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三）
  好奇心遏制不住上涌，元时愈努力睁大眼睛看着前方的巨型培养缸。￠搜搜-?ˉ小ˉe说??网3#: <首3发^这一次他彻底看清了对方的半张脸。
  金色的碎发依旧散落在他的额头前，白得像是石灰墙的皮肤让人森然。他离玻璃缸的距离还算远，但他却能看清对方的睫毛。
  一颤一颤的，让元时愈想起秋天搁浅在枯叶里的蝴蝶。
  人鱼的眼睛像是两颗绿色宝石，冷冰冰的，空洞洞的，根本就没有焦距，但元时愈像是中蛊一样被定在原地。
  基于生物生物的天性，他感觉人鱼在看他。
  在打量他。
  请君入瓮般，慢悠悠地打量他。
  “元元，怎么了？”老少校晃了晃自己手里热气正在飘散的茶水，也许是元时愈的表情过于骇人，他忍不住关心了一下。
  “没什么……”元时愈两只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看上去像是一个乖学生。
  这时，小辅助的声音响起。
  【小辅助:元元，我这个世界的角色设定与你本人相差较大，请你务必伪装好自己，千万不要让这个世界其他人看出异常，尤其是人鱼王。】
  这样啊。
  “我……我怕。”元时愈硬着头皮示弱。
  老少校看了一眼身后悬浮在巨大培养皿，笑了笑，“你不要害怕，看到缠绕在他身上的夜光渔网吗？那上面涂抹着目前市面上最厉害的麻醉剂，每一毫克，足以让一个成年男子昏睡三天，足以让一头鲸鱼搁浅海滩。”
  元时愈:“……”
  “你可别怪我心狠手辣，目前研究所最新的研究表明，人鱼是有类人智慧的。虽然对于这个研究结果我表示怀疑，但是为了尊重他们那群科学家，我还是得采用他们的建议，加强了对他的戒备。”老少校笑着摇摇头，似乎觉得这件事不足为惧。
  不。
  不用怀疑。
  人鱼确实有智慧。ˉ.38看|,?书??网?_ |\免,=费|.阅′读?
  而且他会把你们全杀了。
  看着老少校眉飞色舞侃侃而谈，元时愈甚至开始嘴角抽搐。
  人类不是毁灭于人鱼之手，而是毁灭于自己的愚蠢。
  并且，愚蠢的不是一种病毒，但它却像病毒一样会传染。
  “这样啊。”元时愈已经给眼前这位征战沙场多年的士兵下了判词——一位真正的、愚蠢的……土拨鼠。
  元时愈走向巨大的玻璃缸，他把手心贴在玻璃缸上。
  “诶！小心。”老少校坐不住了，收起了标准假笑。“人鱼的五感和我们不一样，他们的精神力触角遍布空气里的每一个角落。哪怕在睡梦之中，他也能够感觉到有人靠近。”
  “史密斯少校，联邦把这条人鱼送给我，不就是指望用他治疗我的精神吗？既然是联姻，那我就应该会跟他同吃同住同睡，难道联邦没考虑过这件事”元时愈转头看向老少校，在对方眼底看到一丝惊讶。
  他当然知道联邦政府打的是什么小九九。
  元时愈是谁，是整个研究所的宠儿，整个研究所谁不喜欢？
  上面的人当然也喜欢他，会撒娇会来事，狂野牛皮糖影响着所有人，在这个日益颓废的废土世界里，元时愈是最后一抹朝气。
  联邦当然会以奖赏的理由把人鱼配给他，当他的伴侣，治疗他的精神。
  但目前为止，没有任何一项研究可以保证——人鱼在脱离实验室的情况下，不会攻击人类。
  如果这条人鱼敢攻击元时愈，包括整个灯塔在内的所有人都会因此愤怒。到那个时候，支持捕杀整个人鱼部落的激进派就会借此大做文章，他们会把自己残害人鱼的行为合理化，逼迫全民站在他们的同一战线上。
  到最后，与人鱼为敌，就会变成整个灯塔的唯一意识形态。
  老少校明显愣了一下，他看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人，顿时哑口。￥!零?.?点:看÷$x书( a更^新?<最t/?全ˉ￠
  熟悉的是，这是元时愈，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是整个研究所的宠儿。
  陌生的是，这个元时愈，眼里多了几分他不熟悉的聪明与敏感。
  “不过，我相信你们啦，我知道你们一定不会害我的。”元时愈眯着眼睛笑得灿烂，把老少校脑子里才冒出头的猜忌笑没了。
  “他长得好漂亮，他的脸是我见过最漂亮的脸。”元时愈把掌心覆盖在玻璃上，像是隔空摸着对方的胸肌。“我什么时候能带他回家”
  如此天真，如此孩子气的笑容，绕是见多识广刀尖舔血惯了的老少校都没看出端倪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别急，明天下午会给他注射新的镇定剂。这支新的镇定剂是研究所连夜为你研发的，它会让人鱼像是中了软骨散一样，任你摆布嘿嘿。”
  元时愈:“……”
  你们灯塔玩得挺花……
  “这样啊。”元时愈不满地嘟囔，“那我还得多等一天晚上。”
  好黏腻，好娇气，元时愈觉得自己就是天选牛皮糖。
  他回头看着人鱼，笑着和老少校道别，笑着推门离去，笑着关上门。
  然后在门关上的那一刻，笑容消失。
  【小辅助:元元，接下来怎么办？灯塔那些人看上去就不是好人，他们居然向人鱼身体注册那种新的药物，他们甚至没有实验过，都不知道那种东西是否对人鱼有害，他们可太坏了。】
  “当然不能让人鱼受他们摆布。”元时愈不满地靠在走廊上。“但帮助他的前提是，我是一个人类，我帮助人鱼的同时，不能够损害人类的利益，我不能当人类的二五仔。”
  【小辅助:嗯呢，这是一定的！我们才不是那种人类呢！】
  元时愈乘坐升降梯。这栋大楼一共有200多层，自从废土时代开始，人类可占用的土地资源便越来越少，大部分土地都被污染了，不适合人类居住，以至于出现了这种越建越高的畸形大厦。
  人类越是这样，离毁灭的下场更进一步。
  87楼到达地面需要三分钟，元时愈运气好，正好碰上了没人使用电梯的这段时间。他靠在透明玻璃上，漫不经心地向一路上与他打招呼的同僚问候。
  【小辅助:元元，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元时愈问道。
  【小辅助:不能伤害人鱼，又不能危害人类的利益，那我该怎么办？】
  “我们去见人鱼先生。”元时愈笑了笑。
  【小辅助:什么！】
  【小辅助:我们不是刚从人鱼现在出来吗？】
  “是啊。”元时愈笑了笑。
  电子屏幕上他那张放大的脸鲜活起来，小辅助心想:不愧是元元，真好看。
  小辅助不清楚，但元时愈明白。作为这个故事的作者，元时愈是拥有上帝视角的。
  人鱼王被灯塔抓获后，一直被关在玻璃缸离。但所有人都不知道，人鱼王早已化成人形，潜伏在人群中。
  他变成人的模样，和这些置他死地的科学家一起上班，一起生活。目的就是为了获取所有关于人类的资料，包括灯塔的内部构造，灯塔的人员构成，兵力分布。
  所有人都不知道，那条随时能要了他命的人鱼就坐在他们身边。
  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到底变成了谁。
  但元时愈知道。
  研究所的光线比大厦好多了，元时愈走了一会路，发现自己的脚又酸又软。这是他第一次深刻体会到这副身体有多娇弱。
  研究所比他想象中的要大，元时愈走得又酸又累，脑子也开始有些模糊起来了。
  好不容易走到实验室门口，一个高大的身影一闪而过，就这一瞬间的功夫，元时愈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清醒了过来。
  是田张，他们刚刚在会议室见过面的。
  “田张！”元时愈开口。
  “元元你怎么来了”田张紧张兮兮得小跑向他，“结婚的事怎么样了？”
  【小辅助:不是吧，他就是人鱼先生。不对啊，他对你这么好，表面上和你是好hoie，不让你和人鱼在一起，实际上他就等着你和他在一起，然后等着杀了你他有病吧？】
  “冷静冷静，不是他。”元时愈安慰道。
  “还在谈。”元时愈知道该如何藏拙，“宋邪师兄在吗？”
  宋邪，研究生新任院士。自从老院士引咎辞职之后，研究所院士的职位一直空缺。而今天，宋邪从国外回来接任新院士的职位了。
  划重点。
  国外。
  现在是废土时代，全体人类蜗居一隅，熙熙攘攘得挤在一座灯塔城里，哪来的国外
  他自称是从国外来的，实际上，除灯塔外的所有人类文明已经毁灭了。
  与其说是从国外来的。
  倒不如说是从海底来的。
  元时愈当初捏这个身份的时候，把逻辑都想好了。
  “你找他你找他有什么事呀？”田张有些疑惑。
  “老少校跟我说，现在还不能跟人鱼接触，除非我随身携带研究所的新镇定剂。”元时愈把前因后果交代了一边，开门见山说出自己的请求，“我来问问关于新镇定剂的使用方法和注意事项。”
  “害，问什么镇定剂，你应该一口回绝了他们的联姻请求。”田张恨铁不成钢，“他们这么宠你，怎么会不答应。”
  “张张，你还不清楚吗？”元时愈忽然敛去笑意，“联邦让我和人鱼结婚，不是因为联邦真的喜欢我。”
  “他们需要一个导火索。”
  “一个将人鱼猎杀合法化的突发事件。”
  “这个炮灰，很可能是我。”
  田张愣了愣，他看着元时愈，只觉得陌生。
  元时愈……居然想到了这一层？
  一个高大的身影靠近元时愈，田张长了长口，正想提醒元时愈，宋邪在他身后。没想到元时愈先开了口。
  “我得早点把他带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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