怀中，“最初听说我有个孩子时，以为最大也就六七岁，结果一见到你，我就傻了，更害怕了。”
  “我那时对你太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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