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部长很耐心，他又说了一遍：“我要你在负责的短视频项目中加入宣扬女权主义的元素！”
  “可我们不是要制作有关婚姻和浪漫的视频，用来提高结婚率的吗，这么做不是背道而驰了，而且……”
  后面的话我没说出来，周部长一定能猜到，这么做会引起社会公愤，说不定一夜之间这个企业将不复存在！
  “我知道，可这是上面的意思，我们只需要照做就行了。”
  “谁的意思？总要有一个理由，或者一个说法，如果是为了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我不能苟同，也没办法去强迫自己做昧着良心的事！”
  周部长突然就火了，大声吼道：“齐缘，你搞清楚自己的位置，公司养你是为了解决公司的需求，而不是你觉得什么合适去做，什么不合适就不做，如果你胜任不了，现在就滚蛋，后面还有大把的人等着！”
  我丝毫不惧的看着周部长的眼睛，大不了就是丢了这份工作，可他却胆怯了，仅仅一秒钟就挪开了自己的目光，不敢看我，我更加觉得，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明明是一个很有公益价值的项目，为什么要搞成这个样子，一定是因为对某些人有好处，让他愿意赌上公司的命运铤而走险。
  我又想起了周部长的话，要我加入宣扬女权主义的元素，那这件事影响的一定是公司高层的女人，范围缩小到这里，我已经可以确定，他们想用这种卑劣的手段去对付一个身世可怜的女人，在社会巨大的舆论压力下，姜琳就算不引咎辞职，处境也会变得相当困难，至少很难保证那些支持她爸妈的旧部还能继续支持她，那么被架空赶出公司也只是时间问题。
  而作为整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姜博志在舆论推动下获得的好处一定是不可估量的，他作为公司的二把手，由于姜琳的错误决策导致公司被推上风口浪尖时站出来，会被所有人当成主心骨和救世主一般，至于姜琳在这件事里扮演着什么角色，做了什么又知不知情，根本没有人会在意，她会失去一切，再也无法翻身！
  我的内心翻起剧烈的汹涌，但还是不动声色，沉思了许久之后，我终于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周部长，我会按照公司的要求完成修改的……”
  周主管缓和了表情，劝解道：“齐缘，我知道公司有一些流言蜚语，暂且不论真假，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如果按照价值观和信仰去做事，会饿死的，你也不小了，不要因为一时的任性毁了自己的前途，这件事做成了，我答应给你和陈月升职……没什么别的事就出去吧，下班之前把修改后的草案交给我，我会审核的！”
  他最后两个字语气明显更重些，那是一种审视和警告，我点了点头，有些丧气的出了办公室，刚回到座位上，陈月连忙走了过来，关切的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抬起头，这才发现周围异样的目光，看来周部长刚才的吼声全被他们听见了，我没有管他们，对身旁的陈月说道：“方案需要修改一下，不是什么大事。”
  陈月明显感觉我有些低沉，拍了拍我的肩膀道：“没事的，有什么问题来找我，他不喜欢不代表不行，哪能都迎合每个人的品味呢！”
  我强颜欢笑的说了几句励志的话，陈月终于在我几近哀求的语气中离开，但眼神里却尽是担忧，这种眼神让我再次陷入无尽的自我讨伐当中，我确实想着阳奉阴违的，可周部长说了，会给我和陈月升职，我并不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我真的要为了一个都不知道是不是朋友的人辜负这个要和我过一辈子的姑娘吗，我只觉得头痛欲裂，使劲薅着自己的头发。
  哪怕这件事有中肯的解决办法，我都不会犹豫，可挑起男女对立，这个帽子会让姜琳万劫不复的！
  屈岩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你别多想，老周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奔五十的人了还是个部长，再不往上走一步就永远没机会了，你就当包容老年人了！”
  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屈岩又说道：“看你这个样子再劝也没用了，你坐会儿吧，我帮你打饭上来！”
  ……
  我独自跑到楼梯间里吸着烟，心里却已经问候了无数遍姜博志，这个人太狠毒了，一出手就要致人于死地，我又埋怨起老天爷的不公平，明明她从小就失去了父母的陪伴，生活还不能让她无忧无虑，偏偏这要命的事还将三个无辜的人都绑了进去。
  我倚靠在墙上，只觉得身心俱疲，此刻我宁愿自己是一个完整的混蛋，这样我就可以不管不顾的去追求那近在咫尺的好生活，可我又想，为什么这好生活直到今天才来敲响我的门，而不是在过去，任何一个时候都可以。
  这个中午我想了很多，却什么也没想明白，这件事里的任何一次取舍都会让我痛苦不堪，每当我想偏向自己的时候，心里又有另一个声音开始刺激我，要我去同情姜琳那些悲惨的遭遇，如果她失去这些拼命守护的东西，她会怎样，又或者……她承受住了失去的打击，可年迈的爷爷却在不久后的将来离她而去，她还能强迫自己不倒在命运的苦难面前吗？
  我掐灭掉烟头，在回工作岗位之前，去楼下买了一份小蛋糕，不管怎么说，我的态度和不语一定让陈月有些难过，这些不愿敞开心扉的记忆会成为我们日后经营家庭的隐患，这是我不愿意有的。
  我记得昨晚饭后的水果甜点里，她很钟爱那些被切成小块的芒果，于是买了一份芒果蛋糕往楼上走去，刚走出电梯，远远就看见了陈月支着下巴发呆，连平常最关心的工作也不顾了，我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正是我那空无一人的座位……
  自责感顿时笼罩在我的心头，我轻手轻脚的走过去，然后从她身后将蛋糕放到了桌子上，陈月回神，诧异的回头，发现是我后才放松下来。
  我笑了笑，说道：“给你买的。”我说着搬来把椅子坐到她旁边，拆开包装用勺子喂她吃了一小口。
  陈月抿了抿沾着些奶油的嘴角，眼神始终没有从我身上离开过，他对我说道：“齐缘，不管什么事，不要藏着掖着，好吗？我们既然在一起，任何事就要共进共退，我希望可以是那个有资格听你心里话的女人……”
  我看着她的眼睛，只觉得紧绷的情绪舒缓了很多，我真的很喜欢她的细致入微，我不记得多长时间没体会到这种感觉了，半晌点了点头，安慰的笑道：“我懂了，下不为例！”
  陈月小口吃着我买来的蛋糕，终于笑了笑，似乎在不知不觉间，我们对彼此那股难以言喻的情绪越来越明显，越来越无法割舍，会被对方的喜怒哀乐感染就是最好的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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