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如此明显的反应，倒是让肖遥起了好奇的心思。
  这人到底做人有多失败，竟然能够引起所有人共同厌恶。
  虽然说，文官瞧不起武官，但是平日里，文官也不会如此露骨的对待一个武官。
  肖遥再抬头看了看周围。
  发现刚刚还在讨论诗词的一众中州学子，也都纷纷停止了下来，一样有不少人，皱起了眉头。
  “周兄，你请了戚大人？”
  周睿连忙摇头否认，大声说道：“诸位，今晚是我等文人聚会，我又岂会请一个武人。”
  现场很安静，周睿又毫不收敛声音，与其说是在否认，倒不如说是在DISS楼下的戚厉人。
  阿大啧啧出声，感叹当官能当的如此人憎鬼厌，也是个人才了。
  阿大虽然同为武官，倒没有这个自觉。
  他们三兄弟，乃是勋贵出身，虽然有着武职在身，但是他们的身份标签是勋贵，自然不会带入到武官的视角里。
  随着沉重的脚步声传来。
  肖遥就看到一个虎背熊腰，身穿锦缎华服的年轻人走了上来，肖遥观察着对方，发现此人相貌端正，面容刚毅，本该是个威严大汉，却被脸上谄媚的笑容破坏掉了本该拥有的彪悍气息。
  “下官见过诸位大人，见过诸位学子。下官今日途径此地，偶闻有诗会在此举办，冒昧叨扰，还请诸位莫要见怪。”
  “戚大人客气了，不过是我等文人之间，清谈闲聊，戚大人肯赏光，我们自然欢迎。”
  说话的是知府廖俊生。
  肖遥见他一脸和煦笑容，四下扭头一看，发现刚刚还一脸厌恶地一众官员，竟然在不知何时，全都换了一副嘴脸。
  而那些学子，则一个个面无表情，淡淡拱手行礼。
  “好家伙，这变脸的速度，不愧是当官的。”
  肖遥小声向孟子仪询问道：“孟大人，这戚千户是怎么一回事。”
  孟子仪笑呵呵地说道：“肖先生不用理他，一个狗皮膏药罢了。”
  肖遥看向戚厉人，发现此人表情丝毫没有变化，依旧挂着谄媚的笑容和其他官员打着招呼。
  戚厉人身为武官，不可能不懂武功，孟子仪虽然声音不大，但是他又如何听不到。
  但是听到了，却还装作一副没听到的样子，人怎么样还不好说，但是这脸皮可不是一般的厚。
  孟子仪给了肖遥一个眼色，就开始和肖遥谈起了诗文。
  肖遥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有外人在，事情日后再聊。
  肖遥也不强求，该说的，刚刚已经说完了，孟子仪等人答不答应，需要时间考虑，商讨。
  就在肖遥听着孟子仪吹捧他的诗作时，就感觉自己被一阵阴影笼罩。
  抬头一看，发现戚厉人竟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没有想到，您竟然就是肖子游肖先生，戚某之前竟然不知，真是失礼。本官对先生的诗词可是喜欢的紧……”
  戚厉人对着肖遥就是一顿彩虹屁。
  听的肖遥一脸懵逼。
  按照在场官员对戚厉人的态度，断然不可能将自己的底细透露给他，在戚厉人眼中，自己应该只是有几首传世诗作的普通文人。
  他戚厉人好歹也是一个千户，手握实权，怎么会对一个普通文人如此的低姿态。
  孟子仪拍了拍肖遥的手臂，为肖遥解惑。
  “戚千户虽然是个武官，但是最爱诗词歌赋，常常以文人自居，能够见到先生真人，如此亲近当是自然的，刚刚本官见到先生，不也如此激动。”
  肖遥闻言，啊，懂了。
  戚厉人这是一个想要舔文官，走文官路子的武官。
  肖遥起身，拱手说道：“戚千户有礼了，肖某不是中州人士，对中州了解不多，失礼之处还请海涵。今日我等以文会友，戚大人莫要在如此客气，今晚我们只有朋友之义，没有官民之别。”
  饶是戚厉人脸皮够厚，听到肖遥的话，脸上也不禁露出难堪尴尬的表情。
  这话哪里是肖遥该说的，理应他这个当官的说，结果现在却反了。
  周围的文臣，和学子听到肖遥的话，全都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这才对嘛，文人就该有肖遥这般的傲骨。
  “对了，既然是诗会，戚千户既然来了，岂能不留下几首诗词，之后我们还可以探讨一二。”
  戚厉人哈哈一笑，点头答应。
  走到清倌人处，看了看题目，沉吟少许，张口就作了一首五言律诗。
  肖遥听完，有些惊讶。
  诗自然不是什么传世杰作，但是却也不比之前中州学子作的诗差多少，可见戚厉人的文采着实不低。
  趁此机会，肖遥对周睿使了个眼色。
  周睿点了点头。
  立刻对周围几个学子同样使了眼色，在戚厉人作完诗后，纷纷上前夸赞，将戚厉人拥簇起来，不让戚厉人再有机会离开，叨扰大人们的谈话。
  一众文臣自然将这一切看在眼中，看向周睿的眼神都是满意之色。
  诗会结束，一众文臣与肖遥惜别，坐着轿子离开。
  肖遥也和一众学子告别，路上，肖遥对阿大说道：“你记下，回头把这个戚厉人的资料给我一份。”
  阿大一愣。
  “好的。不过先生不是不喜欢此人吗？为何还要对他感兴趣。”
  肖遥笑道：“喜不喜欢不重要，此人急功近利，为了向上爬，甚至不顾自己的名声，巴结文官。这和自毁前程有什么区别。如此短视之人，最适合当做一把利刃。现在我们正是用人之际，送上门的好刀，不用白不用。”
  阿大想了想，也是。
  “先生真是慧眼如炬，我就没有想到这一点。虽然说戚厉人让人不耻，却当真如先生所说，是个好刀。”
  肖遥叹了口气，说道：“此人文采也不低，可见也是读了不少书的，怎么会如此愚蠢。大乾虽然因为常年太平，朝堂上略有一些文盛武衰之相，但还没到武官被文官彻底压制的局面。哎……”
  叹了口气，肖遥不再想戚厉人。
  肖遥觉得戚厉人愚蠢，除了朝堂政局形势以外，还有就是这是个高武的世界，武人掌握着绝对的武力，即便皇帝放任文臣打压武人，也不可能真的让武人的地位下降太多。最多就是从礼教，德行上去贬低武人，降低武人的社会口碑。
  毕竟真逼急了，武人有绝对武力的力量，去来一场清君侧，重新调整朝堂文武之间的地位和话语权。
  另外，文臣和武官那是两个永远都不可能真正交心的圈子，就算是没有武功，文武之间，两个团体的利益核心是不同的，贸然跨入对方的圈子，只会落得一个两不讨好的境地。
  肖遥记忆中，最典型的例子，那就是戚继光。
  同样姓戚，同样为了往上爬，以武官的身份，去跪舔文臣。
  戚继光虽然如愿以偿的实现了自己的抱负，但随着张居正的倒台，作为张居正的忠狗，戚继光也被清算，下场之悲惨，让人唏嘘。
  最可悲的是，戚继光以为自己融入了文人的圈子，在张居正没有倒台前，走到哪里都是座上宾，文臣雅士莫不礼遇。
  而等到他被清算罢官之后，曾经的文臣好友莫不视之为丧门星，更是被几个普通学子，在他的送别宴上，当众羞辱，一众文臣好友，竟无一人为之解围，成为了当时文人口中的笑柄。
  戚继光的能力何等之强，选兵，练兵，军械，军阵战法等等无不精通，扫除倭寇，涤荡草原，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一生战功，光耀古今，都如此下场。
  肖遥不觉得戚厉人能比戚继光的下场好多少。
  肖遥已经打算好了，看在他也姓戚的份上，如果他这次能够乖乖当一把好刀，之后倒是可以给他一个好出路。
  之后的几天，肖遥每天都能接到各种文会请帖，肖遥只挑选诗会参加。
  以前不去，肖遥是怕露馅，但是经过周睿那晚的诗会，肖遥发现，当你的名声到了一定的境界，就不用担心这么多，没人敢让你难堪，逼你参加你不想参加的游戏。
  而且，肖遥这是真的尝到了，名声的好处。
  如果不是他之前的名声，这次想要不动声色的和当地官员搭上线，还要费不少周折。
  “先生，中州官员那边，到现在都没动静，他们是什么意思？”
  等了几天，中州官员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阿大都有些急了。
  这几天，上官羽他们，都已经把丐帮的情报都给摸个七七八八了，如今除了个别盯梢的，亲卫们都回到了宅子里，无所事事。
  肖遥想了想，笑着问道：“我让你去和戚厉人秘密接触，怎么样了？”
  阿大笑道：“不出先生所料，此人一口答应，说会全力配合先生。”
  阿大一想到自己秘密去见戚厉人，在道出了自己等人的身份后，戚厉人那张嘴脸，让他无比恶心。
  简直谄媚到了极致，就差跪下来学狗叫了。
  这种人，阿大也是平生仅见。
  肖遥点了点头，说道：“无妨，没有消息也正常，他们这是不想掺和进这件事，但是他们不想掺和，我们就逼他们掺和。你让秦风过来。”
  阿大立刻出去，将秦风叫了进来。
  “先生，您有什么吩咐？”
  肖遥将一份情报丢给秦风，说道：“这是丐帮拍花子门藏孩子的地方，你带上几个机灵的兄弟，乔装成乞丐，然后去把……这几个官员的孩子给绑了，偷偷塞进这里，然后通知戚厉人，只要风声一出，就让他带着自己的手下，冲过去把孩子救出来。把事情闹大，别让六扇门的人，有机会插手。”
  秦风脸上露出坏笑的表情。
  肖遥想了想，说道：“这样，你去调查一下，这几个官员的风评如何，如果是贪官，那就用这些贪官家的孩子作一场戏，砍个手，剁个脚一类的，给其他孩子看清楚。记得演的像一些。”
  秦风挠了挠头，问道：“先生，我虽然是个山贼，但是我哪会演戏，人要是塞进丐帮的私牢里，我怎么不惊动丐帮的人？”
  阿大也一脸愁苦，想不到怎么做才好。
  肖遥叹了口气，说道：“笨啊，不会临时打造一个差不多的环境，然后绑架一些乞丐孩子，丢进牢房。等演完戏，再把这些孩子药晕了偷偷送进去。”
  等秦风离开之后。
  阿大才迟疑地问道：“先生，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好。若是事情暴露……”
  肖遥看了阿大一眼，嗤笑一声，说道：“哪里不好？只要戚厉人把事情做得干净一些，把那些乞丐全宰了，怎么会暴露。再说这世上就没有绝对安全的事情。”
  “我知道，你是于心不忍，觉得那些孩子是无辜的，对不对？”
  阿大点了点头。
  “祸不及家人嘛……”
  “祸不及家人的前提是，利不惠家人。我让秦风下手的，是贪官的孩子，诚然，这些孩子没有做过恶，但是他们的爹却是恶人，而且他们吃穿用度，哪个不是他们的贪官爹利用恶事赚来的银子。既然享受到了为恶带来的利益，想要不付出代价又怎么可能？”
  “况且，人之善恶，多受自身环境的影响，你觉得他们有个当贪官的父亲，他们能够是什么好人，难不成读了书，就能变成好人了？如果这样，世上就没有恶人了。有了当贪官的父亲，孩子未来也九成九是贪官，与其等他们长大为祸一方，倒不如趁此机会断了他们的官路。”
  阿大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又不知道怎么反驳。
  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
  肖遥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不用多想，你又这种想法，不是坏处，不过你和殿下以前在江湖游戏惯了，思想上更偏向江湖人的想法，总觉得除恶只除首恶就行，觉得这就是行侠仗义，实不知，祸害一个人，一个恶人就行，祸害一方，那要一群恶人才行，他们的罪行其实是对等的。什么主犯从犯，其实没有差别。”
  “行了，你慢慢想吧，现在我们就等着看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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